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我是嫉妒，我真的嫉妒。

那双带着凉意的纤白的手遮住了我的眼睛，妖娆的声音像是催眠一般，妖色在我耳边念叨：“其实什么都没有，米安，你知道什么叫做传奇吗，传奇就是只存在虚幻之中，你看到的都是假的，你想想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一只真的长成那样的兽，这世间怎么会有千年不死的人，米安，你是在做梦呢。”

我已经做了那么长时间的梦，告诉自己梦醒了，可是又有人在我耳边说米安，你所看见的都是一场梦。

软的语气，坚定的口气，妖色蒙住我的眼睛，他在我的耳边不断重复着米安，米安，这是一场梦。

那双手捂住我的眼睛，我忽觉平静，许真是梦啊。梦里一切都已过去。

待那双手离开我的眼睛，妖色在我耳边道：“你看，是不是虚幻，你看什么都不曾看见过吧，你的眼前什么都没有，嗯，米安。”我的眼前是什么都没有，仿佛真的是幻想一般，眼前那只雌兽，我的那只文罗兽，巢穴里那几只小兽都是不见了，只剩了空旷的洞穴。我呆呆的看着这空旷发呆。

小古路过那兽曾在的地方，竟是扬起了一层灰尘。妖色又是做了这样残忍的事，他把我看见的那些都化成了灰烬。将它们从我的视觉里剥夺了出去。

我偏偏怪不得他。我就是这般的恶俗，竟觉得舒了口气，突然能够体会那小道士为什么走的那么决绝无情，不是决绝无情，是爱过，挣扎过，努力过，最后终是无能为力，不如淡淡挥手离去。

自欺欺人有什么不好，不用缅怀，不用挣扎，只用相信谎言。我抹抹眼泪，张开双臂，慢慢走到那瀑布前，水花溅到我的身上，一种凉丝丝的舒服。

回头朝着妖色我终于微笑：“都是虚幻的，这是一场电影，我看的身临其境，忘记了今昔何年，妖色，你是一个小意外，从那场电影中跳出来，是我看过，见过，唯一留得下的，妖色.”我朝他伸出一只手去：“你是否愿意执我之手，看我老去。”

色哥就是哎呦呦的叫：“我倒是想执你之手，看你老去，可是你那双手啊，哎呦呦，起码要洗洗再要放进我的手里。”他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腕，笑眯眯的对我道：“电影散场，我们是不是也该离去。”翘着纤白的手指，妖色就是笑的一脸小小的猥琐：“我还真是想念米豆豆小朋友啊，真是好久没有听见他叫我色哥了。”

沿着那条山路下来，我看见了走在我前面的小道士。隔了很远的距离，依稀只能辨别出个人影来，可是我知道那就是他。那种阿尔及利亚修道士一般的冷的气势已经散去。他走在我们的前面，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

当真是了了牵挂，别了情。

下了山，我看着那山，心神一阵恍惚。这是一场电影，就此落幕。我追究不得这场电影里哪个人对，哪个人错，宿命是一个谜团一般的导演。它导出一幕戏，我到此不过是一个观众。戏已经到此，由不得我这么斤斤计较。

可是我又想起了华莲，想起了迭西，想起了我的那只兽，想起了离开的小道士。我的手还握在妖色的手中，我挣挣手，他那指甲就是掐进我的肉里几分，看他却又是一副笑嘻嘻无辜的模样。手里还是摇着一把小扇子，眯着一双桃花眼，已然我们初见的那副模样。

犹豫在我还是开口：“迭西死了，被那大火烧死的。”他摇着扇着，还是那么漫不经心一股风轻云淡的味道，只是轻轻的一个嗯字。

仿佛我说死了的这个只不过是个没有和他见过面的陌生人。看他那副模样我心里恨得痒痒。我待要开口，就听他道：“是华莲放的那把火吧。”洋洋得意的扇扇风：“哎呦，我已经讲了这么一个白蛇小许仙的故事，迭西那是活该啊。”眯着那双桃花眼，声线沉下来，他说：“也许迭西是心甘情愿的原意陪华莲死，也不一定啊，”

我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华莲放的那把火差点没有烧死我，是迭西救了我，迭西死前跟我说她终是还清了你。”我看着妖色那双桃花眼，愈加觉得绚烂：“我总觉得我应该告诉你一声。”

还是那样风轻云淡恩了一声。就看着妖色那双桃花眼里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东西飞过。好吧，我承认那绝对是错觉，因为下一刻他那张嘴还是一样欠抽，他道:“那也她的命，我的东西哪儿是那么好欠的，还清了好，省的我跟她要账。”

我累得实在走不动，便耍了赖皮，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小古一脸青，看着我狠狠的说了两个字：“懒猪。”我没得心情跟他吵，狠狠的瞥了他一眼，诅咒他：“小古，你会一辈子单身。”

