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山居逍遥（1 / 1）
***
她犹如一只被活捉的兔子，可怜兮兮又有点狼狈。
将苏樱往床上一扔，司行云好像地狱来的判官，两道目光仿佛要将她五脏六腑看个通透。
不过是装病装可怜…….苏樱被他两眼看的有点发抖。
与婆婆说过，不可相信女人，他从另一个放向到达这里。就看到这个原本浑身酸痛卧床不起的好端端的站在屋前，他的确没想到，这个苏樱竟也会耍心眼。
想想她和他这几日的接触。司行云目光渐寒……
若她真的是有人安排故意接触他，这个女人，差点成功了。
“说，为什么骗我？”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情感，能将一切冰冻。
“我……”
苏樱莫名其妙，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位大小姐发如此大的火。
司行云坐在她对面的藤椅上，歪着头看着过来，气势逼人。
“我怕你以后不理苏樱。”
苏樱话一说完，发现司行云动了一下。
苏樱继续道：“这几天一直下雨，我什么也不能做。也无人能上山，甜儿不来，三哥哥也不来，只有你……但是你好像很忙，”
苏樱现在的样子，谁也看不出她这幅十三岁的身体里有一个二十三岁的灵魂。虽然这个灵魂也是相当幼稚。
“你天天都等我？很期待？”司行云探身向前，直勾勾的盯着她。
苏樱快速的点头。
司行云目中带着奇异的光芒，终于，勾起嘴角迷人一笑。
“快吃饭吧，都快凉了。”
苏樱连忙起身，她的鞋子掉在屋外，苏樱光着脚跳下床。司行云却突然将她抱在桌前，握着她白如玉的小足，轻轻的摩挲……一脸温柔如水，眼中光芒璀璨：“你身体还没好，不要乱动！”
他顷可如寒冰严霜，顷刻如柔风细雨。
苏樱被吓到，翻脸比翻书还快，说的大概就是司行云吧。
她脚心怕痒，勾着脚要缩回来，却被司行云牢牢抓在手中，仿佛无意的挠过她的足心，嘴角一勾，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偏偏还一脸正经。
以苏樱的前世的阅历，她不该如此羞怯的，但这个司行云无意的举动真的将她逗的满面通红。她暗暗告诉自己，苏樱，你怎么了，没见过男人吗？不是，没见过女人吗？
“樱妹妹！”
屋外噶哑的声音传来，苏樱惊喜的应道：“三哥哥，我在这里。”
莫如云进了屋，见了司行云立刻愣住。
司行云站在窗前，看了莫如云一眼，淡淡的点了下头。
他们竟然也是认识的。
莫如云有些拘谨。开展苏樱光着脚坐在那里。将她掉在门口的鞋子提过来。忍不住唠叨：“怎么鞋子也乱飞。”
苏樱弯腰套上鞋子，笑盈盈道：“今天可真热闹，行云也在，三哥哥也在。”
莫如云揉揉她的脑袋，道：“下这么大的雨我怕你小屋不结实。你这两天没饿坏吧，我记得你快要断粮，现在看也没饿瘦你啊！”
苏樱道：“若不是行云，恐怕你来看我的时候，我早已经饿的像头狼了。”
她看看司行云，发现他看着屋外的空山，根本没有加入谈话的意思。
“今日事已毕，告辞！”
司行云已经大步走了出去。
抓抓脑袋，三哥哥便也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不知为何，苏樱有种感觉，司行云再也不会来她的小屋了。
林间雨雾弥漫，清新明亮。
司行云在前施然而行,潇洒悠远的如在云中漫步。
转过一处山弯，听得身后“噗通”一声，莫如云跪了下去，毕恭毕敬的磕了个头，道：“少主！”
司行云摆摆手，“起来说话！”
莫如云起来跟上，听得司行云幽幽的问道：“你和苏樱丫头，很熟?”
