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六十一章(1 / 1)
朝彩洲是单沁河心一条狭长的沙洲,从盐津城外一直往单沁河心延伸,蜿蜒近十来里,洲上郁郁葱葱,因朝霞独美于世而得名。
朝彩洲本是两州,中间架有桥梁相通,将两州连为一体。
今日叶定童便是约了沐泽云往这朝彩洲上观日出,朝彩洲上观日出最佳之处当数洲头,日出东方,金光万丈,蔓延天际,此景如梦如幻,绚烂夺目乃是盐津第一美景。
不过此等美景并非人人能见,皆因,朝彩洲前段乃是叶家私产,若非得邀便是上得这朝彩洲也是到不了那洲头观看日出美景。
这朝彩洲上除了日出美景还有一样美食,鲈鱼,只要到了这朝彩洲鲈鱼那便是必吃之物。
朝彩洲上做鲈鱼的酒楼很多,最出名的却只一家,名为朝彩楼,招牌菜便是一道清蒸鲈鱼。
朝彩楼其形不高,仅为三层,徐怀诗同陆绍赶到这朝彩楼前,朝霞早已褪去,三层的朝彩楼整个笼罩在淡金色的初升之光中。
徐怀诗从徐怀忆那里出来,本是一人,徐怀忆也没有嘱咐陆绍跟着,陆绍却偏是死皮赖脸的跟了徐怀诗出来,说是要来看热闹。
上得朝彩楼,徐怀诗挑了一处最是显眼的位子坐下,招呼小伙计过来问道:“小二,叶家小姐今日可是有在此处订餐?”、
那小伙计憨憨一笑,往桌上放上一壶茶:“小姐问的这个,小的不知。”
“帮我去掌柜处问问。”徐怀诗从腰间摸出一锭碎银甩到小伙计手中。
银子落手,小伙计脸上笑得越发殷勤:“好咧!小姐稍候。”说完腿脚利索的跑下了楼。
徐怀诗上了这朝彩洲并没一口气冲到那叶沐二人面前,倒非情怯抹不下脸,她徐怀诗若是想冲了上去,叶家那几个看门人自是拦不住。只是徐怀诗并非鲁莽之人,她那般急吼吼什么也不顾的模样也只在对了王扣时才有。
徐怀诗来时路上便在思量,这叶定童请了沐泽云来朝彩洲看日出便没有不请沐泽云品美食的道理,只是不知她会在自家招待还是将人领了来这最负盛名的朝彩楼。
若是叶定童与沐泽云在那前洲不出,徐怀诗此次便将作罢,只当来玩儿一趟,尝尝这朝彩楼的清蒸鲈鱼便好,机会可以改日再寻。若是这二人真来了这朝彩楼,徐怀诗先到坐侯,心理上、气势上都是压了叶定童一筹,不怕她把人约了看日出,徐怀诗自有办法扳回一城。
片刻,那小伙计已从楼下“蹭蹭~”上楼,到得徐怀诗桌前捧着笑脸回道:“小姐,叶家小姐在楼里定了宴,说是中午时候过来。”
徐怀诗一挑眉,冲陆绍得意一笑,今日运气不错,这五五之数的事也是让徐怀诗给撞对了:“知道了,我与叶家小姐是一道,你们把菜先备下。”
“好咧!”小伙计刚转身,徐怀诗一招手又将人招呼了回来:“回来!”
