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强作欢笑挽红妆(1 / 1)
混不混过朝廷的耳目都已经无所谓了,弄出了这么多风波,除非老天眷顾她,不然汴梁那边总会知道的,虽然这时候没有手机电视通信不方便,但八卦是人的天性,一路传来传去就传到汴梁最里面那位官家的耳朵里了。
而且八卦一经人传递,两条腿的青蛙就变成八条腿的螃蟹,这还算好结局,都还是水陆两栖动物,五百年前还是一家,最怕的就是明明是一只青蛙,他把你传成了一只灭绝了的暴龙.....。
晓蕾不愧是李新云身边的侍女,李羽轩看着衣服神游自怜的一会儿,她就帮她把头发梳起来了。徐清之在晓蕾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退出去了,这时候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李羽轩看晓蕾要扒她的衣服,忙不迭的闪到了一边:“不急,等要走的时候再换吧,我不喜欢穿这么张扬的衣服。”
晓蕾看了一下门外,很大声的说道:“李大人不要为难奴婢了,赶紧的换了吧!”
李羽轩垂下了头,晓蕾这阵势就是告诉她外面有人守着呢,你避不了的。她是真的想避啊,可是避无可避。
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天知道。
最坏的结局就是万劫不复吧,对于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万劫不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吧?大不了她真是一个契丹人,大不了她不回江南了,大不了再一次漂泊流浪,大不了一个人隐居大漠,大不了也上灵鹫宫去练那什么八荒八合地老天荒功,把自己整成个天山童姥第二,再大不了,把自己这头上的家伙送给王乃恭当酒杯,说不定老天又把她穿回去了,所以,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没有答案。但是晓蕾已经很麻利的给她穿上了女装。火一般的红色耀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嘲笑她把大红的嫁衣穿的如此不合时宜,穿成了如此晦暗的灰色。
晌午时分,王乃恭派人来叫她去聚义厅。她仔细的挽好围在手脖子上的那个暗器,跟着来请她的一大群人走出了院子。
白雪,红妆。她走在前面,所有的人都跟在后面,包括徐清之,包括晓蕾......
一只孤独的金步摇插在脑后,随着李羽轩的脚步颤颤摇摇。
这一去,家乡万里一梦遥。
还是,这一去,堂前花谢离人泪,从此阴阳两相隔?
这一去,必须去。她当日跟着他们来到这里,就做好了面对今天的心里准备,虽然她害怕,惶恐,想逃,虽然她知道李幼莹的身世后对这个秘密畏为猛虎,但是她还是很高兴她留下来了。
她留下来,吸引他们的目光,拖延他们的时间,让虚竹有更多的时间去救她愿意舍身相救的这三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像银子一样,给了她温暖,给了她信任,给了她爱的这三个人。
这五年来,背负着莫名的家仇,背负着莫名的被仇家追杀的可能,她把自己紧裹在一身男装里面,深入简出,守着她的秘密也守着她的心,用本不怎么坚强的肩膀硬生生的挑起了一片天空。也用这个肩膀把自己硬生生的隔出了人群之外。人们只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看不到她心上的那一滴泪。
除了与她相依为命的银子。
银子,银子现在在哪里呢?只有她知道她的孤独,知道她的孤僻,知道她其实就是一个用蚕丝把落寞和自己一起裹起来的可怜人。
她孤单的太久了,任何一点善意的温暖都可以让她融化。她放诞不羁,她嬉笑怒骂,她让自己冷漠,让自己什么东西都不在意,可是,她真的什么东西都是在意的,很在意,太在意了,在意得不得不用一层坚硬的铁甲来保护自己。
