16 梦醒时分(1 / 1)
明澜正尽情哀悼着第一次小小心动的悲惨下场,唐棠突然道:“我能帮你。”
“啥?”明澜被小小地惊到了。
“你不是想变漂亮么?我能帮你。”唐棠平静地重复道。
呃……明澜脑海里诡异地浮现出唐棠挥舞着菜刀、锥子、大缝衣针等奇奇怪怪的工具,在她平躺着的身体上尽情挥洒豪情的惊险场面,——话说这个时代丰胸用啥填充物呢?莫非是猪油?呕……
唐棠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惊悚,终于受不了道:“想什么呢!帮你食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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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探索发贱栏目组,我们的口号是——没有最八卦,只有更八卦。今天的主题是——晚清的女人们都在做些什么呢?
您一定也很好奇,对吗?是在深闺幽怨地思念着情郎呢?还是在跟手帕交们甜蜜地绣着嫁衣呢?别急,让我为您推开这扇神秘的大门,您自己来看个究竟吧~
烛光下,三个女人诡异地凑在一起,围着桌上端端正正地摆着的一张宣纸,上书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她们神色严肃,手指不时在纸上敲打指点着,似在进行什么天大的计划。
这里,是深宫吗?她们,是在密谋害人吗?她们!到底在进行着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让我们先进一段广告。
“**肾宝,他好,我也好~~~”
“*豆*豆,美丽的青春不要豆!~”
好,广告回来,让我们继续之前的话题。她们到底在干什么呢?让我们把镜头拉近一些,听听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什么?您想先知道纸上写着什么?。。。好吧!观众就是上帝,让我来瞄一眼……“野猪大改造计划”?
厄……这!究竟是失传已久的巫蛊之术,还是遥远苗疆的神秘法术?让我们来采访下当事人……
“叶小姐你好,请问这个计划的名字,有什么深远的意义吗?”
厄……“噗……”
明澜幻想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忙捂住嘴——还好,唐棠和蓓儿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依旧把她这个正角忽略在一边,自顾自讨论不休。
“主子以前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唐棠问。
看吧,也不怪别人忽略她,这些问题她这个正主还真回答不上来。
“酱菜和腊肉,最不喜欢吃青菜和水果。”蓓儿答。
啧,难怪把自己也吃得跟酱菜和腊肉似的……那都系亚硝酸盐啊!!!致癌啊!!!!明澜望天。
“不行,以后不准再吃这些。从明天起每天早上吃鸡蛋蔬菜和水果,中午荤素搭配着来吃八分饱,晚上熬骨头汤、鲫鱼汤这些有营养的高汤喝,少吃主食。平日以葛根泡水喝,多吃水果。”
“噢!”蓓儿记录。
“主子以前爱做什么?”
“收买人心算不算?”蓓儿犹豫半天,回答道。
明澜继续望天……看来她以前还真是不讨喜啊……
“不算。换个说法,就是她以前如果吃得太饱的话,爱做些什么消食的运动?”
明澜飚小泪花:唐棠啊……你如果想问我吃饱了撑着的时候愿意干嘛,真的不用这么隐晦的。。。。
“呃……”蓓儿的脸快皱成了狗不理包子十八个褶,半晌勉强道,“写字吧……”
“噗……”明澜一口茶喷出来……蓓儿,你确定这是运动?
“不行,以后鸡鸣即起,每天晨练,中午饭后午休半个时辰,晚饭后散步半个时辰,亥初(晚9点到10点时)就寝。”唐棠看都不看明澜一眼,拉着她捧着茶盏的右手顺势划了一个圈,明澜喷出来的茶水便被悉数接回了茶盏内,明澜看看茶盏,嘴角抽动,将茶盏放在一边。
唉,其实她并没有觉得对奕忻有多么的爱慕,但是刨除为爱变美的决心,又有哪个女孩子不想自己变漂亮?更何况是自己这个丑女了。
时间就这样在“不行,以后……”的句式中一点点流失,明澜今天情绪波动太大,此时已经有些困了,便觉唐棠和蓓儿的声音越来越远,眼前渐渐模糊,头也开始一点一点。
“主子,您先看看这样行不行?”唐棠摇醒睡意朦胧的明澜,明澜“啊”地吓了一跳,勉强打起精神,浏览了下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白纸,好家伙,军事化管理啊!大到她几点睡几点起,每天几点做运动做什么运动,可以吃什么不可以吃什么,什么要多吃什么要少吃,小到她零食可以吃什么平常喝的茶要什么种类的屋里的薰香要用哪几种香料每种多少分量,全都写得清清楚楚,时间误差不超过半个时辰。
明澜点点头,睡眼惺忪地说:“我要早晚一杯牛乳,每天沐浴或者擦身时要先用牛乳擦一遍,晚上要喝一杯蜂蜜水,申末(晚上5点)后不再吃东西,如果我在外面晒久了,每一到两个时辰要喝一杯八颗柳橙榨汁而得的柳橙汁。先想到这些,其他的以后再说。”
她没有想要太多,相貌是爹妈给的,现在想做大改动,按现有的技术条件已经是不太可能了。她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长高点,白一点,健康点,俗话说一白遮三丑,但愿自己白了之后,能够不像现在这样看起来病殃殃的。
这些在现代只能一笑而过的美白方法,多亏了叶赫家的财力,让她能够把它们付诸实施。
明澜打了个哈欠,恍惚中听到唐棠依旧在问着蓓儿什么,不过她已经不太关心了,她枕着手臂,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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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弟,澜弟?”