妖色看着我坐下，皱皱眉头叫了声：“小古。”真是忠仆，小古那是立马就会意，拿出了张帕子放在了地上，然后恭敬的站好。妖色坐在那帕子上，却是笑着把小道士留下的红梅白雪的瓶子递给了我。

我不明所以的看看妖色，妖色笑着对我道：“你倒真是认为这瓶子是留个我的啊，这瓶子是那个小道士留给你的，他要给我的也不过是一个拥抱而已，恩怨情仇一笑泯之。”

接过那瓶子，我也抱着它，却不知道拿它来有什么用。这里面该是李夫人的骨灰吧，不对，或者该说是李夫人和文罗兽的骨灰吧。

我啪的打开瓶盖，却是愣住，这个瓶子是空的，原来是空的。我举着那个空瓶子问妖色：“怎么会是空的，那这个小道士那么珍贵它为什么。”妖色摇着小扇子吐了两个字：“执念。”

他道：“帝王千古，怎么会把李夫人的骨灰留下来，不知道早撒到了哪里去，也许就洒在了武帝的墓穴里也不一定，总之只有少数的可能性留得下来，我曾经跟你说过小道士是个可怜的人，多么绝望的一场千年，他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一场万分绝望的事。”他老先生神神叨叨的分析完，就是惊叹：“原来是空的啊，我都不知道啊，我还真以为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哎呦呦，老先生我失算咯。”

我那嘴角一抽，我还真当他神了，什么都知道，原来也不过是个半吊子。

把瓶子口举到眼前，朝着里面望去。心里也可怜起那个小道士起来。

那瓶子里竟有洞天，竟像是万花筒一样漂浮起五彩斑斓的，竟然是一张一张的画面。这下画面快速的从我眼前掠过，竟形成了动画片一样的感觉。

这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小道士隐匿在一场情爱之中，他是一个最为悲剧的型的人物。他不曾吐露半句爱语，始终隐匿着。

他隐匿在黑暗中看着李夫人恋上九五之尊的武帝。他隐匿在暗处看着李夫人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九五之尊苦痛挣扎，看她从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学会了明争暗斗。

他一直隐匿在暗处，隐匿在暗处看着李夫人恳求李延年做了那一首倾国倾城献给武帝，看着李夫人在金銮大殿上吞噬李延年的肉，看着李延年死去李夫人嘴角出现的那一抹怪异的笑。

看着她为了得到武帝的爱，做了那一个诡异的决定。大批的御医被招进宫来，死去的李延年头颅被砍下来，换上了李夫人的头。

那古代的医术怎么能有那么的神奇，换头竟然也是可能，他看着用着只有一颗头颅属于自己的躯体靠近武帝笑着问武帝：“我跟哥哥是一体的，你看看，这样可好？”

他隐匿在暗处看着武帝终于对李夫人生出了爱意。

时光流转，他隐匿在暗处看着她即将死去，他从暗处终于走到了光明处。那小道士终于能在一片明亮的地方的看着这个他隐匿在暗处看了这么的女子。他终是忍不住问她：“你是否记得我？”她摇头，他无语。

她只当他是什么地方来的神医，拉着他的手道：“只求能够活着，永远的活着看着武帝，看着武帝死，武帝死后能够看见武帝的坟墓，如此相守。”

小道士轻不可闻点了头，说了一声嗯。他拒绝不来她，在暗处他窥视了许多载的女子，这女子的分分豪豪都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

便有了李夫人辞世，那西域来的小道士点着还魂香，带来文罗兽的那一幕，就有了妖色和小道士在乾隆七年为了一只兽一场大战，妖色被钉在地下百年，那兽又逃了去那一幕，于是就有了后来的很多。

我手里红梅白雪的瓶子在我看完最后那一幕时竟然霎那成灰。那灰从我的指尖纷纷落去，溃败不见。

果然是给我看的，为了那个我还没有听完的故事。

伸伸懒腰，那边的夕阳正好是西下，红彤彤加着金灿灿的一片。那个妖孽一般的人啊，闭着那双桃花眼养神。我站起来，踢踢他，又捡了一块小石头丢到小古头上：“喂，该回家了，起来，起来。”

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美人站起来，笑眯眯的继续上路。我看着妖色在夕阳的中的背影，不知道生出的是什么情绪，不过一定不是不好的，可也说不出什么好的。却是平实而坚定的。

我咧开嘴角，朝着那背影奔过去，一下子扑到他背上，我说：“你背我回去。”

他呵呵的笑：“好，我背你回家。”

还是那样一副欠抽的表情，小扇子一摇指了前方：“小古带路。”我却忍不住想笑，看着前方夕阳，金灿灿红彤彤，移不开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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