抓抓脑袋，莫如云道：“小丫头人有些迷糊，我得提点着她！”在他的眼里。这个古怪机灵的小丫头有说不出多的奇怪想法，却常常不记得惦记她自己。
“哦？”司行云显然还要知道更多。
莫如云便将当日他和苏樱在竹林论剑的事情一一道出，事情已经过去几个月，可如今娓娓道来，一幕一幕却仿佛刚刚发生过一样。想到苏樱说的“东皇钟”，她说的“手中无剑，心中有剑”都让他微微露出了笑容。
“所以三个月前你的剑法精进。”司行云看着他不由自主的笑。苏樱明亮的大眼满是笑意，浮现在他眼前。这个丫头还懂得不少，真叫他刮目相看了。
莫如云又道：“而且她每每领了东西，都送于较贫困的孤寡老人和孩子们，那个傻丫头，常常忘了留自己的那一份子口粮，所以一困山，她定会饿肚子。”
他虽在叹息，可话语里却有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为有这样一位朋友而骄傲！
司行云面无表情的一声疑问：“是么?”
从他记事起，面临的尔虞我诈，杀戮算计便不计其数。
他看过父子手足，姐妹相残。见过人前张着个甜蜜温馨的笑容，一转脸却是如此的阴森恐怖。仿若人有两张皮。他们高处时人人奉承，低谷时个个都来落井下石……
他没见过肯毫无条件，毫无利益的帮助别人的人！
“这丫头的身份你查过了吗？刻意接近你，是否别有用意？”
莫如云知道少主的癖性，也不辩解，只道一句，“我信她！”
司行云看着他，皱着眉头：“你相信她？”
莫如云点点头，胸有成竹，“我相信她绝不会骗我，即使是骗我……”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去。
“即使是骗，你也心甘情愿是吗？”司行云哑然一笑，一拳打在莫如云胸口。
小莫子捂着胸口嘿嘿一笑。
相信一个人的力量，是多么伟大大！
司行云脑海里，那个月下巧笑欢颜的女子，竟挥之不去。那个小苏樱烂漫可人，一双慧眼仿佛藏有无限光明。连娘亲对她也很是疼爱。
她想法新奇，视野广阔，连武痴莫如云都对他相当裴府。
谷中新近普及的新织机也是她所设计，她也没有一般女孩子那样扭捏胆怯，犹如一股活力的源泉，源源不断。
他要看看这个女孩子是否真的如此简单纯洁，表里如一。
司行云负手而立：“她不知我的身份，你也不要告诉她！”
莫如云楞了一下，片刻道：“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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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以后，司行云真的再也没有来过。
三哥哥答应了苏樱要将她的小屋修补的更加结实，天一放晴，莫如云就带着家伙上了山。
她喜欢山间的花林空气，办公的地方，也定在了她的落樱小筑。
为了方便，她将房间给隔开前后。
插了斜斜的樱花木，又挂了帘她用花瓣染了色的轻帘，隔成了她的卧室。床头边上，开阔了两扇窗户。蚊帐，窗帘改成了极其柔软薄透的白色棉纱，使得她睡在床上，轻纱胧月，还能看得到天上皎洁的青山明月。清晨在花香鸟语间睁开眼，就能照到新的一天初升的光明！
她还移了株桃花在床头，平日就在它树杈挂挂衣服。待到来年春天，苏樱想，它还会开一树桃花呢！
你能想象月影缭绕里，睡在一株灼灼桃花下的情景么？
当然，这一切的动作都少不了莫如云的功劳，三哥哥’现在和苏樱已经很默契的成了铁兄弟。
一架精巧的小木架，她自己动手扎制，放了几本民间传说，游历专著。也用于随手能扑捉飞逝的灵感。
而轻帘之外，又是一片沉静的天地。
左手边，便是半壁书架。满满的插了各类书籍资料。旁边的一口半破的水缸里，养了几株高大茂盛的水仙，花期多，开的极好。使得苏樱在屋里也能嗅到几种香气。
细细看来，还有几尾鱼儿浅游于花间，悠哉快活。
书架旁，便是一张光滑宽广的檀木桌子。