隐约中,她感到有人在温柔地抱着她,有细细密密如羽毛般轻柔的触感,流连在她的额角,眉心,脸颊……
“大哥?”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可不就是奕忻那端正的面容?他面带忧色,一手揽着她,一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颊:“你如果是个女孩子,该多好……”
“大哥?”她又唤了一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回事?
奕忻苦笑一声,收回在她脸颊上游移的左手,改为双手抱着明澜:“大哥不该对你动情,大哥知道这有违伦常,但是……”
“大哥!”明澜急急地打断他,语带笑意,“我是女孩子!”
“当真?”奕忻明显不信。
“当然是真的,不过是我现在没有长大,才让大哥误会的……”明澜想到洗澡时的乌龙事件,不禁又羞又糗。
“太好了澜弟!哦不,澜儿!!”奕忻轻轻地捧起她的脸,浅褐色的眼睛里溢满了柔情。他离明澜越来越近,明澜慌张万分:啊?这么快?我……我……不禁羞涩地闭上眼睛。
“恭喜小姐觅得如意郎君!”是安先生的声音,明澜急忙睁开双眼,两颊火热。
安先生眼里满含讥诮:“小姐一嫁,不知让令堂与令妹如何自处?”
啊?怎么这么快就谈婚论嫁了?明澜心中诧异,但似乎又丝毫不觉得意外,刚想张口说自己嫁人后也能照顾到叶赫家的产业,可话未出口,自己先咽了回去:照顾?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若是再照顾,迟早要把叶赫家的照顾成爱新觉罗家的,结盟是一回事,吞并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是净身出户,把偌大的家业交给额娘和妹妹?一个寡母,一个未经世事的小丫头?
明澜知道她的额娘不缺能力,可她依附了叶老爷一辈子,就像是藤萝一般,缺的是一根主心骨,是一颗能让她作为心灵寄托的大树,自己若是嫁了,额娘爱女心切,必然不会阻拦,可是她心里的那棵大树,可就又倒了。
“退一步说,就算小姐嫁了,不知小姐可会嫁得如意?小姐不妨先问问王爷,打算给小姐个什么名分?福晋?侧福晋?”安先生冷笑不止。
明澜转头望向奕忻,眼中充满乞怜。
奕忻望进明澜的双眼,道:“以澜儿的家世,自然是福晋了。”
明澜眼中掠过一丝哀伤:“原来是家世……那么你,以后还打算娶侧福晋么?……”
奕忻颇有些不自在,安先生抢道:“自古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男人三妻四妾,本就不是什么稀奇事。更何况即使如钟离春那般奇女子,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且叶赫家自小姐嫁人后便再无瓜葛,敢问小姐,究竟要拿什么担保王爷长情依旧?!”
“拿什么担保?拿什么担保?”这五个大字恍若一柄重锤,不停地敲打在明澜的胸口,她不由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大叫,声音凄凉:“啊!!!!不要再说啦!我不嫁了还不行?”
明澜满头大汗地醒来,睡意全消,原来是梦魇……难怪自己在梦中的心思是如此诡异……她摸摸脸颊,冰凉粘腻,想是汗水已经不知道出了多少层。
“小姐,什么不行?”蓓儿在外间被明澜的尖叫惊醒,她揉揉眼睛,口齿不清地问道,万幸她还没有睡糊涂,还记得在叫小姐时压低声音。
“没事,做了个噩梦,你继续睡吧!”明澜抚着胸口,心脏还在怦怦乱跳,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向外间喊道。
蓓儿想必也累了,听到没事的回答,她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没一会便传来了均匀低缓的呼吸声。
她翻身下床,在窗边站定,慢慢伸开双臂,反手紧紧地抱住自己,她的皮肤上还留有奕忻抱过,触碰过的错觉。
我爱上他了么?明澜自问。
不,我还没有爱上他,只是他的温柔,他的包容,他的孔武阳刚,他的博学聪慧,都让我深深着迷。
那么,爱上他,是迟早的事了?
也许吧……但是,正如她梦里所想的,就算她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她,他就能满足自己对爱情的要求了么?她算是什么?
