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变故(1 / 1)
变故
辛那赫里布要回亚述了,妮妮薇站在廊外,看着已经退去的尼罗河,现在正是幼芽出土,农作物的生长季节,尼罗河失去了它泛滥时的浩荡和神秘,留给埃及人民一年丰收的希望,她微笑着迎着有些微冷的风,转过头看向辛那赫里布,他安静地站在她身边,茶色的眼睛看向远方,风更是放肆地吹乱了他原本就凌乱的短发,那个方向曾经是他们一起出走的起点,往事啊……辛那赫里布也转过头看身边的妮妮薇,两人的目光定定地交织在一起,同时浅笑,然后又看向远方……
妮妮薇是舍不得他走,因为在他身上有诺亚的很多影子,妮妮薇是依赖哥哥的,就像小时侯做恶梦,睁开眼睛总是会看到疼爱她的哥哥守在她的床边,哥哥总是抱住满头大汗的妮妮薇,告诉她不要害怕,因为哥哥在你的身边,恶梦慢慢变少了,可是养成了她半夜会醒转的习惯,妮妮薇长大了,可是哥哥对她的照顾是无微不至的,纵然夜晚会躺在樱花树下睡着,但也会让哥哥抱回房间去,她的哥哥教了她太多东西……
“妮妮薇长大了,不需要我在你身边了。”辛那赫里布悠悠地说道,“我要回国了。”
妮妮薇笑笑,在哥哥面前,她总是长不大的,“凯力,不要忘记我,记得来看我。”
忘记?永远不会!辛那赫里布涩涩地笑了笑,“不会。”
这样的笑,令人心酸的笑,妮妮薇情不自禁地抱住辛那赫里布,“我会想你的,凯力。”这一别,何时,何时才能再见到他?为什么他是亚述的王子?为什么他不是埃及人?那么,那么,他就可以留在她身边,妮妮薇有些懊恼地想着,辛那赫里布将是亚述历代最著名的王啊,哎……自己怎么了?难道自己得孕期忧郁症了?不然为何会这么伤感?
感觉到她的异样,拍拍她的背,柔声问:“怎么了?这么舍不得我走?那跟我回亚述吧。”
对于他的建议,妮妮薇咕哝道:“可是我会更想缔地亚的。”
辛那赫里布终于笑出声,“那你可以留我在埃及啊。”
恩,这个主意不错啊,可是不行啊,辛那赫里布以后会是很厉害的君王,留在埃及只做她的哥哥会害人家没有前途的,“不行!”呃,好象语气太过坚硬了,妮妮薇不好意思地解释:“因为你是辛那赫里布!我是说,你是亚述的王子。”
“是啊,已经出来很久了,是该回去了。”看到妮妮薇现在幸福的样子,辛那赫里布由衷地感到开心,是了,妮妮薇是幸福的。
“那,回去之前,我们……”
“故地重游!”两人异口同声道,然后又爽朗地笑出声。
辛那赫里布在埃及是客,但是以图特摩斯的心计,当然不会放任不管,而辛那赫里布也不是笨蛋,当然也知道图特摩斯的手段,无论是于国或者对于妮妮薇,所以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在妮妮薇面前粉饰太平,他们也知道,其实妮妮薇心里早就清楚他们的猫腻,既然他们不说,妮妮薇也乐得假装不知道,埃及,亚述,亚述,埃及,历史上应该好象是没有战事的,如果有,那么,就让它和平解决,不管会改变什么!不管了……
“那凯力在后门口等我。”妮妮薇朝他使使眼色,辛那赫里布看看周围的士兵和侍女,微笑着点点头,缔地亚在金莲宫的守卫一直是和王宫的守卫不相上下的,更何况,还有对辛那赫里布的戒备。
辛那赫里布会意地离开金莲宫,吩咐自己的士兵在他们出行的沿途加强守卫,当然是以便衣为宜,妮妮薇不喜欢有大队的士兵跟进跟出,她喜欢自由。士兵领命而去,他换上埃及人平常的服饰,远远地等在后门……看到随意绑了两个麻花辫的妮妮薇一身朴实的米白色亚麻布裙,一脸素颜,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他身边,“怎么样?可以走了吗?”