“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那清蒸鲈鱼,鱼可一定得鲜。”徐怀诗煞有介事的嘱咐。
小伙计听了脸上自得的一笑:“这清蒸鲈鱼可是咱这楼里的招牌菜,不用小姐吩咐,我们自是晓得,我们这楼里的鲈鱼都是现捞现蒸没有一条不是鲜的。”
陆绍刚才路上没有细看,这会儿坐下看着徐怀诗今天一身的精心打扮,倒还真是让人眼前一亮,看来这徐怀诗还真是有备而来,真的是动了脑子来办事儿了:“徐四,想不到平日里看你似豪爽刚烈,原来还会玩儿这手弯弯绕。”
“你大胡子想不到的事儿多了去了。”徐怀诗轻抿了一口茶,举手投足间十足的小姐谱。对徐怀诗来说要拌个大家闺秀那还不容易,她那三姐便是最好的样范儿。
陆绍“啧啧”的咂咂嘴,斜眼看着徐怀诗:“徐四,你还别说,你这么一扮倒还真有几分小姐模样。”陆绍翘了二郎腿同徐怀诗坐了一桌,说是在夸徐怀诗到不说是在损她。
徐怀诗侧头望着楼下正等着沐泽云同叶定童上门,听了陆绍的话,把头一扭,就见她眼波一转,照着陆绍坐下的凳子抬腿便是一蹬,陆绍一个不留神差点便从椅子上绊了下来,幸得他伸手敏捷,只一个“踉跄”便双脚站稳稳住了身形。
陆绍身下的凳子“哐当!”一声倒地,旁边几桌的人都向突然站起的陆绍头来诧异的眼神,陆绍闷头将凳子扶了起来,嘴里数落徐怀诗道:“你个死丫头,夸不得你半句。”
“感情你大胡子刚才那是夸我呢?我可没听出来。”徐怀诗嫣然一笑,抬手借以衣衫掩了半边脸旁,冲陆绍拌了个鬼脸。
陆绍连连摇头,指了徐怀诗一副鬼脸的模样道:“你这恶性恶状最好被那人看了去,直接便将他推了去叶家女人怀里。”
徐怀诗投给陆绍一个大大的白眼:“要得你管,我的事自不劳你大胡子费心。”
徐怀诗和陆绍在楼上说着话,眼睛却也没闲着,瞟见楼下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到门口,徐怀诗赶紧招呼陆绍:“人来了,快坐一边儿去。”
朝彩楼前,叶定童微微垂首由沐泽云伸手相扶从马车上款款走了下来。
叶定童今天一身婉约打扮,浅粉色的长身斜裙,裙摆贴臀及地,领口用金丝挑秀了几朵祥云镶边,外罩一件润白小衣,远观虽不见面容,却也已知定是位是淡雅粉嫩的可人儿。
沐泽云倒还是一身平常打扮,白色长衫,外罩一见浅墨外衣,举止间对叶定童显得是甚为呵护。
两人进得楼来,自是有伙计上前引路,叶定童与沐泽云并肩拾阶而上。
沐泽云虚搭着叶定童后腰,叶定童微抬了头,挂在嘴角的一丝娇羞浅笑立时让人一览无余。
两人楼梯行至一半便听到一个如黄莺出谷般明丽的声音招呼道:“表姐,这边坐。”
沐泽云与叶定童同时抬头,便见正对着楼梯口靠窗的桌边,徐怀诗正笑脸盈盈的冲着两人招手。
叶定童的脸色霎时便有些难看,沐泽云只是一楞随即,微微侧首避过叶定童的眼神,嘴角隐隐一笑。
“定童。”叶定童一时间在楼梯上愣住了身形,沐泽云出声提醒叶定童方又才抬腿。
两人上得楼来,虽是不情不愿,叶定童还随沐泽云一起分坐徐怀诗两侧,叶定童今天本是一身粉嫩嫩的装扮,可衬了她此刻的脸色却像是打了霜的骨朵,花还没开便似要谢了。
徐怀诗从伙计手上接过茶壶,身躯盈盈一转,往叶定童面前的杯中倒上了水,凑到她耳畔小声说道:“表姐,今天这二人行变三人可怨不得小妹。”说罢眉梢冲着坐在一侧的沐泽云一挑。
叶定童心神一动,转眼向沐泽云投去一眼,沐泽云端着茶杯似在细细品味,并未观注这方两人动静。叶定童本也是心思活泛之人,刚才不过是因徐怀诗的陡然出现,心头闷了一口气,这会儿经徐怀诗一提,自己个儿再细细一想便也明白徐怀诗所说的不假。叶定童今天约沐泽云出来,本就是临时起义,一大早赶了去,除了叶定童自家贴身小婢,便也只得沐泽云身旁的人知道,叶定童的婢女自是不会去告诉徐怀诗她家小姐与沐泽云去了何处,如此徐怀诗还能赶巧了将二人截住便只能有一个解释了。
叶定童扫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笑的得意的徐怀诗,心下也是沉住一口气,挽了朵笑在嘴边,又恢复了平日里从容矜持的模样,贴着徐怀诗的耳朵低声道:“小妹勿要得意,鹿死谁手尚不可知。”
外人看来只当徐怀诗与这叶定童是亲密无间,却不曾想这两人却是在这里明争暗斗。沐泽云一直对两女动静置若罔闻,此时他最好的办法便是视而不见。
“朝彩洲头的日出美吗?”徐怀诗转向沐泽云,弯弯的月牙眼柔柔的望着他。
徐怀诗今日头发挽了发髻缀在一侧,俏丽中不觉多了两分妩媚,脸颊上了淡淡的胭脂更是沐泽云平日里少见的丽色。
沐泽云从没想过那风风火火的徐怀诗还能有这般模样,这小妮子扮起俏来倒是真有几分让人沉溺之色。沐泽云望着徐怀诗心神一分,竟忘了答话,此番情景落在叶定童眼里,让她那刚好了两分的脸色立时便垮了下来。
徐怀诗掩嘴“扑哧!”一笑,挑了沐泽云一眼道:“怎的?我脸上竟是长出了花不成?”
