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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三十七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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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舟的每句问话犹如重重的锤子一样敲裂人的心房,项经年被这样的侧问钉在原地,无法自语的惭悔,所有的言语都变成徒劳。

余京京的手松了开来,轻舟脚步踏在精致的毡子上,眼泪慌不择路地四处飘落。她走得如此急,如此狼狈地逃脱。

轻舟半掩着脸,沿着来时的路,穿过长廊,往回旋楼梯往下走,踏进主屋内,内里宾客热闹交谈,她匆匆而过,那一刹那,大厅内的灯火全部熄灭,轻舟匆忙的脚步被缓了下来,踏在大门处,那一声呼唤让她所有动作都停歇。

“我的姐姐——叶轻舟请留步。”主席台上一束光投射下一个人影,他五官英俊,唇红齿白像一个顽皮的大男孩子,难得穿着整齐的白衬衣,西裤子,皮鞋。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舟舟拿着麦克风神情严肃又认真,有人以为是求婚,有人以为是恶作剧,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对不起,姐姐。这句话是我代我妈妈郑重向你道歉。”舟舟拿着麦克风从主席台走了下来:“我知道这个故事很老土,我本人都非常唾弃,但我没得选,我被生了下来,我曾害怕过爸爸也许对我的存在而感到耻辱,因为我是在当时不合法,违背了伦理道德之下孕育的。但毕竟我们的爸爸他是好个父亲,他待子女宠溺而不骄纵。”说到这里,舟舟把麦克风的扬声器关掉,他已走到轻舟身后。

“我相信你跟我一样都喜爱他。”舟舟在她身后轻轻说。

轻舟伸手把脸上的泪抹干,她想说话,但又一句也说不出。

舟舟伸手拉她,她使劲地往向退。

她终于说话,却是说:“这从来都是一个骗局,我为什么一定要谅解?你们项家人都欺人太甚。”

“没有。”舟舟已走到她面前:“你知道我们没有,所以你才接受不了,我告诉你为什么,你外婆离世时,爸爸远在美国,那日爷爷中风倒地,被送到美国那时生死一线,当他赶回来的时候,你已在前一天远赴巴黎。”

轻舟又想说法,但觉得喉咙沙哑。

舟舟已伸手把她拉了出去,直接拉到玫瑰花园外,月色透明,暗香浮动,长长的影子互不相干地放倒在地上,两人都冷静了下来。

“我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有一个姐姐,她叫叶轻舟,妈妈总是拿出你的照片跟我说,这个是我的姐姐,她跟我说,她长得很漂亮,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珠子黑黑的,头发细细而又柔软,黑漆漆的,但她不爱弹琴,如果她能安静下来弹一首曲子,摸摸那柄沉水古筝的话,她活活脱脱就是一个如画的古典美人。”

当舟舟懂事第一次回国后,从父亲的书房里看到父亲与姐姐的合影,舟舟那时开心地指着照片上的轻舟对项经年说:“爸爸,那是姐姐,我知道。”

项经年那时很惊奇,因为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儿子,有关轻舟的事。

“舟舟,谁告诉你的?”项经年问。

舟舟笑呵呵地说:“妈妈告诉我的,妈妈说,我有一个很漂亮的姐姐,因为我们惹她生气,所以她跟外婆住了,爸爸,你去告诉姐姐,叫她不要生气了。”

项经年摸摸儿子柔软的发,笑着答:“但如果,姐姐不是舟舟的亲姐姐,舟舟也喜欢姐姐吗?”

舟舟那年只有八岁,八岁的孩子再聪明还只是一个孩子,对大人的迂回不懂。

他歪着脑袋,不解地问:“姐姐就是姐姐,为什么会不是舟舟的姐姐呢?爸爸我能作证。”

儿子好像怕父亲不相信,他拉着自己的右边耳朵,再指着父亲的右边耳朵那里说:“爸爸你看,你看,这里,我这里有一颗红豆记号,爸爸有,我有,姐姐也有,所以姐姐是舟舟的姐姐。”

儿子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项经年知道项家隔代有一个遗传,那就是右耳的耳垂下有一颗红豆胎记,奇怪的是这一代里不想舟舟也被遗传到了。

“你怎么知道你姐姐有一颗红豆记号?”项经年很清楚女儿的耳垂下没有红豆胎记。

舟舟皱着眉说:“可是,妈妈跟我说,姐姐也有的,妈妈说,姐姐的红豆是长在耳背后面的。”

“你妈妈……”

儿子炫耀地抢说:“妈妈说,她帮过姐姐洗澡,洗澡时发现的。”

儿子出去玩了,项经年坐在书房里盯着照片里的女儿,他一直在害怕一个秘密,害怕女儿不是他的亲手女儿,如今真相出来了,他又觉得自己糊涂不配,女儿十六岁,还记得爸爸这个人吗?

她生活得如何?