“好。”辛那赫里布牵出马,把妮妮薇抱了上去,自己牵着马,慢慢走着,就仿佛和当初一样,只是恍惚之间几年过去了。
重又回到卡贝拉村,看着曾经堆得高高草堆的场地,现在已经又建造起了许多房子,村庄也比以前扩大了很多,妮妮薇远远地就听见孩子嬉闹的声音,偶然还夹杂着妇女的训斥声,她深吸一口气,真怀念这里,无忧无虑,就像这袅袅升起的炊烟,清脆的马蹄声吸引了玩兴十足的孩子,探出脑袋,看见妮妮薇,立即都大叫着从四面八方奔出来,辛那赫里布扶她下马,妮妮薇立即被孩子们围住了,怀里都是扑上来的孩子,昔日的男孩子长大了,有些羞涩地站在一边。
妮妮薇伸出双臂,微笑着问:“姆拉,我能抱抱你吗?”看着已经长高一头的孩子,已经到妮妮薇的眉毛下了,姆拉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妮妮薇笑道:“我很想念你,很想念大家。你呢?”然后开心地强行将姆拉抱住,男孩的脸更红了,更引得妮妮薇开心不已,也逗乐了其他人,妮妮薇又抱住吉娜,而吉娜则慌张地跪倒在地。
“快来拜见王妃。”吉娜急急地呼唤孩子和其他妇女,因为下午十分男人都外出工作了,所以村庄里只留下了孩子和妇女。
大家都有些慌张地跪地,妮妮薇笑了笑,扶起吉娜她们,“我还是妮妮薇,一点都没有变。所以,你们不必紧张。谢弗拉他们还好吗?”
“还好。”吉娜看了一眼妮妮薇身边的辛那赫里布,“妮妮薇好久不来卡贝拉了,我是说王妃,凯力也很久没回来了。”
“不是不想来,是因为随战,所以来不了。”妮妮薇抱歉地笑笑,还记得吉娜包扎的伤口,更是笑眯了眼睛,“他嘛,他比我还要忙,将来会更忙,所以凯力是最可怜的。”
看着孩子们演练的太极拳,颇有点气势了,妮妮薇禁不住鼓掌,古埃及的教育是很局限的,只有贵族才享有读书的权利,是啊,这些孩子没有学习文字的机会,只能帮忙农作。在他们依依不舍中,妮妮薇和辛那赫里布离开了卡贝拉村。
自从大典时见到加布塔神官之后,没有机会再见,妮妮薇喜欢憨憨的加布塔,总觉得把他和庄严的卡纳克联系在一起,有些滑稽,看到神庙前很多祭司进进出出,是有祭祀活动吗?妮妮薇和辛那赫里布想偷偷地混进去,无奈神庙的守卫也很严密,早已有士兵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妮妮薇无可奈何地看向凯力,然后乖乖地说道:“我想见加布塔,我是妮妮薇。”
士兵们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像孩子一样的女孩,啊,埃及的王妃,伟大法老最宠爱的王妃,居然是这个清秀得一尘不染的女孩。
“那么,我可以进去了吗?”妮妮薇轻快地走进神庙,祭司们看见一个普通的女孩进入神庙都不免好奇地看了看她,随即一个个都跪地拜见她,妮妮薇不好意思地连声说:“各位请起。”
早已有人报告了加布塔神官,看着从内殿慢慢挪出来的加布塔,一身正规的宽大金色神服,看见妮妮薇看着他笑,也露出了标志性的憨笑,“王妃殿下,怎么有空来卡纳克玩呢?”
哎,妮妮薇心里叹了口气,佯装愠怒:“全埃及最有空的就是我了,恩?我到这里来只是玩吗?你啊,这些年怎么不长头发,光长肚子上的肉了?”然后不客气地拍了拍他挺在外面那圆圆的肚子。
周围正在忙碌的其他祭司无意看到这一幕,差点眼珠要掉出来,这个加布塔在埃及的地位和森姆特宰相不相上下,只是他们就职的职位不同而已,连法老都要礼让三分,而王妃却胆敢这样随便地对他,自知失态的祭祀们迅速抱着手中的瓶瓶罐罐忙碌着,加布塔笑得眼睛眯成了缝,“看看,这些年文雅没学会,就学了这些伶牙利齿。”
“文雅?文雅能当饭吃啊?你们现在搞什么活动?”妮妮薇好奇地问。
加布塔看着她身边的辛那赫里布,精明的眼神一闪而过,“是亚述的王子啊,还是和以前一样陪妮妮薇随便走走吗?”
