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二十三章（1 / 1）
谢冰弦觉得，每次见到六皇子萧喻，大脑总会有片刻的失灵。他太美，美得带点妖孽的潜力，然而美人终究是美人，哪怕浑身珠光宝气，也不会显出半分庸俗来。如果美人那又白又长戴着七宝扳指熠熠生辉的手肯伸到她面前的话，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扮出落难公主的模样紧紧握上去。
可惜，这个美人是萧喻，是那个敢旁若无人飞到公主头上取猎物，敢公然同皇帝老子顶嘴的萧喻，所以，当他保持着邪肆的微笑，迈着矜贵的步子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的时候，谢冰弦立马拍拍屁股跳起来站好，咱输了长相可不能输了气势不是！
萧喻瞧着她凌乱的衣衫和头发，脏兮兮的手里还抓着一只鸽子笼，不由低垂了眼睫，嘴角却上扬得更厉害了。
“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COW，小子你有没有礼貌哇，连句道歉都没有！你的马车差点踢飞我或者我的鸽子诶！
谢冰弦背过身大骂，再转头已是一脸的笑意盈盈，“的确好巧啊，正不知京城是谁家的车马这么没教养，这般的横冲直撞。”
萧喻笑弯了眉眼，手中折扇轻摇，“是啊，没想到京城也还有那样没常识的女子，傻傻地挡在路中央。”
谢冰弦嘴上没讨到便宜，恨得牙痒痒，好在明华及时赶了过来，她才不至于扑上去踹扁那张美美的脸蛋。
“你没事吧？”明华先是一脸担心，见到萧喻却不由惊喜地跳起来，恨不得直扑到他身上去，“六哥哥！明华好想你啊！”
谢冰弦暗暗擦了一把汗，感觉得有点不妙，一般来说，当明华露出这样的表情，应该没什么好事了……
※ ※ ※
虽说明华是公主，萧喻是皇子，虽说萧喻很嚣张，明华爱胡闹，但是兄妹俩结伴逛青楼这样的事……她还是有点难以想象……
“六哥哥，到了没有到了没有？”明华兴奋地拉扯着萧喻的袖子，一脸狐狸般的贼笑，嘿嘿，这次好歹让她逮住了这个京城逍遥王，不叫带着逛个过瘾她就不是明华！
萧喻啪地阖上扇子，指了指临江照水的一座五层高楼，三个鎏金大字赫然入目，可惜，瞠目结舌的谢冰弦并不认得。
“此处名为铜雀春。”有人在她耳边低语，呵过的气息比那晚风还轻薄。
抬起头，那人却已摇着折扇笑起来：“这里便是京城三大风月场之首了，‘东风不予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京城最出名的青楼妓馆有三处，堆烟楼的姑娘杨柳小蛮腰，最擅歌舞。碧桃居以音律胜出，从江南丝竹到塞北胡笳，甚至各类异域乐器，都能一饱耳福。而这铜雀春最出名的则是美人，既然妹妹要逛，地方总要选的地道不是？”
谢冰弦暗地里啐了一口，这是什么哥哥兄长，带着妹妹逛青楼不算，还非得逛最地道的妓院！不过，想那三国时的大乔小乔是何等的人间绝色，面如姣花照水，身似弱柳扶风，要想担得起如此响亮的名号，也要靠咱去鉴定一下实力是不是？
一行人刚踏进那华丽丽的大门，成群的莺莺燕燕便聚拢上来，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全场最镇定恐怕就是谢冰弦和夕岚了，一看萧喻就是熟客，左拥右抱惬意得很。明华三人初时有些吓得傻了，好在还有两个小太监挡着，不过那满脸通红的样子颇为好笑就是了。
有侍女领着他们左拐右拐上了二楼，清一色豪华雅致的包厢，从浴室到卧房一应俱全，谢冰弦暗想估计是为了方便一条龙服务，各个包房朝着天井的一侧又特别开辟了观赏用的阳台，放置着桌椅和瓜果零食。往外一看，这个天井不是方的圆的，倒呈罕见的扇形，他们的包厢正好在外弧的最中央，正对面搭了一座木制高台，台子中央竖了一面巨大的白纱屏，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萧喻说好戏开场还得再等上一会儿，谢冰弦便趁机扇到内间简单梳洗了一下，出门的时候正见敏恩朝一个侍卫喊“叶侍卫……”
敏恩说了什么她倒没留心，只是“叶侍卫”那三个字叫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再看那侍卫的背影的确有点眼熟，会不会是叶随？可是没见萧喻身边跟着个大黑脸啊……
“站住。”谢冰弦叫住他，那侍卫回过头，非但不黑，还挺白净，根本不是叶随那夜叉般的肤色。
“小姐有何吩咐？”
“没、没什么了。你下去吧。”谢冰弦别扭地笑了下，说不清是失望还是什么。
“那个叶侍卫叫什么来着？”还是觉得有点奇怪，除了五官，那背影的确挺像的啊……便转头问敏恩。
“小姐问这个做什么？”敏恩奇怪地看着她。
“没什么啦，随口问问。”谢冰弦自知失言，嘿嘿一笑，打着哈哈走开了。
