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轮(1 / 1)
肯特傍晚的风凉爽舒适,我和伊丽莎白站在露台上面对面站着。
她果然很漂亮,鹅黄色露肩收腰蓬蓬裙,裘皮披肩,夜色下更是肌肤如雪,发色如月。她戴着一双白色绣花手套,手握一柄绢扇置于细腰一侧,单手举杯,身上散发出来的高贵无与伦比。
至今我还很难想象那晚癫狂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她。
“格蕾蒂斯,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急忙拉回思绪,但是……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你能再重复一遍吗?”我不好意思地说。
伊丽莎白露出简直无法相信的样子:“格蕾蒂斯,事到如今你还敢那这种态度跟我说话。”
厄……被误解了。
“好,我再说一遍,这次你可听好了。”伊丽莎白走近我,我看着她卷翘的睫毛差点又要走神,“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嗯,我没撒谎。”
“那你为什么回来?”
“我不知道,我睁开眼,就在森林了。”
“你不该回来,你应该永远消失!你这次又想做什么,把艾伦从我身边抢走吗?”
我愕然,光明天神真是无时无刻不给我惊喜,伊丽莎白和艾伦,好样的,三角恋扩充到四角恋了。本来我是想说我也不愿意来这里,可看见她逐渐激动的神情,我想我还是少说为妙,毕竟我并不清楚艾伦和她还有格蕾蒂斯之间有何种过去。
“怎么,不回答了?”我的沉默反而激起伊丽莎白更多的逼问,“你不在的25年里,费尔蒙是怎样的,我们家是怎样的,艾伦怎么样,米切尔怎么样,还有你那个……”伊丽莎白忽然止住了声音,神色看上去很痛苦,整个面部都痉挛了,看上去异常惊悚。
“伊丽莎白,今晚的蓝果酒醉酥饼很好吃,你不去吃吗?”
米切尔站在打开的落地窗前,金发被晚风一点点吹动,蓝色的瞳孔在刘海后面若隐若现。
我不知道伊丽莎白身上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还看不出她很痛苦的话,我就真是有眼无珠,没胸没脑。
我想伸手去扶伊丽莎白,却被她打开,我的手晾在半空中,手背立刻红起一片。伊丽莎白冷着脸走开,经过米切尔的时候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走回舞厅。
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伊丽莎白的背影。
“她没事,我只是让她不要乱讲话而已。”
我愣了下,目光转向这里的另外一个人,米切尔,一身白色的装束,他总是偏爱白色,这让他高傲的气质更加高傲。
我和这个米切尔殿下有过好几次接触,可全都只是匆匆而过,因此这时的单独相处让我不免感到些紧张。
米切尔没有进一步走过来,就那样站在落地窗前,修长的身影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投射出优雅的剪影。
我突然想起弗兰克亲王的话:你爱慕的人回来了自然想尽方法替她说好话……
目前,就我的理解,脑中已经粗略地显现出一幅框架图:格蕾蒂斯和艾伦暂有婚约,艾伦却和伊丽莎白是一对,米切尔爱慕格蕾蒂斯,但格蕾蒂斯貌似心属艾伦……好复杂……
米切尔不像是在看我,微微偏斜头看着不远处的蔷薇花。
我留也不是走也不行,只好先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今天的事,谢谢你。但是,你不该……杀人。”
质疑王子殿下的行为是一件伟大的行为,但是,杀人这种事对我来说还是太震撼了,格蕾蒂斯的名声已经不是很好,这次再搞出个“杀人事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米切尔王子太冲动了。
他猛然抬头,突然快步朝我走来,可又在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停住。
我看得出他的表情很挣扎,终于他对我说,声音很轻:“我没有杀死他们,只是打晕了他们……格蕾蒂斯,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为何到现在才说?”
我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要翻白眼了,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好几遍了,为什么大家都不信呢。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我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我呢?你对我有什么印象?”
“说实话,我对任何人,都没什么印象。”
“那为什么我找你那么多次,你却一直回避我?”他的眼神中清楚地透露出痛苦。
“回避你?”我皱眉,“我不记得有这种事。”
他清高的脸上夹杂着一些茫然:“你没有?”
我很奇怪,我干嘛回避他,明明是他一直回避我才对吧:“没有,而且,我并不知道你来找我。”
米切尔沉默了一会,突然轻笑一声:“我明白了。”
过了一会,米切尔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我看不明白的轻松,他似乎变得有些高兴,兀自喃喃自语起来:“也好,忘记过去,永远都不要想起来。”
米切尔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好像把勇气倒入自己的体内,对我说:“有句话早就应该说,但是,总是被其他事绊住。很抱歉,我射伤了你,那时候我只看到熊没有看到你在旁边,对不起。”
“没关系,你不小心的嘛,而且,”我想起晕倒前看到的那双眼睛,“森林里其实是你救了我,对吧?我应该谢谢你。”
“你……知道?”
