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1 / 1)
穿越之前的谢冰弦同志是名党员,没想到穿过来之后果然有干地下工作的潜质。两个人的恋情就这么不阴不阳地皇宫的某个角落里升温,而宫里上下仍一片风平浪静——平静地叫她害怕。
有时候她会很无力地发现自己的平庸和无知,她不知道皇帝在想什么,不知道皇后有什么盘算,更不知道这一张张面孔谁是真情谁是假意,不知道宁国安她这棋子到底要下哪一招……
萧喻说得对,她不过是个笨丫头罢了。
这皇宫如赌局,从来只有有心机的人才能下场。
“你最近有心事?”清平坊里,萧喻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轻嗅那一缕似有若无的清香。
谢冰弦将手中的粘土搓圆又捏扁,呵呵一笑,“没有啊,你知道我手笨的,总做不出个像样的东西。”
“原来在介怀这个?那我比你更笨,岂不是该愁死了?”萧琰弹了记她的额头,宠溺地笑。
谢冰弦腻再他怀里撒娇,“如果能有个师傅教,我们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清平坊里有会这门手艺的内监,你想学的话我们可以找他来。”
“再好又哪能比得上外面的能工巧匠……”谢冰弦嘟着嘴,状似不禁意地叹了声。
“你想出宫?”萧琰何等聪明,自然听得出弦外之音。
谢冰弦嘻嘻一笑,往他怀里又拱了拱,“难道你不想?”
“你就快成我肚子里的虫了,怎会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萧琰摸摸她的头,笑,“等我的腿好了,分府出宫,我便带你到外面看看好不好?像那两只鸽子一样,携手游遍天下的名山大川,累了就回家休息,养足精神就继续出发。等找到一个世外桃源,我们就不走了,隐姓埋名定居下来,我会学种田、打渔,你呢在家里做饭、带孩子。等孩子大了,成家立业,就叫他们多生几个孙子、孙女,咱们两个老人家就含饴弄孙,冬天就搬把椅子到院子里晒太阳……就这样平平淡淡牵着手过完一辈子,好不好?”
“……好是好……可是我不会做饭……”谢冰弦没来由地红了眼圈,她想笑,可是一开口眼泪就滚了下来,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接也接不住。
萧琰紧了紧抱她的手臂,轻吻着她的发鬓,“没关系,我做。”
“我也不会织布……没办法补贴家用……”
“你可以养鸡。”
“可是我想养兔子,养小狗,唔……要养两条小狗,也可以养一只小猫。”她破涕为笑,埋首在他衣服上嗡声嗡气道。
“好。”萧喻低头,趁机吻上她的耳朵。
“可是我不想生孩子……”谢冰弦眼珠一转,索性把脸贴在他胸口,含着一双泪眼撒娇。
“好。”萧喻亲了亲她的鼻尖。
“真的?”谢冰弦猛地抬起头。
“当然是骗你的!”他大笑,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件事我说了算,不但要生,还要生一堆!你只要做好两件事,别的都由我操心。”
“什么事?”
“生孩子,坐月子。”他狭促地笑,眼睛眯成一线。
“我不要每年都挺大肚子啊,又不是母猪!”谢冰弦捂着脸大叫。
“你当然不是母猪,你要做赛母猪呢!”
“萧琰!”
她红着脸几乎跳起来,檀口微启,饱满而红润,仿佛一颗初绽破的樱桃。
萧琰低头,悄悄采撷了一口。
好像连呼吸也忘了,只觉得有一丝清甜滑进心里,打翻了一罐蜜糖,满心的都是甜的。
谢冰弦缓缓圈住他的脖子,抬头迎上他的唇,不胜娇羞。
※ ※ ※
纷飞的大雪里,谢冰弦在梁国皇宫迎来了此生第一个新年。
本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但因她是宁国的质子,并没有得到回国的优待,只能待在这里跟一堆非亲非故的人共迎除夕。好在萧家那些冗长繁杂的仪式不需要她这个外人出席,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接见宁国的使者,背诵那些秦公公准备的讲稿。说来也奇怪,她被送来这里大半年了也不见宁国有什么动作,真不知要她这棋子做什么用。
除夕当晚,谢冰弦奉旨去和萧家人一同宴饮、守岁。别的场合萧琰可以不出席,但今晚他是一定在场的,算来这竟是她第一次以公主的身份同萧琰见面,因此特地美美地妆扮了一番,但愿他知道她隐瞒身份的事不会太生气。
夕岚似是见不得她那臭美的样子,又出言酸了几句。他如今一直穿胡服,打扮得像个小公子似的,正巧赶上近来宫廷里流行着胡服、扮男装,谢冰弦觉得他是小丫头爱美追赶潮流,就随他去了,可是没想到连性子也变得爱拈酸吃醋起来。
