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1)
可晋北王晚了一步,因为我已经捷足先登。
夜,寂静,晋南王府。
我正与晋南王对弈,他每走一步我就封杀一步。晋南王举棋不定,不禁冷汗淋漓。我不动声色道,“王爷已无路可退。”
晋南王小心翼翼地盯着我,唏嘘道,“请长公主赐教。”
我垂下眼睑,慢条斯理道,“如今朝中局势,你恐怕也清楚得很。”
晋南眼神一闪,顿时便明白了我意欲称帝的野心,恭敬道,“臣听从长公主吩咐。”
我懒懒地笑了笑,淡淡道,“很好,我喜欢识时务之人。”
我私下与晋南王达成协议。他是聪明之人,已完全明白我的野心。更重要的是,我身后的势力绝不是他晋北王能动摇的,而我的拉拢刚好能稳定晋南王的实力,何乐而不为?
三月二十九日晚,我利用晋南王约晋北王展开了诛杀计划。我动用清风阁的杀手做事,干净利落。当传出晋北王暴病而亡的消息时,朝中大臣揣揣不安,纷纷猜测我的意图。而当时薛元义聪明至极,他已明白我的野心,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薛府。
薛元义暗自盘算,薛雁林唏嘘道,“爹,那长公主之意何在?”
薛元义垂下眼睑,平静道,“她已有称帝之心。”
薛雁林一惊,大骇道,“雁儿已死在她的手里,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薛元义淡淡道,“雁儿的事……”长叹道,“若还想在朝中立足,就得抓住长公主这条绳为好。”
薛雁林一脸愤怒,不满道,“女人称帝……岂不有损天下道义?”
薛元义冷笑,沉声道,“天下道义?这天下谁当皇帝不一样?只要我们能在朝中立足,改朝换代又如何?”一脸精明睿智。
第二日,薛元义便暗中联络晋南王,并拉拢群臣纷纷联名上奏,怂恿我登基称帝。当时我不动声色,并未表态,而那时清明哲已经有所行动了。
郁亲王府。
清明哲落下一粒白棋,淡淡道,“我输了。”
郁一惊,唏嘘道,“何出此言?”
清明哲挑了挑眉,平静道,“淮阳要杀我。”
郁呆住,唏嘘道,“那该如何是好?”
清明哲缓缓地站起身来,双手背在身后,那身雪白在风中飘散,变得难以捉摸。直到许久之时,他淡淡道,“死路一条。”
郁更是大骇,不安道,“死路一条?”
清明哲突然狡黠一笑,调侃道,“我曾预先想过很多种死法,鸩杀,绞杀,杖毙……”
郁一脸抽搐,汗颜道,“依我对淮阳的了解,恐怕鸩杀符合她的性子些。”
清明哲笑了,“你敢确定?”
郁正色道,“想来不会出差错。”突然惊呼道,“你想做甚?”
清明哲笑了,笑眯了眼,那张温润如玉般的脸庞上渲染着奸诈狡猾。他沉声道,“恐怕还得麻烦你帮忙了。”顿了顿又道,“必须怂恿她杀我。”
郁一脸狐疑,唏嘘道,“你有何计?”
“偷尸……”
郁突然就跌坐到地上,一脸衰相,偷尸?他突然深有感触,这清明哲的脑袋还真不是盖的。偷尸,这从何说起?
清明府。
清明哲已经在安排后事了,他把府里的仆人几乎全都遣散了,轩辕锦不解道,“公子这是何意。”
清明哲淡淡道,“安排后事。”
轩辕锦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调侃道,“开玩笑罢。”
清明哲眉毛一掀,正色道,“你同天摇遣散清风阁,并把每个接头点捣毁,暂时。”
轩辕锦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慎重道,“那如何联系?”清明哲附到他的耳边嘀咕了几句,轩辕锦赶紧离去。也在这时,轩辕绍来了,他恭敬道,“公子,都已经办妥了。”
清明哲笑道,“多谢绍叔了。”顿了顿又道,“你也该找个清静地安享晚年才是,这些年来委屈你了。”一脸诚挚。
轩辕绍苦笑道,“把清明府拱手让人,还真有点不舍。”
清明哲笑了,淡然道,“人生苦短,忙碌一生如此,闲暇一生亦如此,又何必太计较得失?”
轩辕绍点头,表示赞同,突然道,“那公子日后又做何打算?”
清明哲干笑一声,正色道,“绍叔无须担忧,这段时间你得尽快离开京城才是,若牵连到你,就麻烦了。”
轩辕绍微微蹙眉,心知他另有打算,平静道,“那公子保重,我在冀州等候消息。”
清明哲点了点头,微笑道,“绍叔放心便是,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待送走轩辕绍后,老管家钟崇也准备逃命去了。他是精明人,当然清楚清明哲的算盘。可清明哲并未打算放过他,一脸坏笑道,“老东西,我老爹当初把我托付给你,如今我命在旦夕,你却拔腿而逃?”
