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云家小姐(1 / 1)
孟情一个人闷头跑回别庄,刚到花厅那里,透过窗棂,瞧见一派斯文的梁王爷正拿鼻子磨蹭自家大哥的脸,两人不知在笑些什么,神情是愉悦而甜蜜的。本打算进去跟老哥撒个娇泄泄闷气的孟情赶紧转身离开,把这里留给两个浓情蜜意的人。
拖着有些沉重的腿慢慢踱回女儿睡觉的房间,孟情拿着玉石纸镇把玩,脑袋里却全是想的钱大公子和方代儒的事。
钱大公子在她看来并无所惧,这人完全将自己还当成了当年的若颦,而且自大的以为自己离了依靠就不能活了,别说她现在有哥哥撑腰,就算没有,凭她的本事,难道还会饿死?
让她心烦的还是方家大少,这个人心思缜密喜怒不形于色,他所表现出来的全是他愿意让人看到的,本质上的他其实是个相当冷漠的人,身为皇商,他拥有着最佳的天资,聪明机警擅于把握机会,对于商业的嗅觉也极其敏锐,更难能可贵的是,他的运气极佳,走商业这条路,运气是成功的最主要条件之一。
孟情其实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不再嫁,只是,她毕竟是接受了现代教育的人,她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和自己相爱并相惜,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真正条件好的人是不屑她被休离过的身份的,而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大多数都是想借她这裙带关系来发展。
“娘,娘,囡囡好热。”
在发着呆,被热醒来的囡囡趴在床上,散落着鬓发打着呵欠朝孟情伸手要抱抱。
唤来仆妇给囡囡擦净身子换了衣衫,孟情抱起女儿走到房间左前方的花架下,让人取了冰在井里的瓜果来喂女儿,看着女儿小口小口斯文的吃相,孟情很是满足。
梁王爷和秋秉染相偕而来,身后侍女还提着冰镇多时的酸梅汤。这汤性寒不能给小孩子喝,于是囡囡只好吧嗒吧嗒的吮着果汁降暑。
秋秉染对自家外甥女疼得入了骨,自己不吃尽顾着给囡囡削水果了。囡囡懒懒的半躺在舅舅怀里,身侧还有侍女给打扇,两只大眼又开始迷蒙了。
“情儿,你不是去溪边玩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梁王爷手里执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面前石桌,双腿交叠,往后靠在圈椅中,神情自得。
“别说了,遇到登徒子了。”
孟情瘪瘪嘴,不想继续解释,也不去管哥哥瞬间冷凝的脸。梁王爷阻止了秋秉染的发飙,这事儿他自然会去查个明白,这里地处深山,周围有哪些人家一问便知,既然孟情不愿意说,那就让她不说好了,没差的。
四人乐陶陶的聊着天,梁王爷当年可是走遍了四方的人,说起当年路途上的见闻和四处风俗,那是个滔滔不绝,加之他本身又有文采,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故事见闻,让秋家兄妹连同囡囡听得津津有味。
山上住了三天,孟情一步都没再踏出过别庄。刚回了将军府,就有人来找。
“二少爷,你这是?”
“孟情,什么都别说,陪我喝喝酒好吗?”