这些年东奔西走,一直在欧美,居地不定,曾经那种失望没有了,却又最终变得无望。

项经年还是去看了女儿,在市里的东洲一中,女儿穿着白衫黑裙,抱着书本在学校里安静地认真念书,项经年看着出落得标致的女儿,觉得满心歉疚,但却不敢上前承认。

直到女儿高三那年,项经年知道了女儿经济不好,他终于站在了出来,但轻舟那时漠然的眼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站得远远地,停在那里,半低眼帘,也不说话,好像对方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项经年那一刹那突兀得不知道该跟女儿说些什么,很久才说出第一句。

“轻舟,我是爸爸。”

她半垂的眼睫动了动。

项经年从裤袋里取出一张□□,卡就放在书页里,把书递给女儿:“这是我买给你的书,我知道你喜欢看这类书。”

他们的谈话其实很短,项经年在这几句话让他的特助齐方胜打了三通电话,接手家族带来后的他很忙碌,但他不知,这在轻舟的眼里变得讽刺又失诚意。

项经年最后不得不说:“爸爸有空再来看你,书上有我的电话号码,随时打电话给我。”

女儿终于说话,说的话却是又冷又硬。

“别再来,我们以后别再见了。”

项经年站在图书馆前,看着女儿的黑裙白衫随风飘荡,一点留恋也没有。

后来项经年查过副卡,发现给女儿的卡一毛钱也没有动过。直到她的外婆中风住院,她第一次打电话给他,这个电话,他接得既开心又疼心,他知道,外婆是女儿第二道坎,一年后她外婆离逝,项经年接到电话那阵时,马上就吩咐秘书订机票,到了机场准备登记,国内那边又说父亲半夜摔倒昏迷,危在旦夕,项经年没办法,只好先让老父来美就医,待老父亲病情稳定,又匆匆飞回国,但却与女儿失之交臂。

“但这些无法抹杀她是一个第三者的事实……”轻舟的话夜色中清晰的表达她的愤恨。

“我知道。”舟舟说:“这二十年来她不停地忏悔也无法让她自己原谅自己,她无法教自己的儿子去恨任何一个人,她只告诉儿子,她妈妈是个坏人,我十岁时听完整个故事,我知道她是坏人啊!但你无法否认,我无法恨她,她是我妈妈呀,我能代她什么,我能怪她什么,怪她不该爱爸爸吗?”

“我们不要追究过去,她除了得到项太太的头衔,除了得到一个儿子,她什么都得不到。我们难道不能向前看吗?”舟舟走近她说:“我喜欢你,姐姐,所以我希望你也喜欢我。”

这是一个孩子明白表达自己喜欢姐姐的感觉,直率而又认真。

轻舟回过头盯着他看,杭州州?原来从来都是她搞错了,他是那个项,她的舟,项舟舟。这个名字的意思一目了然,只是明白跟接受是两个回事。

她站直身子,突然问:“你会跟疯子吵架吗?”

“不会吧。”轻舟自问自答:“一个人醉酒,他大概醉得无法分出男女,一对男女要发生关系,如果两个人都醉倒是无法有关系的,除非另一方是促意。法律对于促意谋杀判的是死罪,在我的法律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有些罪过是无法原谅的。”

轻舟走了,舟舟站在那里,费雍怀走了出来。

“你都听到了。”

“嗯。”费雍怀对舟舟说:“你知道你犯了那个错吗?”

“那个错都是错,你没听到她说,有些罪过是无法原谅的吗?”

费雍怀摇头:“舟舟你错在太急切,项太太刚才的出现也太不是时候。”

这话很容易让人明白,叶轻舟对于父亲与友人的谈话有了排斥反应,余京京在这个枪口上撞了上来,不当炮灰还能挡得住吗?叶轻舟肚里的火还没降得下来,就冒了个舟舟,舟舟一出现,叶轻舟第一反应一定会有被耍的感觉,母债子还,那个子不为自己母亲脱罪,把罪认了又怎样,话说得最动听也没用,二十年来的辛酸不是几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可皆大欢喜。

项舟舟听完就跳脚了。

“你不早点说。”

费雍怀一副没救的表情看他:“你大少爷迫不及待拿着麦克风一副谁也拦不住的架势,我能拦得住吗?”

“那现在咋办?”舟舟又想跳脚了。

“咋办?”费雍怀两手一摊:“回去准备开席吧!”

“你还准备吃饭?”舟舟抽着费雍怀衣领,硬扯着他往车库的方向走:“你想都别想有得吃,快,给我去追,这条路出去,要到山脚才拦到计程车,你马上帮我去追人。”

“现在?”费雍怀大叫:“我还没吃饭呢!”

“把人追到,我给你张长期饭票,怎样?”

项舟舟扔出利诱。

费雍怀果然是个商人,讨价还价来:“凤山酒店长期饭票全免。”

“成交,只要你把人追到。”项舟舟为他关上车门,挥挥手跟他道别。

费雍怀开心地去追叶轻舟,项舟舟打的如意算盘是,他说的可不是追上人,是把人追回家的那种,如果真的是那种,以后凤山的经营权也属他姐姐,而姐夫要个长期饭票也实属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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