“我晕过去之前看到你的眼睛,一开始我以为是艾伦,但是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我想应该是你。”
我是不知道我哪句话刺激到他,但他的胸口忽然开始大力起伏:“格蕾蒂斯……”
“嗯?”
米切尔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那只手,思考着该不该避开。
但他并没有更近一步,就好像他永远刻意地与我保持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让我看得到他。
“抱歉,我……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回来了,你知道,哦,不,你不知道……抱歉,请让我冷静一下。”他快速收回手悄悄握成拳放在身侧。
我尴尬地站在那等他恢复平静,终于他的脸色有所好转,镇定下来后,他重新开口:“长老院那帮老家伙最喜欢没事找事,谁都知道你是格蕾蒂斯。还有……你对洛特还记得多少?”
不要说记得,我还是在今天听到这个名字:“洛特,是谁?”
米切尔张了张口,闭上,犹豫了一会再开口:“没事,到时候……”
“格蕾,你在这儿。”
艾伦王子面带微笑地站在米切尔身后,米切尔头也没回立刻冷下脸来。
“哦,还有米切尔,你们在这儿聊些什么?”
“格蕾蒂斯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奇怪地看到米切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回头对艾伦说,“完全不记得了。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艾伦的微笑无懈可击,他缓缓踱步到我身边,背对着米切尔:“是不是好事,我不清楚,但,格蕾今后过得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艾伦,你真是越来越虚伪了。”
“米切尔,不要以为格蕾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就可以无所顾忌。”
“这句话用在你身上似乎更合适。”
我看着他们两人面对面不伦不类地笑着,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立刻毛骨悚然。
艾伦不再去理米切尔,回过头对我说:“我能有幸请你跳支舞吗?”
米切尔俊美的脸上立刻黑压压一片。
我脸上一僵,我从幼稚园起就被排除在集体舞的候选名单中,现在要是跟他跳了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挖个坟墓跳——总不能说失忆失得连舞步都不记得了吧。
我委婉地拒绝说:“还是不了,我有点累,想早点回去休息。”
艾伦想了会,笑着说:“也是,那我送你回去。”
之后,他好心情地跟米切尔道别:“请替我跟父王说我先送格蕾蒂斯殿下回去,还有,让公爵大人不要担心,我会将格蕾完好无损地送回府邸。”
米切尔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我低着头跟艾伦从他面前走过,其实,我没做什么亏心事,可怎么就觉得我欺负了人家似的。
夜里,肯特还是非常繁华的。虽然,它经历过战争,但就目前的情形看整座城市恢复得很快,基本上已经看不到战争遗留下来的痕迹。
“在想什么?”
我放下窗帘,回过头如实说:“肯特很美,我很喜欢这里。”
艾伦看上去很高兴,可下一秒又将它藏了起来:“格蕾,也许很多事你都不记得了,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甚至应该全部忘记,但有些事……”
我抢在他前面说:“你是说我们婚约的是吗?”
“你,……怎么知道的?你记得?”艾伦惊讶地反问我,魔法点亮的火焰灯随着马车一摇一摆,在他难测的脸上打下斑驳的光影。
我重新看向窗外,不想看着他的脸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可能这样说更容易些:“我当然不记得,我母亲跟我说的。”
“……看来,你真的全部都不记得了。”
我回头:“什么?”
艾伦露出一抹苦笑:“以前你从来不会叫达芙妮夫人母亲。”
“那我叫她什么?”
“夫人,或是达芙妮。”
我无语,格蕾蒂斯的思维逻辑还真不是我这等凡人能理解的。
“她并不是你的亲身母亲,你不会也忘了吧。”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还在想这个女人为什么对我态度那么差,原来不是自己的骨肉。
艾伦叹了口气,微笑看不太清:“为什么你要回来呢?回来又要面对那么多事,那么多人,我也必须……”
“王子殿下。”我不得不打断他,“其实,没有什么好为难的。”
艾伦不太理解地看着我,我耐心地拿出最诚恳最温柔的声音跟他解释:“我想过了,我们现在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我是不知道自己以前做了什么,但是……”我小心地瞄了艾伦一眼,他似乎还没猜到我要说什么,“你可以把现在的我看做是一个新的格蕾蒂斯,跟以前那个已经没有关系了。所以,我认为,我们的婚约应该重新考虑,或者说,我们应该结束婚约。”
我这句话刚说完,艾伦微笑的脸就骤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