还从来没见过方墨棋如此情绪低落,孟情也不拒绝,让人带走了囡囡,自己则陪着方墨棋在园子里沉默的喝酒。明眼人一看就知方墨棋在喝闷酒,话也不说,一个人一杯接一杯的往肚里灌酒,虽说这是二十年份的兑了水的花雕,可照他这喝法,估计离醉也不远了。
孟情没有去追问,她十分懂得如何去当一个好垃圾桶,倾听有时比追问更能安慰人。陪着方墨棋,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酒水,下人早已送来佐酒的小菜,可方墨棋愣是一下都没动。
“孟情,你说为什么我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呢?如果当年你嫁的是我……”
一口饮尽杯中酒,方墨棋仰头望着天,喉头不住滚动,却再没往下说。
孟情帮他斟上酒,唇角微微上弯。
“听说你八月二十八就要成亲了。对方是云家的小姐?我听过云小姐的名头,人都说她是安京城的才女之一,云家虽然现在没有出仕的,但好歹也是书香世家,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是才女又与我有何干系。孟情你说,要是……”
“你要是逃婚的话,估计日后会被方家和云家追杀的。”
一场酒喝到月上中天,其间秋秉染也曾加入过,不过没多会儿就被他同僚请走了。
今天因为是刚从山上回来正梳洗方墨棋就来了,孟情没有白日里那般正式的打扮,一袭素衣素裙,长发斜斜挽着,一根玉石簪子懒懒的插在发髻上,还有些碎发随着晚风飘荡在耳边颈际,配着她露出衣袖的皓腕和端着酒杯的纤纤手指以及唇边淡然的笑,看上去有种别样的慵懒风情。
月光很亮,至少照在孟情身上能将她低垂的睫毛在下眼睑上印出一片阴影,红唇微启,厮摩着白玉酒杯的边缘。方墨棋似醉非醉,一双勾魂摄魄的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孟情的红唇看。两个人就这么无语的坐了大半宿,直到快四更天了方墨棋才起身离开,临走时,他终于做了一件想了很久一直没敢做的事。
他走后,孟情一个人继续喝着,四五杯下肚后,才伸出左手摸了摸额头,那里还有温度,热热的软软的,带着一丝迷醉的气息。她并不介意男人的友善碰触,穿越前也曾和弟弟嬉戏打闹般的亲吻过对方嘴唇以外的脸部其他部位,但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无法用言语形容,却能清晰感觉到那个男人的心疼心痛心碎。
酒一杯接一杯,待到孟情清醒过来才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而天色已经是午时过后了。
囡囡乖乖的坐在窗边画画,弄得一脸一身的墨汁。孟情没有立时起床,而是拥着被子靠坐在床头良久,眼神呆滞。
“翠晓,翠晓,今天是几月几了?”
“小姐,今天六月十七。”
候在一边的侍女翠晓赶紧上前回答。
“六月十七,六月十七。翠晓,你去打听一下,云府的云峥釉小姐还在安京没有,赶紧去,如果她还在,就派人去云府送帖子,说我要请云峥釉小姐去古木寺品僧茶。”
古木寺在安京西侧,是座千年古寺了,这里有着最为著名的僧茶,平常人根本无法得品,孟情运气好,她老哥和古木寺的主持是忘年交,是以前些日子古木寺的主持也曾邀请孟情去品茶。
云峥釉不愧是书香世家的小姐,一言一行皆无可挑剔,但孟情就是觉得她身上有种奇怪的感觉,没说话的品着茶,隔了良久,孟情突然笑起来。她总算明白了那种感觉是什么了,看来这位云小姐的伪装功夫实在高明,如果不是她穿越前见多了这类人,恐怕还发现不了。
“今日请云小姐来,一是久闻云小姐才名想要拜会一番,二嘛,听说云小姐和方家二少定了亲,八月二十八就是吉日了,孟情到时不便参加,特将赠礼提前送上。”
她眼儿一瞟,旁边候着的下人赶紧捧了一细长的匣子上前。
“孟情闻之云小姐喜爱书画,前些日子得到一幅名家画作,可惜孟情不是雅人,得了这画也只能束之高阁,与其如此糟蹋此等佳作,倒不如借花献佛送与云小姐。”
云峥釉自打来了古木寺就一直面容平静的品茶,如今听到孟情的这番话,只是温婉一笑的推拒,理由是她无功不受禄,再说这吉日未到大喜也还未成,收下孟情的礼是逾矩了。
孟情也不恼,唇角往上一弯,手指捏着茶杯轻转。
无人说话,云峥釉借着喝茶的机会,瞟了眼不言不语眼睛只盯着手中茶杯淡淡笑着的孟情。她虽不是官宦之后,但家族多是文人雅士,和安京的权贵们也有往来,这十多年见过的官家小姐也不少,可还真没见过像孟情这样的小姐。她的行为仪表挑不出一点毛病,可就是给人一种淡淡的慵懒的感觉,仿佛她什么都不在意一般。照说这样的小姐是无法融入安京的贵妇小姐圈子的,可是很奇怪,几乎就没人不喜欢她,不管哪家的小姐夫人有事找到她,就算不能办,她也能将求她的人安抚得舒舒服服的,这种玲珑手段如春风化雨一点不着痕迹,但就让人舒心。
隔了好一会儿,孟情头也未抬的轻轻摆了摆手,周围的侍女下人安静的退了开来,这座小小的花园中就剩下孟情和云峥釉两人。
“是孟情唐突了,其实,我说的一切都是借口而已,今天找云小姐来,只是有一事相求。”
说到这里,一直低垂眼帘的孟情终于抬头正视云峥釉了。
“不知秋小姐找峥釉有何事。”
“为了方墨棋。”
孟情说得干干脆脆,倒让一直带着面具的云峥釉再掩不住讶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