沐泽云回过神,并不掩饰自家尴尬,仍旧盯着徐怀诗的脸似真似假的道:“花倒是没有,不过今日的诗诗倒似是比我刚才所见之朝霞还要艳丽。”
“真的?”徐怀诗娇俏的一笑,眼神里似有无形的钩子向沐泽云射了过来。
沐泽云看在眼里,暗自心说这丫头原来竟是这般的会撩人。
三人坐了不多时候,楼里的伙计鱼贯而来,一道道菜便已呈了上来。
刚还是一副娇滴滴模样的徐怀诗,一见鲈鱼端了上来,立时露了原形,反客为主的招呼沐泽云与叶定童:“吃啊!这鱼可得趁热,凉了可就没滋味了。”徐怀诗说罢便摆开架势,甩开腮帮子毫不客气的吃了起来,这叶定童花的银子倒让那徐怀诗当了主角儿。
徐怀诗好吃鱼,也会吃鱼,只见她一块块鱼肉剥下来,一点碎肉没有,鱼刺根根完整的留在了盘里,而且还专挑了刺少的位置。
徐怀诗剥下鲈鱼肚上最为肥美软能嫩又是一根刺都没有的一块肉夹给沐泽云:“这可是鲈鱼身上最嫩的一块儿。”说着便直接将鱼肉递到了沐泽云嘴边。
不用转头徐怀诗都能感觉到叶定童箭一般射过来的目光,嘴边的笑更是柔腻,沐泽云没张嘴,徐怀诗微侧了头,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就见沐泽云眼神一动,掩不住笑张口吃了下去。
叶定童俏眼圆睁,胸膛起伏,那脸色分明已是气急,却是不能发作。偏生那徐怀诗还要来火上浇油,夹起一块儿鱼放到叶定童碗里:“表姐也吃啊!”
叶定童瞟了一眼,徐怀诗夹给自己这块取自背鳍之处,整块布满小刺,还当真是厚此薄彼。
叶定童心说她徐怀诗做得,难道自己就做不得吗,举筷便也想夹上一块给沐泽云,那知,那徐怀诗竟似是猫儿,就这一会儿功夫一条鱼已被她下了肚。
徐怀诗见叶定童那样子,舔了嘴角,无辜的望着叶定童嘴里却是戏虐的说道:“要不我们再来上一条。”
“啪!”的一声,叶定童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翠袖一拂,面上虽是生生忍住了那股将出的火气,手指在桌下却是用力绞住裙角。
陆绍时不时的冲徐怀诗她们坐的这桌看上几眼,心说这火爆性子耍起手腕来原来也是不差,望着叶定童那一脸铁青的样就忍不住乐。陆绍那知自己只顾偷乐不及收回眼神,与叶定童两人四眼对了个正着。对着徐怀诗因为有沐泽云在,叶定童得忍,但对陆绍她却是无需再忍,就见叶定童狠狠一道眼刀朝陆绍劈了过去,似是生死仇人,恨不能饮其血,食其肉。
“这女人眼神怎么跟要吃人似的。”陆绍嘀咕一句,再不看徐怀诗那桌,低下头对付起自己盘中的美味。
一顿饭吃下来,叶、沐二人都是言语极少,就见徐怀诗一人如穿花蝴蝶般,手腕翻飞,不停的往两人碗里布菜,对那沐泽云更是笑容甜媚,任谁看了都觉得二人关系暧昧。
饭饱下楼,徐怀诗自是站到了沐泽云身边,俏眉微挑,一双月牙眼更显明媚。
徐怀诗单手挽住沐泽云的臂膀,一副同进同出的模样,笑嘻嘻的对叶定童说:“表姐,下次上这朝彩洲可别忘了叫上小妹,这朝彩楼的鱼还做得真是不赖,比霍樟那家老店做的还要味美三分。”徐怀诗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只差伸出舌头在嘴上舔上一圈了。
叶定童毫不示弱的挑了徐怀诗一眼,转脸对向沐泽云时却又是另一番眼色。就见叶定童眸波似雾中烟雨,隐隐含了几分委屈在眼中流动,微微垂首,软软的道:“越王慢走。”