夜凉如水,她望望窗外,此时是下弦月,月亮那苍白的脸庞似在感叹着自己的韶华飞逝,颜不如昨,低低地坠在西边的天际,似乎想快点逃开众人的视线,逃回自己的家中,独自回味着曾经的风华绝代。
明澜低了低头,披散在身后的青丝柔顺地滑落到身前,她轻轻地摸了摸,凉凉滑滑的,一直蜿蜒到快到膝盖的地方,好像一条蛇,在吸食着自己的青春。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的手抚过自己的脸颊,模仿着梦中奕忻的手势,轻轻地触碰着,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明澜挫败地叹了口气,点燃了灯烛,室内顿时明亮了起来。
她抽出桌上的一沓熟宣,打开墨盒,柔软的棉花浸在墨里,保持墨汁不凝固,好令主人随时可以使用。她咬了咬牙,拗断了一支小号的羊毫,笔杆如铅笔般粗细,握在手里正好合适。
明澜闭了闭眼睛,奕忻的身影慢慢地浮现出来,好像一直在那里一般。她慢慢地描摹着,曾经五年的学画功底让她可以轻易地画出心中所想。
高大的身影,宽阔的肩膀,这肩膀,这胸膛,曾经紧紧地贴在她的身后,给她温暖,给她依靠。有力的双臂,就在今天,还曾牢牢地抱住她。修长的双腿,曾经大步流星地赶上来扶住她,助她站稳身子……
那张空白的脸,她凝视着他的脸,暖暖地一笑。两道浓浓的剑眉,挑起一个好看的角度,他很少皱眉,浅棕色的眼珠里时常蕴着温和包容的笑意。挺直的鼻梁,温润厚实的嘴唇,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的,仿佛什么事都不会使他失去控制。
明澜轻轻皱眉,努力地想着,初见时他审视怀疑的目光,在白河口督造武器时他惊讶钦佩的目光,天津送别时他满含忧虑的目光,甘肃重见时他欢喜释然的目光,看到自己恶作剧时无奈好笑的目光,自己在马上不知所措时他心疼怜惜的目光,还有今天晚上,他紧张关心的目光……
纸上慢慢浮现出奕忻清晰的轮廓,他的目光中充满爱恋痴缠,痴痴的望向纸的空白处。
明澜嘴角轻扬,手下不停,笔走如飞地在纸边的空白处,奕忻目光的落点,勾勒起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身形瘦小,只到奕忻的胸部。长发至膝,没有扎挽,只是直直的垂着。整个人都被包裹在宽大的冬衣里,层层叠叠,只在袖口露出细细的手腕,双手瘦削如爪。脸上没什么生气,虽然不致可怖,但也觉得憔悴无神,嘴唇发乌,目光黯淡。
明澜的手微微颤抖,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几个月来在镜中看到的自己。
试问世上有哪个女孩不爱美?虽然明澜比较少在意这些,心里总隐隐觉得这副皮囊不是自己的,然而这几个月来,她有多少次满怀希望的拿起镜子,心底迫切地希望看到自己的面容有所改变,但每次迎接她的,总是深深的失望。
她轻轻吹干熟宣上的墨汁,看着纸上云泥之别的两人。
一人丰神俊朗,英姿飒爽中又含着丝书卷气,一人形容萎靡,面黄肌瘦,宛如大病初愈。
“Beauty and Beast.”明澜轻轻地说,只不过,你是beauty,而我是beast。
她将手中的笔杆换成一支紫羊毫,将墨汁在白瓷碟中轻轻地调淡,为画中的人物细细晕染着明暗。
没费多长时间,纸上的奕忻便仿佛活了过来,微微笑着,从晨光中向她走来,衣袂带风,潇洒翩然。
“你?”明澜嫌恶地点点画中的女孩,笔尖轻轻挑了一点黄色的颜料,又点了些墨汁进去。那颜色极不讨喜,仿佛黄土,又比黄土还要黯淡。“只有这颜色,才配你吧!”
画已完工,她看着明亮的他,和黯淡的她,泪水再也忍不住,啪嗒,两颗珠泪,落在了两人的脚边,她也不去管它,只是默默地撇开头,泪流成河。
哭过一遭了,心情也好了许多,她慢慢擦干泪痕,心里奇怪:“我这是怎么了?一点小事就伤感成这个样子?我喜欢谁,是我自己的事,没必要有什么结果啊!再说他是王爷,王爷怎么可能没个三妻四妾的,你不去后宫,难道就要去侯门?你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他所要的美貌顺从你给不了,但是你所要的一生一代一双人,他给得了么?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去强求一个结果?顺其自然不好么?”……
自己骂了自己一通,心情竟然更加明朗了,“我还真是犯贱啊!”明澜自嘲。
这梦,该醒了。
她转头重看那幅画,刚才所滴落的眼泪溅到了一角衣衫,熟宣不易吸水,待到干时,眼泪已与墨汁彻底溶合,成了均匀的两团灰色。她微笑着,重新拿起笔杆,简单勾勒。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画面上,多了一对毛茸茸的可爱小灰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