不过小孩子处在这个年龄,有逆反心理也正常嘛,谢冰弦不恼不怒,笑眯眯地派了压岁红包,又送了一只自己亲手捏的新年生肖,夕岚便乐得心花怒放,屁颠屁颠跑回房去了。
皇帝家的团圆饭果然热闹非凡,光是那数目庞大的后宫家属就能挤满半个大殿。
谢冰弦毫不意外地看见萧琰坐在她对面,一袭紫袍将他衬得格外俊朗贵气,一众皇子里竟无人可比,如果不是腿伤,恐怕南梁的储位根本不会悬虚至今。
而他看到谢冰弦似乎并不意外,低眉笑了笑,目光中闪过了然。
这下反轮到谢冰弦不好意思了,自知做了亏心事,根本不敢去看他眼睛,只得低头啜着酒。
正思量着回头怎么和萧琰解释,忽然觉得有道目光盯得她浑身不自在,抬头望去果然是萧喻坐在皇子们的末席,像只波斯猫,慵懒地靠着柱子。
对上她的目光,萧喻眯了眯眼睛,举杯致敬。
谢冰弦顿觉头大,忙扭了头去看别处,如今这时候,她实在是万分不想再和他传绯闻了……
团圆宴在一片歌颂盛世太平的礼乐声中开始,满场的溜须拍马间,席上觥筹交错,谢冰弦忍不住打量席上几人的目光,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明华大概因为韩定渊那臭小子没来,也有些闷闷不乐,皇后见状向身边人递了个颜色,笑得雍容端庄。
不一会儿,老皇帝的一个什么妃就过来向她敬酒,谢冰弦不好驳了长辈的面子只得饮下,谁知那什么妃却笑嘻嘻问:“公主,我梁国的酒酿得可好?”
“宁雪不会品酒,但就这杯果酒来说,入口柔,不易醉,对女儿家来说是极好的。”
“既然公主喜欢,本宫明日就着人多送几坛去涵漪轩。”
“那宁雪先谢过娘娘了。”说罢便稍一敛衽算作还礼。
本来就该这么客套完毕,谁知那什么妃却生生扶了她一把,笑道:“公主既然喜欢我梁国的酒,何不嫁给我萧家作媳妇?”
一句话不轻不重,却正好够席上的主要角色们听见。皇帝酒也不喝了,转头笑眯眯看着她。
谢冰弦吓得脸都白了,忙道:“娘娘玩笑了,宁雪还小……”
谁知那妃子是个王熙凤的性子,咯咯笑起来,满场看了一圈道:“莫不是公主看不上眼吧?”
“不是不是!”谢冰弦更慌。
“哦?那就是有看上的喽?”那妃子一拍脑门,做出个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了!本宫竟糊涂了!这事哪有问女儿家的?总要各位殿下们自己提亲才对,陛下说是不是?”
“你这张嘴!”皇帝抚掌大笑,对她的话却不置可否。
对面席上突然站起一位少年,红着脸开口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谢冰弦的心生生提到了嗓子眼,拿余光瞟了瞟那人,OMG……这人是谁啊……好像统共没见过几面,连他叫什么排第几都说不上……
“讲。”皇帝中气十足,摆明了今天有力气看戏。
“儿臣……儿臣倾慕宁国公主已久……儿臣想趁此良辰佳节对公主剖白心意,愿父皇成全……”那皇子真是害羞得很,一番话说下来,将深陷情网的恋爱中少年展现得淋漓尽致。
皇帝波澜不惊,做一个了然状,转头问皇后:“梓童以为如何?”
“璘儿自是好的,文才武功万里挑一,只是……”皇后微蹙了眉头,为难地看了谢冰弦一眼,“这事还需公主自己喜欢才是。”
谢冰弦双手攥得死紧,一个“不”字刚要脱口而出,却见萧琰抚着桌案站起来,向帝后深施一礼,“儿臣与宁雪公主两情相悦,倾心相许,望父皇、母后成全!”
“殿下!”群臣中有一人猛地站起来,厉声制止。谢冰弦认得他是萧琰的亲舅舅,当朝太尉,武将之首。
只见他一双虎目圆睁,对谢冰弦怒目相向,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谢冰弦没来由地瑟缩了一下,旋即看向萧琰。
“儿臣与宁雪公主两情相悦,倾心相许,望父皇、母后成全!”
萧琰一字一句地重复一遍,只带着浅浅的笑容,丝毫没有畏色。
四下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谢冰弦刚想甜蜜地松一口气,御座上的皇帝却勃然大怒,一掌扫下案上的碗碟!
金贵的瓷器顿时碎得满阶都是,连皇后身上也溅上了汤水,可是谁也不敢出声,一殿的人齐刷刷跪倒在地,高呼:“陛下息怒!”
整座大殿上只余三个人站着。
谢冰弦脑海中一片空白,颓然坐倒在椅子上。
“胡闹!”皇帝大喝一声,拂袖离去。
大殿里乱作一团,皇后匆匆宣布宴会结束,守岁亦命各自回宫安排,说罢便带着妃嫔们离席而去。临走前,只深深看了谢冰弦一眼。
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这一出除夕的闹剧,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