沐泽云对叶定童的眼神只当不懂,相较之前态度不变,仍见呵护;“多谢定童今日款待,路上慢些,我们择日再聚。”
叶定童马车一走,徐怀诗和沐泽云之间倒是一下冷了下来,沐泽云看着叶定童一走便跳开自己八丈远的徐怀诗:“诗诗,你今天这般作为让我日后如何怎与定童解释。”
“你还想要同她解释?”徐怀诗倒没想沐泽云竟是这般看中叶定童,撇撇嘴不以为然的道:“别看了叶定童那样,指不定心里存了什么心思,你莫要被美色所迷,真就当了她是真心对你。”
“要迷我倒是更愿意迷眼前这番美色。”沐泽云的眼神在徐怀诗身上巡视了一遍:“诗诗今天这身装扮真的是很美。”沐泽云说着手上一动已是搂着徐怀诗登了马车。
那个女子听到别人当面夸奖都会有几分的不好意思,徐怀诗也是不列外,就见她脸上一红:“我可告诉你,别存些什么坏心思,拳脚无眼,伤了你我可不负责。”
“我这般动也不动诗诗也能知道我存了什么心思,我倒是想问诗诗你是存了那般心思随我来盐津。”
“我能有什么心思,我那点心思都摆在明面上,我就是想帮着大哥把盐津的事办好,这就是我的心思。”
“如此说来,这全天下能担的上坦荡荡的也就你诗诗一人了?”
徐怀诗斜了沐泽云一眼,翘了翘嘴角,语气多有不满:“我不过好心提醒你,你爱听便听,不爱听便不听,这般的阴阳怪气,不就因我说了一句叶定童的不好,你既那般宝贝我以后不说便是。”
沐泽云望着徐怀诗诡异的笑,弄的徐怀诗一身的不自在:“王爷笑什么?”有旁人在,徐怀诗倒也不是那么随便,嘴上虽是躬亲,眼神中却是半点敬畏都无。
“没有。”徐怀诗刚才那样让沐泽云想起昨日马车里自己逗弄徐怀诗,害她一手捂了嘴唇的死倔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却是真笑出了来。
沐泽云转了话题道:“看你刚才模样到似是真的爱吃鱼。”
“我自小便爱吃鱼,不过这朝彩洲就是太远了点儿。”徐怀诗说起口气中满是惋惜。
“那有何难,买了回去做便是。”
徐怀诗投给沐泽云一个“你不懂”的眼神:“这蒸鱼最讲一个刀工火候,我可不觉得那别院的灶娘能有这楼里大师傅的手艺。再者,鱼本就是品一个鲜字,鲈鱼最是如此,离水半个时辰那肉就老了,此处距别院何曾止半个时辰之遥。”
沐泽云眼现意外:“倒没看出,你对吃鱼倒是有这许多的讲究。”
“本小姐讲究不多,这吃鱼算是一桩。”
沐泽云顺着徐怀诗的口气说道:“那徐小姐还有那些讲究,今天一并说来听听。”
徐怀诗似还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心中似还在盘算着这朝彩楼里的鲈鱼,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方才答道:“没了,等以后有了再告诉你。”
这朝彩楼本就人来人往,穿梭如织,来人中见过在座三位的也是大有人在,经此一事,本就已是事态不明的徐、叶两家之争,霎时变得更是云山雾罩。
不过,这么看徐、叶两家都像是从盐务之争,转成了夺王之争,倒像是要演上一出双姝争艳来。
这盐津的商家们是越发的弄不懂了,都只得静观其变,势定再动。这些人自认辨识不清,那这几番人马到底谁是小鬼,谁是神仙,就只有等现了真身方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