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五章（1 / 1）

临近西洲，他对冷袖说：“阿袖，你可不可以叫我少陵？”

“不行。”她不假思索答道。

“为什么？”

“这是规矩。”

“徐鹤定的？”

“不是。美人说了，萍水相逢，转眼陌路，不必多问。这个，张四啊，我家美人还说，我要是破戒，他立马拎我回家，从此退出江湖。”

“你就愿意听他的？”

“我不愿又有什么用？我娘愿啊，说什么自己老啦，美人当家。好了，你快去见老徐，再见。”

“阿袖！”他拉住她。

她问：“你喜欢上我了？”他的心思一下子被说破，微赧。

冷袖拍拍他的肩膀：“正常得很。你看一路上就对着我这么个女人。一来二去有点感觉不奇怪。我是过来人啦。不过这种事情不用太认真。一看兄弟你这种以身相许的表情就知道经验不足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交待完这儿的事就赶紧回家，该干嘛干嘛。”

“可我是认真的。”

“哎呀，我没说你不认真。你要是不认真，也用不着我劝了。只是感情这种东西放一放就淡了。行了，再见。再也别见啊。我不会想你的。”

她头也不回地扎进人群。

他无可奈何地先去找老徐。老人家见他放不下，告知了她的所在。他一听，心头好像被狠狠一刺。

徐鹤说，好吧，让你一次伤心个够。

但他还是来到美人的门外。

门没全关。他见冷袖和美人在一起。他坐在席上看书，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撒娇道：“美人，明天回家不？”

“有事，回不了。”

“后天？”

“也有事。”

“那今天回来嘛。嗯——”她把尾音拉得长长的，拿脸去蹭他。

少陵将门使劲一推。

石破天惊一声响。

冷袖怪叫一声：“美人啦，有人抢你来了！”

“是我找你。”她站起身来。他报以兹事体大的目光。

冷袖蹲下去从背后抱了一下美人：“一言为定，晚上见啊。”拽了一下他的墨黑长发，然后跑了。

一本书从脑后飞来，她伸手抓住，“切”了一声，得意地和少陵走了。

“干嘛？”冷袖问他。

少陵想了又想：“你说过要送我东西。”

冷袖想了一会儿，领他到一户人家，招呼他在厅中坐下，沏好茶水，让他等一阵子，自己出去了。

少陵正坐着。传来很轻很慢的脚步声。原来是一个中年妇人，朴素安详，眉眼同冷袖有五分相似。只是双目失明。她一手提着盛有衣物的篮子，摸索前行。

少陵伸手去扶她。她道了谢，静静坐下，自己沏茶，还替他斟满。

她问：“公子是阿袖的朋友？”

“是的。伯母叫我少陵即可。”

“少陵是京城人士？”

“••••••”

“千金绦。大富大贵之家也未必受用得起。郁金眼睛看不见，指头却还将就使得。”

郁金昔日是宫中第一绣女，因给容皇后，也就是当今太后献上冰丝绣成的喜服而技惊天下。少陵对与太后有过往的人总心情复杂，但思及她是冷袖的母亲，又觉得可亲。

她问：“他——定国公还好吧？”

“还好。身体十分健康。”

冷氏当时得罪了先皇，岌岌可危。郁金献喜服得以向皇后求情，冷泉父亲感其救命之恩，令儿子娶其为妻，为表诚意，还将与冷泉相恋的家伎兰舟送进宫。兰舟虽然一时得宠有子并被封为才人，但不懂争风吃醋。两年后便因牵涉巫蛊事件而被流放到偏远荒寒的古塔。

以前见到冷袖，隐隐有些嫉妒，她多幸运啊，母亲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自己一落地就是千金大小姐，还是太后心中十拿九稳的皇后人选。自己虽是皇子，但娘亲以庶人的身份在愁病中离世。他依靠冷泉一人的力量秘密活到十四岁。似伊、青简、子陌是唯一的玩伴。如果不是生父的猝死和兰露亲生兄长们的厮杀，他没有今天。

但他现在矛盾了。弄不清有些人该爱还是该恨。

郁金因为冰丝的寒气而双目失明多年。而冷泉日夜陪伴别人的儿子，怎会顾得上亲生骨肉？看这简朴的陈设，母女俩的生活并不宽裕。

至于对冷袖，还是怨恨多一点，谁叫她有个美人？

“好啦，你拿去吧。”冷袖从外归来，递给他一个丝线编的蝴蝶，“我把草汁浸过丝线再托人编成这个样子。”

他问：“别人编的？”

“啊。”

“你照以前的样子编。”

“那时小时候娘随手教的，哪拿得出手嘛。”

他一下子扯散“蝴蝶”：“我不管，就要你亲手编。”

冷袖接过来，忿忿盯着他。

郁金笑笑：“你们玩去吧。我到后面炒两个菜，美人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没给我伙食费。白粥捞点盐就行。”

“阿袖，别老和你哥哥••••••”

“走啦。”

走出家门许久，冷袖回头看少陵，见他眉飞色舞的表情，问：“怎么的？”

“你哥哥怎么叫美人啊？”

“那是因为他没有良心，所以才希望他每每存仁爱之心。每天的每，仁爱的仁。”

“哦~”

“好啦，编完了。张四，我们赶紧一拍两散。”

“阿袖，现在连你娘都叫少陵了，你也赶紧改口吧。还有，礼尚往来，我觉得••••••”

“不用了！！！大哥，我求求你，哪来哪去吧。”

“哦，你不爱去真味馆？”

“••••••勉为其难去一次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