辛那赫里布微微颔首,避过加布塔防小偷似的眼神,“很久不见了,加布塔神官,我不日就要回国了。”
这个男人的眼神太过深邃,永远看不透,但只要他不动坏脑筋就行,加布塔有些自责自己当初的眼拙,既然他就要回去了,而妮妮薇又已经成为埃及的王妃,想来他无望了,所以恢复了笑容:“哦。今天是我们还愿的仪式,答谢埃及诸神保佑了埃及,让你回到了我埃及。只是普通的祭祀。”
“那我就在庭院里等你吧,难得出来一次,不想扫兴而回。”不是妮妮薇对埃及的祭祀活动不感兴趣,而是她早已知道这种祭祀的程序,是比较枯燥的吧。
清风吹过繁茂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这顽皮的风啊,树欲静而风不息,这个庭院太过熟悉了,安静而平和,仿佛脱离了凡尘俗世。
“很奇怪,我好象很久之前来过这里,也许是我书上看到的,可是感觉上……恩,说不清楚。”妮妮薇有些疑惑地告诉凯力,“我一定要问清楚,我想不通的那些事情。”她坐在凯力为他铺了厚垫子的石凳上,单手撑着下巴,自语道。
“或许,你和神庙有缘。”辛那赫里布随口说道,“你想得太多了,这里风凉,坐坐就回去吧,不然埃及法老见不到你会把整个埃及翻过来的。”
偶然放他一次鸽子应该不是很严重吧,妮妮薇摇摇头,“他现在是埃及最忙的人。”再说,就算他知道她外出,应该也不会那么小气,强加阻止的吧。
大殿内传出咒语般的歌声伴随着叮当声,妮妮薇是喜欢宗教类的歌曲,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种曲风都是没有太多变化的,所以耳熟。都像《万福玛丽亚》一样,这种歌曲听起来使人感觉宽广,仁慈,让人的心也会静下来,宗教真有是一种神奇力量,这种力量来源于一种信念,一个目标吧。
“不管你从哪里来,妮妮薇,留在这里。”辛那赫里布认真地说,茶色的眼睛愈加深邃。
凯力的话并不多,妮妮薇笑了笑,因为有他在,所以她来到卡纳克,他让自己感到安心,“如果两个都难以取舍,凯力,你能替我选择吗?”
“不能,我相信你自己能作出最好的选择。”辛那赫里布还是用那一平无波的语气说道。
行吗?自己可以吗?妮妮薇甚至有些怀疑,她笑笑,不想让他太担心,“对自己要有信心?”抬眼看着他,凯力背对着她,看向远方,卡纳克神庙在卡纳克村,它位于底比斯城东南方的高山上,站在这个位子可以把整个底比斯城尽收眼底。他雕像般地站着,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在地上看到他被阳光拉得长长的影子,妮妮薇用心听着抑扬顿挫的歌声,两个人都陷入沉思中……
殿门口,加布塔终于一个人走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妮妮薇看着他,他的智慧绝不亚于宰相,可是他总让她想起《绝代双娇》里的哈哈儿。等到他慢吞吞地走到妮妮薇面前,妮妮薇抬头看着他,免了他的跪拜礼,然后顿了一会儿,问:“加布塔神官,你是埃及最高祭司,对吗?妮妮薇想问你一些事情,相信,加布塔神官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通古贯今,希望你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象还可以加一句:博学多才,英俊潇洒就算了,这样说尽了好话,这个老狐狸应该晕乎了吧?
果然看到他笑得不见了眼睛,“王妃给在下灌了这么厉害的迷魂汤,是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吗?”
“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敢说你不知道?再说,我有权知道。是不是?”
加布塔收起笑,为难道:“这个……这个恐怕我不能,法老下过命令,我还想多活几年,王妃就不要为难我了。”暗暗舒了口气,总之,打死都不说!
哼,居然一脚就把皮球踢给缔地亚了,妮妮薇斜着眼看一脸苦恼的加布塔,哼,老奸巨滑!法老下过命令?那么缔地亚是知道了?“既然这样,我就回去了。”妮妮薇站了起来。
恩?就这样?加布塔楞了一下,这就走了?没这么简单吧,他眯着眼睛,“也是,出来时间长了,法老会担心的。”快走快走,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赶紧把她送走!