开戏的小锣一阵紧似一阵，楼上楼下的观众陆陆续续就座，满满一场扫下来，竟是座无虚席。谢冰弦不由好奇起来，到底是怎样的表演竟引得这么多人趋之若骛？她和明华一左一右分坐萧喻两侧，明华兴奋地引着脖子翘首以待，反观萧喻倒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还不时拿折扇掩口打几个哈欠。
萧喻眼尖地发现自己正在被偷窥，媚眼一挑，轻佻地倚过来道：“公主看得如此专注，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令你过目不忘之处？”
有，你的脸皮！
谢冰弦忙一脸嫌恶地别开眼，专心看演出。
初时的歌舞倒没什么新鲜，那些漂亮的脸蛋，曼妙的身姿，只让她看得犯困，直到四周全都拉起了黑色帘幕，才使人眼前一亮。
侍女上前撤去所有灯盏，黑暗中，全场顿时陷入混乱，高声询问的，呼喝的，就连骂娘的也有。谢冰弦纳闷地转向萧喻，他却还是那副悠闲的模样，薄薄的唇角微扬，只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混乱果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白纱屏后的灯光渐渐亮起，全场也慢慢安静了下来。白纱屏后的灯光越来越亮，却并不见什么人登场，现场愈显安静，众人都似屏住了呼吸，专注地看向唯一的光源。
忽然，一直静悄悄的白纱屏后忽然响起女子婉转的声音——
“野花迎风飘摆，好像是在倾诉衷肠；绿草凄凄抖动，如无尽的缠绵依恋；初绿的柳枝轻拂悠悠碧水，搅乱了苦心柔情荡漾。为什么春天每年都如期而至，而我远行的丈夫却年年不见音讯……”
这、这、这不是——皮影？
谢冰弦目瞪口呆地望着那白纱屏上剪裁精致的小人儿，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为什么竟是皮影戏？为什么竟是这出皮影戏？！
她甚至可以接下那些著名的台词！
“离家去国整整三年，为了梦想中金碧辉煌的长安，为了都市里充满了神奇的历险，为了满足一个男儿宏伟的心愿。现在终于锦衣还乡，又遇上这故人般熟识的春天，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清溪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也不知我新婚一夜就别离的妻子是否依旧红颜？对面来的是谁家女子，生得满面春光，美丽非凡！
这位姑娘，请你停下美丽的脚步，你可知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
“这位官人，明明是你的马蹄踢翻了我的竹篮，你看这宽阔的道路直通蓝天，你却非让这可恶的畜生溅起我满身泥点，怎么反倒怪罪是我的错误?”
“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啊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乌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你明艳的面颊让我□□的这头畜生倾倒，竟忘记了他的主人是多么威严。”
“快快走远点吧，你这轻浮的汉子，你可知调戏的是怎样多情的一个女子……”
台上小小两只人偶，缠绵地演绎着青春年少痴心动情的岁月，台下的观众如痴如醉，沉浸在那优美又带点悲伤的传说，唯有谢冰弦兴奋地快要跳起来了。
这是《大明宫词》里那段出了名的皮影戏！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个陌生的时空？
“这是谁写的皮影戏？”她不假思索地抓住了萧喻的手。
“是谁写的有什么关系？难道公主也觉得这个故事写得很贴切？”萧喻笑眯眯地看着她，深情地吟诵起来，“你的错误就是美若天仙，你啊娜的身姿让我的手不听使唤，你蓬松的乌发涨满了我的眼帘，看不见道路山川，只是漆黑一片；你明艳的面颊让我□□的这头畜生倾倒，竟忘记了他的主人是多么威严……公主，可否原谅我那无知马儿，竟然差点就撞倒了您这样多情的女子……”
他居然趁机调戏自己？！
谢冰弦被他看得浑身发热，恨不得冲上去抓花那张俊脸，可是手却不知何时反被他压在掌下，抽都抽不回来。
“放开！”谢冰弦瞪着他，最后一次警告。
“不放又如何？”萧喻愈发笑了，虽然天黑看不清楚，但她完全能够想象黄鼠狼得逞是怎样的表情。
哼，不放就不放！谢冰弦邪恶一笑，顺势抱住他的胳膊，张口咬了下去！
“呵！”萧喻吃痛地想要甩开她，没想到谢冰弦这次却像小狗见了骨头一样，死都不肯松口。
“小心！”
忽然有人一声大喝，萧喻机敏地一仰身子向后倒去，连带着不肯松口的谢冰弦也被他连人带椅拽翻在地上。“笃笃笃”，三支□□穿过萧喻方才坐的地方，直直地钉在门框上。
“保护主上！”四周涌入的侍卫团团将他们护在中央，黑暗中，楼上楼下顿时乱作一团。
谢冰弦躺在地板上，无力地直哼哼，cow，她的下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