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水遁(下)(1 / 1)
天刚蒙蒙亮便醒了,梳洗时看自己一身女装多有不便,想起婆婆收着陈世谦弱冠时的衫袍,翻找出来整装换了,倒也合身。收拾了包袱,出门便直奔向租用马车的街市口。远远便听得几个马夫在那垂头丧气抱怨道:
“不知何时起的大雾,把整个村子围得严实。” 周围人接道:
“谁说不是呢?上了路伸手不见五指,都没法做生意。”一时议论纷纷,待上前细问,有个上了年纪的马夫道:
“书生您来得真不是时候,早上起了大雾,马都受了惊上不了路,更别说出镇了。”听到此,疑道:
“大爷,怎么单在镇边上起的大雾?”大爷眯着眼道:
“书生您还别说,老头子我一辈子就遇着两回这事,这遭是第二回。上一回还是二十年前,南楚国一群沙匪占了清水城割地称王,先皇派了兵,正是在这一带激战。可巧当时也起了场如今日般的大雾,把个芙蓉镇护得周全,战事才没半点波及。”周围有个年轻力壮的接言道:
“早就有人传芙蓉镇大湖里住着神龙,福泽深厚。我看这是真话,不然咱南楚国数一数二的大富商们干嘛都把家安在镇上!”一时人人啧啧称是。
听得神龙起雾,倒想起昨日那驮碑的龙来,更想起谢如韵一直提得锁镇一说,似有关联却又不得其详。但见得日头渐升,行人稠密起来,虽换了男装,在街上总是招摇。
心下有了计议,寻摸沿着出镇的河水走,或有门道。及至了河边亲眼所见,才发现那雾起得十分壮观,立在雾下遮天避日,雾里雾外泾渭分明,更兼雾下河水湍急艰深,根本无法逃出升天。
出路堵绝,回镇上更怕被沈家人寻得,进退两难。正这时,忽听后面马蹄声儿愈传愈近,怕是有人追来,一时心虚急往厚实的树丛躲去。隐隐远看,却正是策马疾驰的沈无沉,尔后追来的两三匹马上,正是琥珀珍珠一行人。但见沈无沉停住马,似向四围察看,自己屏气凝神一动不动,但见他寻不着自己,手上的马鞭狠狠地打在一个小厮身上,珍珠琥珀忙上前来劝。但见沈无沉调马回走,不过一盏茶时间,一行人匆匆绝尘而去。
惯来虽见不得别人为自己奔波受罪,但想得沈无沉非己良人留在此处也无益。一时走神,未发现何时有人近了身,反应不及,自己的嘴便被堵得严实。来人不言不语,直将自己往河边拽去。心内惊惶,模糊见得一女子在远处立着,还不及看清自己便被狠狠摔在地上。吃痛不已间但听那女子道:
“本来你已经逃出来了,将你赶尽杀绝系属多余。”忍着痛抬头看,正是眼睛裹着纱的谢如韵。再瞧将自己绑来的大汉,身上着的是家仆的衣裳,想必是谢如韵的心腹。一时明白因果,只得叹时运不济,命犯小人。
“只可惜镇被锁了,你留下终是个祸害,今日我亲自送你一程!”只见她散发出一股冷寒之气,自己大感不妙。果然那大汉得了令,冲上前来将自己更往河沿拖去,心内惊恐不已,拼了全力挣脱,奈何自己使力如撞在棉花里,只一瞬自己身体便凌了空,下一刻冰凉的河水侵入骨髓,急速推动着自己往那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冲去,霎时意识消弥,昏昏而去。
似历了几世的疲惫,梦里挣扎了相遇赠珠的美好,一瞬又转成了他的冷漠怒气,像是站在高处摇摇欲坠。谢如韵扭曲着脸奚落,嘲笑一步步逼来,自己只一退落了空便又是一场迷雾侵袭。重重魇住心魔,剩下前世丈夫愧疚的脸,一遍遍的对不起像像紧箍咒般躁急,影像昏花,自己终退无可退,大喝一声。一时清明入心睁开了眼,但见自己躺在毡毯上。正这时帐帘掀开,进来位端着药的姑娘,那姑娘见自己醒了,眉开眼笑道:
“医圣大人说你今日醒,断没有晚一天的道理,果然没错”一时不得要领,开口问道:
“姑娘,这里是哪里?”那姑娘摆摆手道:
“大家都叫我小晴,姑娘不用这般客气”但见小晴把药端到自己身边,自己欲起身却半点动弹不得,小晴放下药忙过来扶,见我吃痛,安慰道:
“五日前,巡逻的士兵把姑娘你从河边救了回来,医圣大人虽说今日能醒,但也需卧床养几日才好。”但见小晴端起药一匙匙喂着自己,心内温暖感激冲她一笑。
小睛喂完药,拿起帕儿帮自己细细擦了额上的汗,道:“姑娘几日来都睡得不安,医圣大人给您开了一帖安神茶,过会子端来给姑娘喝了。”
一时念想纷然,梦里梦外的前缘后事,原本以为自己洒脱,不想还是郁结在心底。小睛见自己呆呆的,知触动了自己,便笑言转了话题道:
“姑娘这几日安心歇着,将军说此处稳当,不用再躲到别处去了。”不知其口中将军为何人,疑道:
“小晴,此处是哪里?”小晴笑道:
“我也不知此处在哪里,将军带着军队从清水城退出来,一直就往深山里躲,那天扎营时,刚好就在河边救起姑娘你。”听得小晴说“清水城”、“将军”,情急问道:
“可是李敬晖大将军?”小晴点了点头道,“清水城里本就只有李大将军,姑娘你怎么了?”
听得李将军安然,心内一时放下大石,细问道:“小晴?将军怎么不在清水城里,反跑到这深山老林里?”
小晴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那夜将军发了急令领了士兵出城,本来是不让带女眷的,是医圣大人带着小晴还有几个医女一起出的城。”原来小晴是医圣手下的医女,只不知将军如此移军隐匿,所为哪般。小晴见我疑虑,重扶了自己躺下,温和道:
“姑娘莫要心忧,多歇息养好身体才是。”说罢小晴端着药碗出了帐,自己叹了口气,盯着帐顶欲想出个前后因果,想得深了渐渐晕眩,便又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