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1 / 1)
礼亲王府内张灯结彩,虽然乌云密布却挡不住礼亲王府里的喜气洋洋。王府大格格出嫁,岂能不隆重体面?皇上的圣旨,太后的赏赐,满朝文武大臣的贺礼,来来往往的宾客,热闹是藏不住的。
皇太后的意思是要照和硕公主的规格行迎娶之利的。只是容格格一不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二未进封为公主,以和硕公主的规格来举办显得不符常理,权衡之下只能遵从和硕格格的规格了。
皇太后爱怜的看着容儿,无奈的道:“委屈你了,容儿”。
容儿微微一笑,一股莫明的悲意忽然涌上心头,让人忍不住想哭。
容儿心里异常的明白,没有人委屈自己,委屈自己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自己,是她自己已经迷失,迷失在江南的渔村里,迷失那个下雨的午后,迷失在在尹平顺的眼里。那种想爱却不能爱的痛彻,那种不忍破坏青梅竹马幸福的无奈,已经让容格格找不回从前的冷静和理智。人并不是就得理所当然生活在王府,生活在京城,生活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因病远离王府机缘巧合的在渔村安家的生活已在心里烙下印记,难以磨灭。回到京城,面对久违的奢华、尔虞我诈和复杂,容儿有些茫然失措,她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生活,只知道有种思念,钻进了心里,然后拔不出来。
回到京城后容儿不停的告诫自己,这是京城,是一个现实的世界,你必须回来,回到从前,要在这儿快乐的活下去,只有靠你自己!只是快乐还会有吗?
容格格在众人的搀扶下拜别了阿玛和额娘,坐上了花轿。花轿像往常一样慢慢的走过京城的大街,向一个陌生却是终点的地方走去去。
容儿想起第一次去哈察府的情景,想起那个温柔似水的婉玉,还有那个倔强的小麟儿。
哈察进洞房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来得人很多,他不得不多应酬些,哈察今天还是很高兴的。
只是掀开绣着金丝鸳鸯的红盖头时,龙凤烛下他看到的却是一张精致无暇却冰冷的脸,没有笑容,没有表情,她只是静静的望着龙凤烛,一动也不动。哈察的心一下子凉了。
侍女早已知趣的退下,热闹一扫而空,雨慢慢变小了,滴在青石板上一一作响。屋里,静的让人手足无措。
次日一早,哈察府上下几十口人早已齐整的跪在厅外,等着给容格格请安。
婉玉带着麟儿给两人请安。
或许是婉玉已经和麟儿说过什么,原本对容格格心怀敌意的麟儿今日出奇的乖巧和安顺,彬彬有礼的向哈察和容儿请安。容儿心不在焉,直到如嬷嬷,轻轻的提醒道:“格格,该发赏礼了?”容儿这才大梦初醒,冷冷的回道:“给赏!”
侍女将备好的见面礼端了过来,麟儿谢了礼,拿了赏赐撒娇的坐到了哈察的身边。
他是哈察和婉如唯一的儿子,在这府里备受宠爱。从哈察的眼里就可以看出这个儿子在他心里的份量。
婉玉给容儿请安,她的脸上依然带着以往柔柔的微笑,她轻轻的道:“格格,这是在府里当差的金管家、帐房先生和分管各屋的主管。这是近几年府里日常收支的各项账本、各房各室和仓库的钥匙,以及相关的房契和田契,请格格过目。”
容儿看了婉玉一眼没有作声。
婉玉略显惊讶,见容儿不发一语,只能一边示意将东西交过来,一边小心翼翼的道:“以后府里的事要烦格格多多操心了。”
容儿道:“以前这些谁管呢?”
婉玉的脸色有点难堪,看了哈察一眼,她正想回话,哈察抢先道:“是婉玉。这些年我一直带兵出征,婉如又早早过世了,府里一直没人照料,我就将婉玉请了过来,来帮我这个忙。”哈察的解释有条有理,解了婉玉的难堪。
容儿道:“既然是将军请回来的就请婉玉格格继续多操心了。我对这种事情没兴趣。”
一旁的如嬷嬷使劲的朝容儿使颜色,容儿看都不看。
婉玉道:“回格格,以前是因为姐姐不在,姐夫又一直在外,无奈之下婉玉才勉为其难的帮着打理府中之事。如今格格已经来了,就得烦格格多操心的,要不然于情于理都不合。”
容儿道:“这些年你将将军府料理的有条有理,做的挺好的,就继续做下去吧,权当是继续帮我和将军的忙好了。”
婉玉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应答,只能看着哈察。
哈察有些不悦,冷冷的道:“既然格格这么说了,就这么办吧。”说罢,不再言语。
婉玉只得领命。一旁的如嬷嬷气得几欲吐血,直朝容儿使眼色,但是容儿却毫不在乎,厅堂里那么多的人都不在她眼里。
第一次见面就这么平淡无味的结束了。
哈察望着远去的容儿的背影,有点疑惑,这就是京城中远负盛名的容格格?他百思不得其解。容格格今日这么举动莫非是为了给婉玉一个下马威?