桌上设了文房四宝，还有一个竹子截断的笔筒，斜插了几只削的尖细的炭笔和几尾漂亮的鹅毛。铺了白宣，她现在每日除了画花稿，还在练国画山水，已经小有成就。墙上挂的几幅流云烟霞图，都是她的‘杰作’。
她自命“落野居士”！
连小莫子都被迫拿回家挂了两幅！
而苏樱最喜欢的，就是一打门的那一片竹子穿的风铃。摇曳起来也带着竹林沙沙的声音。不是很响却靡靡婉转，好听的很。无风时，便是一挂幽幽的帘子，左右掀起，又豁然开朗，将书屋一览无遗。
书桌旁同样开了扇大窗。从这个角度看去，能极目看到流云谷的全部。
一眼望去，流云谷美的让人无法形容得出。苏樱常常在流霞漫天的时候画下这美丽的锦图。在那繁花似锦，炊烟四起的深处，有如今她最亲密的师傅，朋友和同门。
当然还从新改了苏樱最在意的厨房。在厨案前开了一扇大窗，现在，她可以一边看着窗外的青青碧草，闻着曵曳香花，一边做着美味佳肴，苏樱满意至极。
如此忙了半月有余，方才大功告成。
苏樱一拍莫如云的肩膀，“三哥哥，樱儿发现你拆人墙角比补人墙角要厉害耶！”
莫如云面皮抖了抖。
“那是当然！”
废话，他帮苏樱墙只立了一面，墙角却挖了三个，当然挖墙开窗会比较熟手。
苏樱又说了一句话，叫他马上无语。
“恭喜你，三哥哥，以后可以专门帮人挖墙脚了！”
***
他们忙的热火朝天，司行云已经不知道自己第几次远远的看着笑着的少年。
在苏樱的眼中，莫如云简直成了一个大英雄，一个能榜她遮风挡雨，救她于危难的少年英雄。
而这些纯粹的快乐，简单的逍遥从来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过，他不记得自己曾笑的如此开心肆意。
司行云一把抓住旁边的树干，而他，在她的眼中是一个女孩子……
大功告成，苏樱走出小屋。
“三哥哥，想吃什么？樱儿犒劳你。”
莫如云高兴的在凌空翻个跟斗，“樱妹妹做什么都好吃。”
苏樱道：“那，就尝尝樱儿烤肉的功夫吧！”
莫如云的功夫现在是一日千里，非昔日的三脚猫功夫可比。
他飞花摘叶，剑气如虹，偷鸡摸狗………当然，他是不会去真的偷鸡，抓几只山鸡，撵两只兔子，还是小意思。
苏樱估计，他还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玉树临风的大侠。少年现在是越长越好看！长长的睫毛，挺直的鼻子，抿直倔强的嘴唇，小有将来英俊有型的样子。
为此，苏樱送他一诨号“刺兔大侠！”气的莫如云脸发青。
苏樱吃过很多种美食，如今需要自力更生。她从小炒，清蒸，红烧，煲汤，炖骨，通通研究过一遍。
但她今天打算烧烤。
莫如云跳起来：“好，我马上去打猎。”
苏樱道：“等烤好了，送一些给四娘和……司行云。”
她这之后四娘的家中，再也没有见到过司行云，不仅没有见到司行云，她家中那个驼背的老婆婆对她好像很有意见，直截了当的让她以后再也不要来找他。
那老婆子虽然又矮又小，但眼光如刀子一般可怕。
可最让苏樱心里纠结的是，她留了信给司行云，他也没有回信也没有来过她的小屋。
在屋前的空地上寻了快石板，堆了堆柴火，支了个架子，就将那剥皮洗净的兔子周身抹了调料，穿在节竹棒上烤。
苏樱慢慢回到焕然一新的小屋，灯光明亮，温暖异常，一个高大的人影笼罩在她的身影上，苏樱突然觉得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她。
下意识的，苏樱便唤了句：“行云！”
回头看去，灯光下，边站了位身姿修长的青色人影，清风优雅，光火中越发散发耀眼的光华，宛如月神降临。
司行云看着她含笑的眸子。怎么知道是我？
苏樱摇摇头：“不知道，这是一种感觉。”
看着她脸上沾了一块儿墨痕，司行云不由伸手将它拭去。覆上苏樱的脸颊，司行云改摸为捏。
“几月没见，还是这么点肉！”他冷不防说出这么个冷笑话。
苏樱抓住他的手：“你还不是吗？四娘的厨艺这么好，行云还不是这么瘦。”
司行云点点头：“不错，我娘手艺的确不错，但不知道苏樱姑娘的厨艺如何呢？”
苏樱一笑：“待会儿一试便知。”
突然，司行云拧眉，奇异的道：“什么味道？”