李羽轩缩了一下鼻子,感觉自己有些像英勇就义的烈士,在临死前,把自己的人生看得那么清楚。
走到前院,院子里已经有很多人在了,看见她来,都让出了一条道来。杨霄在庭前等着她,李羽轩对着他走过去,看到他脸上有片刻的恍惚,不过马上换成了笑脸对她迎过来。
李羽轩使劲的把脑海里那些七七八八的想法都压下去,换成笑脸跟着杨霄走进了聚义厅。
很早以前,她就整理出了一个招牌笑脸,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出来应付人的,用着用着就成了习惯,只要不是真心的笑,那笑容就是现在这摸样。眼睛弯的看不出里面的内容,两边嘴角上扬,看起来非常开心非常喜庆。
虽然她早有准备,聚义厅里的人还是多的吓了她一跳。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这个厅,大概可以坐满一千余人吧,此刻,除了王乃恭和贵宾们坐着的主席台,整个厅子里都或坐或站的挤满了人。她扫了一眼人群,没看到萧峰和虚竹的影子。身边的晓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英雄总要在最后关头出现,这是英雄的定律。
那些坐在贵宾席上的老者有不少是她母亲的旧识吧?看到她出现,有激动过度的忍不住站了起来还要人扶着,一双老眼一直就停留在她身上,包括那个有几面之缘的方叔。
昨晚没逃掉她就知道今天她要面对的不单单是王乃恭,还有更多的明的,暗的,前面的,背后的黑手。
她笑着走向王乃恭,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师傅。
王乃恭走下席来,笑眯眯的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乱哄哄的大厅里顿时静了下来。
一老者问道:“王庄主,她真是当年萧盈盈的女儿?”
王乃恭哈哈大笑:“此时此刻,不用我说,大伙儿也能看得出来吧?还需要我来解释吗?不是母女,这世间哪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厅里又热闹了起来,所有的眼光都从疑惑变成了探询或者质疑。
李羽轩静静的站着,听着他们的议论。这个阴错阳差给了自己六十年内力的王乃恭,毫无意外的把她卖了。
他曾经是她母亲的师兄........,说找过母亲二十年。太好笑了。
她看向杨霄,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静静的默立一边。
她再看向徐清之,他正站在人群的前面,被一左一右两个人控制着,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见她望过去,也回望了过来,眼神还如初见般纯净而温暖。她心里一酸,转开了眸子。
等厅内的喧哗声小了下去,王乃恭提起中气扬声到:“首先说声抱歉,这么急的把大家请来这里。今日山长水阔的请诸位到这里,就如拜帖上所说,今日是第一山庄重新确立少庄主的日子,大家都知道,我的女儿王柔一个月前死于非命,连半个孙子也没给我留下来,然天可怜见,竟让我在给女儿报仇的时候找到了当年师妹萧盈盈留下来的孩子,师妹一家五年前惨遭契丹人屠杀,我得知消息后救助不及,引为一身的憾事,如今找到她的孩子,也算是了了我这辈子的心愿,所以我宣布,从今天开始,第一山庄的少庄主就是萧盈盈的女儿:李幼莹。”
“不行!”马上有人站出来反对了:“她是契丹人的种,绝对不能当第一山庄的少庄主,不然我们北绿林在江湖上还怎么混!”这句是实话。
王乃恭笑笑的看着他:“她和契丹有国恨家仇。”
底下又有一个声音传了出来:“王庄主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为什么不用她当少庄主呢?坚决反对契丹人来统领我们北绿林!”