回到屋里,如嬷嬷迫不及待支开旁人,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容儿已经道:“如嬷嬷你下去吧,我很累。”
如嬷嬷一愣,“格格……”
“我说我很累,下去吧!”容格格蛮横的打断了她的话。
如嬷嬷欲言又止,见容儿一脸不悦,只能悻悻然的退下。
三日后,是回门的日子。
哈察府照样张灯结彩,婉玉一早起来赶到容儿屋里,为她打点回去的东西。如嬷嬷在旁指挥着,容格格一言不发躺在美人椅上呆呆的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吉时一到,哈察就过来请容儿起身前往王府。
礼亲王府上下一片喜气腾腾,王爷、福晋、二福晋、朗多罗贝勒、还有未出阁的三格格、四格格早已等在大厅里面。
进了府,出了轿,过了移花门,接着向阿玛、额娘请安。看的出礼亲王爷和福晋对于这位爱婿是相当满意的。
王府里一切如常,只可惜这个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回到内厅,福晋拉着容儿关切的问道:“容儿,怎么样,到了将军府,习惯吗?”
容儿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坐了下来,不言语。
福晋见容儿一副懒散的样子,不禁起了疑心,把如嬷嬷叫了出去,细细询问。
用过午膳,哈察陪王爷下棋闲谈了一会,在夕阳西下之前,和容儿一同回府了。
容儿一走,福晋不无担心的道:“王爷,容儿是不是又犯病了?”
今日容儿的表现王爷也都看在了眼里。她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坐在那边,微微的笑着,好像处在另一个世界,宴会上大家的热闹与她浑然无关,她对一切都置若罔闻。王爷甚至没有看到她主动和哈察说过一句话,或者说根本没有正眼看过什么人。
反倒是哈察在岳父家中表现的不卑不亢,游刃有余,时不时问候容儿几声。
王爷缓缓的道:“不像。”
他若有所思,忽然道:“难道她不满意哈察?”
福晋道:“哈察风度翩翩,又年轻有为,容儿应该不会对他不满意吧。我听如嬷嬷说,最近容儿好像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她甚至把管理哈察府的大权都让给那个婉玉了!”
“婉玉?”王爷道,“就是那个一直管理哈察府的女子?”
福晋道:“就是她了。她姐姐死后一直是她照顾哈察的。难道因为这个容儿不开心?”
“不对,”福晋又自己否定掉,“官宦之家,先收房的事情遍地都是,容儿犯不着为这种事生气。而且依她的性格,就算她真的一时想不开生气,也绝对不会这么容易让人知道的。王爷,你说这么多年来,她对谁不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很少喜形于色,怎么忽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难道她在江南发生了什么事,没让我们知道?你快找木哈托过来,我要好好问问他。”
王爷道:“你着急什么。木哈托能知道什么?他能够帮我们找回女儿已经不错了。容儿在江南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省得节外生枝,让旁人莫名的多出些话语来,你又不是不知道,空穴来风,万一出了什么事,你我谁能担待?”福晋闻言不再作声。
王爷想了想,道:“这样,改日让太医院的人给容儿看看再说。还有,这些事,最好不要让太后知道。”
福晋道:“我自然是不会说的。只是太后这么宠容儿,改日容儿进了宫,还是这副慵懒的样子,太后那么精明,只怕你我未必瞒得住的。”
哈察府里也陷入一片疑惑和沉寂之中。
每日早晚婉玉都会带麟儿去向容儿请安。
但是容儿总是淡淡的,没说几句话,就显得很累,甚至吩咐他们不用每日都来请安。
哈察每晚都会去看容儿,但是坐不了多久,哈察都会离开,因为容儿实在太冷了,她很少接话,或者说基本不说话。
哈察想不通这么一个冷的女子,皇太后怎么会那么喜欢她。难道见到太后,她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从王爷和福晋的眼色神情中,哈察发现很多疑问。他看得出来连王爷和福晋都很惊讶于容儿的表现,那么,原来的容格格肯定不是这样的。那么,难道是那场病,那场莫名其妙的病留下了后遗症。礼亲王府把一个得了病根本没有医治好的女儿瞒天过海的嫁了过来?想到此,哈察不禁有点生气。这种事若传出去,那他哈察岂不成了个大冤头,让人笑话?
可是这位格格。
哈察发现他对她充满了好奇,他很想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她究竟是否真的才能卓越,她是否真的能和自己志同道合,相敬如宾?毕竟她长得并不难看,或许应该说很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