苏樱道：“糟了，兔子！”赶紧冲到屋外。
好在他们发现及时，还没有烤糊。
而苏樱发现，司行云竟然不怕烫。
于是她道：“那烤兔子的任务就交给你可好？我去煮粥。””
君子远庖厨，司行云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但今天他很有兴致。
司行云一笑，便蹲下来翻转了下烤架上的兔子。
火劈里啪啦，烧的正盛。
火上的兔子 “滋滋的”烤着得油光可鉴，不一会就已经能闻到香气阵阵！
不一会，苏樱端了一大碗粥，出得厨房。
“哎呦…..好烫！”司行云出手迅速，稳稳的将它接了过去。
“这是什么？”他问道。那粥青青绿绿，带着一丝清凉的味道。
“荷叶莲子粥！”苏樱一开口，仿佛风中也带了荷叶间的清香气。
“很漂亮，却不知喝起来如何。”司行云突然有了想尝尝看的念头。
苏樱笑道：“尝尝便知。”她用调羹舀起一口，轻轻吹了吹，送到司行云的口中。一脸期待：“好吃吗？”
“不错，味道很香甜。”司行云眼中多了丝甜蜜的东西。
“樱丫头！”那黑暗中奔来的少年，怀里抱了个大西瓜。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中跳起。
待看到那里多了一道人影，便缓步下来。
看到司行云，吃了一惊！ “司，你……行云，你也来了。”
三哥哥看到美女竟然如此失态，看来，得空该教教他如何跟女孩子相处。
司行云淡淡的道：“不错！”
他斜坐在了一旁的大石上，动作干脆利落又带几分懒散随意，就如同一副流动的画，叫她一时移不开眼睛。
苏樱见小莫子见了司行云如此拘谨，刚刚象个猴子般的，突然又变成了人。她赶紧唤莫如云去端粥去。
她顺手接了他怀里的西瓜，在泉水里冰了一下午，刚刚好温度！
司行云双眼微眯，看着他们熟络的动作语气。而他在这里，就是客人。
喝了口粥，苏樱发觉气氛有点压抑！便巧笑道：“兔肉再烤可要老了。”
便准备去拿刀割了分吃。
司行云却道：“不用麻烦，”便和莫如云一人一下，就撕了块兔肉。
“给你！”
不约而同的，两人都将那第一块肉，递给了苏樱。
不过怔了一下便反映过来，接了两人的，一人一口，笑道：“今天我做梁山好汉，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一想，没有酒，便改口道：“大碗喝粥。”
莫如云一下撑不住，‘噗’的一声，一口粥喷出来，险些遭了苏樱一身。
这下，司行云便再也忍不住笑了。他道：“梁山好汉是哪里人？”
苏樱很认真的道：“当然是梁山人。”
大伙这才乐开了。
月下花前，若在以前，苏樱她们一群女人照例是要去唱歌。如今她人在异空，再想往事，只觉得人生如梦。
只见莫如云左手端个碗，右手持快肉，笑的象个土匪。
司行云面色没变，一双眸子却亮的吓人！宛若竹林七贤里的刘伶，带着点浪荡闲逸的气质。
苏樱哼了一首江南小调采莲曲，逗的莫如云歌性大发，唱起一首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司行云音律深通。
几只碗碟装了水，就凑成了宫商角徵羽。轻敲竹节，便奏出清越的旋律。
莫如云本来有些扭捏，两句过后，便严肃正经起来，反而唱的更坦然，随意！自己也溶入了这快意恩仇的歌里去！好不洒脱！他身姿矫健，气若长虹，展身运起一道长拳，虎虎生威，和着这歌的节奏，越打越有劲。
他们笑的肆意。
司行云起身，潇洒的一挥衣袖，气势凌厉，眼中清浅水雾，泛出一种异常狂热的光彩。
“人生本当如此！对月高歌，人生几何！”司行云觉得自己从生下来都没如此快活过。
人生年少，本就该无忧无虑。
他们一直狂歌，直到月亮高照，山林空寂。
苏樱拉住司行云的手，“叫三哥哥回了四娘，你今晚就在这儿陪我吧。”
莫如云赶紧拉开她们的手，道：“不行，不行……”
司行云面若桃李，笑的一脸春风。
他淡淡的看了眼莫如云，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