大厅里炸开了锅。
有人沉默,有人劝解,但是更多的人反对。
王乃恭一直笑眯眯的听着他们的反对。李羽轩看着王乃恭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知道他要怎么从这一片反对声中看出阴谋的影子。找出他想要找的人。
让他们自行议论了半饷,杨霄说话了:“第一山庄内部有不同意见的人站出来一个一个的说话吧!至于各位盟友,这是我第一山庄的私事,就大家过来就是做一个见证而已,还请大家先安静。”
安静。
第一个反对的人站了出来,理由同前。
第二个反对的人站了出来,理由同前。
第N个反对的人站了出来,理由不再描述,不过后面渐渐歪楼,变成了大伙儿都支持海棠姑娘任第一山庄的少主人。
李羽轩原来看着海棠还挺聪明的,现在再看,就觉得她很一般。把目的剥开了摆在众人面前,不管是本意还是被本意,都是急功近利的昏招。可能在脂粉堆里混久了失去了政治斗争的敏锐。
朝廷也好,江湖也罢,有权利的地方就有政治。有政治的地方就有你死我活。
看到王乃恭脸上渐渐浮起的霜意,李羽轩把目光看向一边的海棠,她今日也是一袭红妆,看起来优雅而沉着。
李羽轩见海棠接触到她的的目光后,站起来微笑着制止了再要站出来讲话的人:“大家不要再说了,父亲深谋远虑,一向以家国为重,立这位李幼莹姑娘为少庄主,一定有他的理由,我们大家只要乖乖的服从就是,以后千万不要再说我海棠什么什么的话,海棠自幼被义父养大,除了报恩,别无她想。你们这样,是陷海棠于不忠不义不孝。”
她是看出了王乃恭的愠意,知道适可而止不争朝夕吧?不过这话乍听是劝和,其实摆明了就是挑唆。挑唆她和王乃恭,挑唆大宋和契丹的民族情结。好一句一向以家国为重。”
以家国为重,就是告诉你李幼莹,你当了棋子了被利用了。以家国为重,表面上是夸王乃恭,其实就是说他不厚道,利用契丹人当棋子,不家不国不大丈夫。
汗,这话听出意思来的人不多吧?武夫一般都没有她李羽轩这般的猥琐心思。
果然,马上有一个大嗓门叫了出来:“海棠姑娘,你就不要谦虚了,要是王庄主真的立这契丹人为少庄主,我铸剑们第一个脱离第一山庄。”
李羽轩看向这个脑袋短路当海棠替死鬼的人,见他的目光一直盯在海棠的身上,目光是红果果的爱慕和痴迷。
很好,很强大。
厅内又乱哄哄的噪杂起来,很多声音在叫要脱离第一山庄。
李羽轩揶揄的看向王乃恭,看他要怎么来收拾这个局面,来达到他处心积虑的效果。在这人群里火眼金睛的找到他要的证据。
他大概什么都明了了,只是没有证据不敢妄下断语吧。
王乃恭看出了李羽轩的意思,回给了她一个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微笑。他或许真能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吧,不过,他有是否有权去掌握她的命运呢?她冷笑一声,继续观战。她母亲有这样的师兄,大概也是她脱离师门,远遁中原的原因之一吧?
前院里传来的噼噼啪啪的打斗声把厅里的噪杂声压了下去,很多人顾不得她这个伪少庄主往院子里奔去,杨霄看了一圈回来禀道:“庄主,外面有门派和第一山庄的人打起来了。”
“其他的人呢?”
“围观。”
海棠站起来:“父亲,我去看看!”
王乃恭点点头。
看着海棠离开,李羽轩冷笑道:“你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王乃恭哈哈一笑:“这火是我引起的,当然不怕烧身了。杨总管,你去加把劲,把火引进来。”加大了声音:“我这几十年的功力都给了李幼莹了,我就剩下一把老骨头,我怕什么?”
杨霄退下去,很快就有人冲进来和大厅里的护卫打成了一片。大厅里观光客很多,护卫不多,一阵人仰马翻后就剩下了围在王乃恭他们身前的几个护卫,和海棠,剩下的,是涌进来的愈来愈多的强烈要求杀了李羽轩的爱国同志们。连杨霄也站在了他们后面。
此情景早在李羽轩的意料之中,煽动民意,进行逼宫。你王乃恭不是没内力了吗?看你怎么斗得过这么多热血沸腾的江湖好汉。
很老的一招。但是很实用。
李羽轩笑了出来:“师傅,需要我自裁以谢天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