钟崇干笑一声,心知清明哲难对付得很,唏嘘道,“你又想我替你干什么坏事?”
清明哲奸笑道,“给我配几副药,能吃死人的药。”
钟崇大惊,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把抓住清明哲的手,惊措道,“死小子,倘若你死了,那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一脸正儿八经的担惊受怕。
清明哲嫣然一笑,一改平时的云淡清风,俏皮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他居然与钟崇勾肩搭背,一脸邪恶。钟崇擦了擦额头,脸臭到家了。心道,外人只知道清明哲处事沉稳淡然,只有他清楚得很,若这小子孩子气时,非得折腾死你。
淮阳宫。
我静静地坐在凤榻上,陷入了沉思。我挣扎,犹豫,同时又厌恨自己。如今朝中的局势我已能掌控,只有清明哲,我惧怕他。我是了解清明哲的。若他要得到我,就必须毁了我。若我爬上了帝王的宝座,就必须灭他。若不然,他定然有能力把我拖下来。更重要的是,清明哲始终是大禹王朝的肉刺,不能不拔。无论是谁坐到这个位置上,都会被他威胁,可我不能伤他,亦不舍。我夹杂在取舍中,进退两难。
夜,辗转难眠,我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痴痴地望着那片黑暗。我开始回忆,从小时候到现在。我回想起与清明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越想我就越慌张,内心挣扎纠结,苦涩难堪。我突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咒骂道,“淮阳,你怎能伤他?”我疲惫地倒在床上,胸中郁闷难受。
第二日,我去了郁亲王府,我需要吐苦水。郁似乎一眼就看出了我的阴郁似的,无奈道,“淮阳,我明白。”
我呆呆地望着他,苦涩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郁叹了口气,讷讷道,“你终究容不下他。”
我转过身,不愿面对他,挣扎道,“我……”
郁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淡淡道,“如果帝王是你的奢望,那么就按自己的意愿去做。”意味深长。
我扭过头,盯着他,突然道,“你为何不争不抢?”
郁呆了呆,苦笑道,“我还想多活两天。”
我低下头,喃喃道,“你是不是责怪我心狠手辣。”
郁叹了口气,平静道,“淮阳,这或许就是天意,或许就是你的命运,帝王的命运。”
我闭上眼,沉默。良久,我突然落泪了,“我怕疼,如果杀了他,我一定会很疼……”
郁温柔地捧起我的脸庞,轻声道,“你已经没有退路了,若你不动手,就会毁在他的手里。”我浑身一颤,郁又继续道,“他是不是你的敌人,而是大禹的政敌。”我低着头,像孩子似的蹲在地上,胡乱地画着圈儿。乱了,全乱了。
那天夜里,我站在皇城上吹了一夜的冷风。我痴痴地望着黑暗中的空寂,失落,哀伤,彷徨。到了第二天凌晨时,我狠心地将自己的心剜了。我下旨,赐御酒。从那一刻起,我已明白我的心会流血,会流泪。我安慰自己,淮阳,痛一下就会好的,只会痛一下……我握紧了拳头,落泪了。我厌恶自己,为了权力,我鸩杀了最爱的男人。
赐酒的是宫中的一名小太监,名小宣子。他按照我的意思,挑了宫中最精美的酒樽,上好的御酒,已奉旨赶往清明府。直到许久之时,我突然醒悟过来,像疯子似的直奔清明府……
哲,他依旧如昔,那身雪白在风中飞舞;哲,他依旧如昔,温润如玉,淡如清风;哲,他依旧如昔,那双漆黑的眸子深邃,却带着疼痛,忧伤的疼痛。那时,我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痴痴地望着他,看着他饮下那杯酒……
我以为,我只会痛一下的;我以为,没有他我依旧能坚强地走下去;我以为,哲,不,我爱他,我爱他……乱了,都乱了,我突然向他奔去。他笑了,他说,“淮阳,我依然是你的哲,哲哥哥,一直扶着你走下去的哲……”那一刻,我突然发现疼,真的很疼……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御医,御医,我大呼小叫。可小宣子告诉我,已经晚了……
我哭了。那时我才突然发现,没有他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失去了整个世界……我失去了整个王国,他捧给我的王国。那里有他温柔的笑靥,体贴的关怀,狡黠的微笑,宠溺的言语,放纵的爱恋。可他死了,我杀了他,亲手终结了一切,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多想告诉哲。我后悔了,后悔了,对不起,对不起……可他已经走了,他的体温渐渐流失,冰凉。就如同水那样,从我的指尖中流失了。我抓不住,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抓不住他……
从那一刻起,我深刻地明白,我失去了他,彻底地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