“你个老狐狸!这么急着赶我走?”妮妮薇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看到他微微变了变脸色,径自清声慢慢颂道:“现在,大神托特,那位正义与真理的审判者,
向着众神如此开言:
(众神正坐在奥西里斯面前)
现在这颗心确实称量过了,它是纯洁的。
在他的里面找不出邪恶,
他的心抵得住那天秤。
于是那些在奥西里斯面前
坐着的诸神如此应答:
你的话是真的,让他进来,
永远在平安中活着。
在永远的田野之中
给他一所房子。
别让遗忘吞噬
那凯旋了的灵魂。
于是荷拉斯,伊西丝的儿子,
向神圣的奥西里斯说道,
啊父亲,我将这剖白了的灵魂带来给你。
他的心在天秤上称量过,
他的行为已经判决;
允许他你的圆饼和麦酒,
允许欢迎他的晋谒。
于是那活着的灵魂说,
瞧吧,啊主人中的主人,
我来此向你晋谒,
在奥西里斯面前,我是个无罪的人。
你是美丽的全世界的王子,
我爱了你,啊眷顾我,
把我当作你心所爱的人。”
得意地看着总是临危不乱的加布塔此刻惊地连退几步:“你……王妃……怎么知道……《亡灵书》……”
妮妮薇接口:“《他被宣告为诚实》。”她是极喜欢3000多年前的这部《埃及亡灵书》的,它大体是指古代抄录员为亡灵所作的所有经文,包括咒语、赞美诗、冗长的开释、各类礼仪真言、神名等,它们一般都被镂刻或书写在金字塔或坟墓的壁上,有的则印在棺椁或镂于精美的石棺之上。其中记载了献给神灵的祈祷文,诗篇和神话,还详细地描写了来世的情况和进入来世的步骤,路线图等,它蕴涵的精神力量和技术手段曾经帮助古埃及人获得灵魂上的慰藉
“还有很多神官不知道的事情……辛那赫里布,我们走吧。”妮妮薇故意这样叫他,然后脚步不再停留。
“王妃,你们要走了?”
“恩,走了。”妮妮薇淡淡地回答。
加布塔上前拦住妮妮薇,“王妃,请留步。”
“哦?”妮妮薇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其实神官应该是了解我的。”
加布塔干笑,陪着妮妮薇走回石桌边,挥了挥手,辛那赫里布见一个远远站着的小祭司匆匆离去,“是啊,早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但是王命又不可违!王妃,应该体谅我的难处。”
“行了行了,少跟我打哈哈,我还不知道你?开门见山吧。”妮妮薇果断地说道。
“这……这从何说起呢?”
看着他故意举棋不定,妮妮薇低笑:“星象。”
“是,星象……”
“天狼星!”妮妮薇提醒,“我要知道天狼星的情况。”
“天狼星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尼罗河就会泛滥,它是我埃及的守护星,它是双星系,它有两颗伴星,传说是骚特神(月亮神),和阿奴比斯神(墓地之神)的信使,他们都是荷拉斯神的眼睛,他帮助埃及免除灾难,带来希望。”
“只要通过某种形式?我是说,祈祷?”妮妮薇看着他问。
“是的,我们还需要神力来帮助我们。”
“所以我的到来是你们所为?或者说是神力?”妮妮薇假设,或许对于奇异的星象来说,人类还有很多未解的谜题。
“我们听到了,是荷拉斯神的旨意,是埃及之福。”
“为什么是我?”
“没有为什么,因为那就是你。”加布塔理所当然地说,“几百年来,荷拉斯神从未这样清晰地传达他的旨意给我们。”
“就是我?我符合了条件?”妮妮薇越来越疑惑。
他没有点头,“确切地说,埃及就是你的家。”
“开玩笑?”家?天方夜谈!万分惊愕中。辛那赫里布的按着她的肩膀,可是妮妮薇却浑然不知,“怎么可能?开玩笑的吧!”看到加布塔凝重地点了点头,妮妮薇失声大叫:“这不是真的,骗我!是骗我的!”那亲切的父母不是自己的,诺亚也不是自己的哥哥,开玩笑的!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
辛那赫里布把她抱入怀中,她是这样纤细,有些颤抖,他无声地抱着她,等待她平静下来,很久,妮妮薇才抬起头,脸上的泪迹还未干,却扯出一抹笑,“我是不是应该感到幸运?”
“是埃及的幸运。”
“一切结果必有原因,我想知道原因。”妮妮薇脱离凯力的怀抱,转向加布塔,坚定地说,看着加布塔恭敬地跪了下来,好,你不说,我自会找说的人。“凯力,回宫!”
图特摩斯从大殿内走出,不带一个士兵,脚步有些急,“妮妮薇。”
“你知道的!你告诉我!”
“你是我的妮妮薇,你是我的丽丽!”湛蓝的眼睛仿佛海洋一样深邃,深不可测。
她的哥哥?妮妮薇全身僵硬,耳边一声惊雷,然后什么声音都听不见,魂魄仿佛碎成了千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