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1 / 1）
远远的就看见御花园中间百芳亭里，已经坐着两个人了。
江莲巧暗叹一口气，没有想到墨楚也在这里。心里就更不情愿了。但是又没有办法，只得快步走上前去。
“莲儿参见皇上。”江莲巧略略低身，微笑着行礼。
“不是说了不用这么多礼吗？”墨颜将她扶起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江莲巧轻轻在他耳边说道：“诚王爷也在呢。”
墨楚轻笑两声，准备站起来行礼。
“今天只是一起吃吃饭。没那多君臣之礼，皇兄不必如此。”
墨颜也不在装模作样，只是笑眯眯的看了江莲巧一眼，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狐狸。
江莲巧就奇怪了，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把他的告诉皇上？
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瞪那人，只听皇上问道：“莲莲失忆后，对骑射可还有兴趣？”
骑射？那是江莲巧从来没有涉足的领域，自然是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兴趣。
“哦？以莲莲骑术是很好的。”墨颜见她摇头，有点失望，但是还是拉过她的手，笑着说道：“也许是自己都不知道呢？过几天带你去狩猎，可好？”
江莲巧本想拒绝，可是一抬头看见墨颜眼中毫不隐藏的爱意和疼爱，还有一丝丝的期盼，就怎么也开不了口了。只好微微点点头，：“可是我不会骑马。。吧。”
“没关系，你我可以共乘，实在不会，看看也好，不用担心。”墨颜又转头笑着对墨楚说道：“皇兄一向喜欢狩猎，这次可要好好表现一下啊。”
“臣再怎么好好表现，都还是输给了皇上啊。”墨楚玩笑道。
江莲巧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不是比皇帝年长的墨楚即位，反而是墨颜当了皇上呢？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当年先皇比较宠爱墨颜的母妃婧柔夫人，所以一直等着她诞下皇子就立为储君，谁知竟是墨楚的母妃先怀上孩子，但是也许是那婧柔夫人手段了得，竟然让皇帝一直拖着不立储君，一直到她生下了墨颜。而墨楚一直表现得玩世不恭，喜好风月，无心王位，所以也就避免了兄弟之间的皇位之争，一直挂着王爷的名号吃喝玩乐，享受人生。
不过在江莲巧看来，这不过是墨楚的幌子而已，试想，谁会甘心本该自己的东西落入他人手中？他的闲散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的野心罢了，想来皇帝也是应该有所察觉的，只是迫于师出无名，不好轻易对墨楚出手罢了。
一顿饭就这样在江莲巧的走神，墨颜两兄弟的打太极中，平淡而友好结束了，结束之后，墨颜提出陪江莲巧在花园里走走。
“这些天朝中政事繁多，冷落了莲莲。”墨楚拥着她慢慢的走着，身后远远的跟着一群侍女等待随时上前伺候，江莲巧不习惯和别人这样亲密的碰触，但是还是灿烂的微笑着说道：“不会啊，你不在的时候，我都自己玩自己的，很开心。”
墨颜有些开心，“是吗？你都做些什么？说来我听听。”
“画画啦，练练字什么的。没事的时候就和满月一起到处走走。”画画和书法是她从小必学的科目，这倒不是为了继承江氏做准备，纯粹是爷爷自己喜欢，便要求江莲巧也要会的。
“哦？莲莲之前一向不喜欢画画写字，怎么现在喜欢起来了？”墨楚有些惊讶的问道。
江莲巧实在不想再在这种问题上解释，索性一次说清楚的好，于是做出一副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样子说道：“不知道是怎么的，这次醒来之后，总觉得脑子里面多了很多东西，就像是另外一个自己似的。”又拍拍自己的头，“这里呀，可能多住了一个人哦，告诉我很多很多自己以前都不知道的东西呢。”
墨颜只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也不再多说，微微点头笑道：“既然多了那么多本事，那就要好好给朕看看，不是喜欢画画吗？朕近来也画了一幅，你来看看。”说着又唤来近侍太监，将他书桌上的画拿来。
江莲巧很好奇这样的墨颜竟然还会画画，于是也很期待。
只是没想到待太监将那幅画拿来时，上面画的竟然是自己。
画上的女子，眼若星辰，眉如弯柳，盈跃于画纸上，顾盼生姿。只是江莲巧知道那不是自己，因为她没有画中女子眼中那闪动的活力和热情，她的笑，也及不上那样的绚烂，那样的纯真，那样的有感染力，让周围都失色。
那是真正的江莲巧，是墨颜心中喜欢的江莲巧。
收拾起淡淡的失落，第一次，江莲巧觉得自己有些自卑。
墨颜走过去拿过画，淡淡的笑着问：“喜欢吗？”
江莲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想敷衍这样笑着的墨颜，于是迎上去，抚着画中女子的脸，轻轻的说道：“是我的样子，可是我笑得没有她好看。”
“那是以前的你。”墨颜还是笑，却有一丝酸涩，“可是现在的你也很好。”
江莲巧不明白，为什么他和季云悠一样，都说这样没有感染力的自己很好？
似乎是看穿了江莲巧心里所想，墨颜将画递给一边的近侍，轻轻揽过江莲巧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那是我在你进宫之前画的，准备在大婚那天送你。”
“可是当我掀起你的盖头之后，我就不打算这样做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失去记忆，也不知道失去记忆的你为什么改变了那么多。可是当我取下你盖头，看见你眼睛的那一刻，我觉得我更喜欢你了。”
“我喜欢你，莲莲。”墨颜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小时候喜欢你，是因为你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活力，还有阳光。我很喜欢，很向往。所以我发誓，一定要把你留在我身边，你的阳光只能我一个人独享。”
“可是那不是爱情。”江莲巧急忙解释。
墨颜眼中闪过一丝酸楚，“我知道。”
“我向往你，向往你身上因为不曾被伤害，所以散发出的温暖。”
“我喜欢你，喜欢有一个这样的人陪在我身边。”
“可是我又害怕，怕我改变你，怕这深宫之中的不堪，把你的温暖都吸走，让你也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墨颜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有些激动的说道：“所以我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你，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江莲巧被他紧紧搂住，几乎不能呼吸，她感觉到这时的墨颜，真实而又让人害怕。
“可是我发现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除了皇位我还可以拥有什么。所以我要娶你，哪怕这皇宫险恶，不堪。因为我可以很好的保护你，保护你不受到外面的一点伤害。”
那日的傍晚，没有夕阳和余晖，太阳躲得远远的，天空阴暗得像有千万层，身边的近侍早已经退下，整个御花园里，就只剩下紧紧相拥的两人，在冷风中相互偎依取暖。
“可是，现在的你，尽管没有从前那样的灿烂，可是依然很温暖。”墨颜将她从怀中拉出，扶着她的两肩，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的眼睛里面，有很多东西，坚强，倔强，和一点点害怕。”
“我就觉得，你再不是那个不忍心让人靠近而亵渎的莲莲了，而是和我一样的人。靠着你会更安心，不会害怕伤害你的纯真，不用担心你会变得不一样，你会是懂我的人，我们可以相扶相依。”
江莲巧看着墨颜的眼睛，看到里面那急于宣告的情绪，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她忍不住伸手抚上墨颜的脸，忍不住猜想，究竟是什么，让他变得这么没有安全感，这么不信任别人，这么向往却又害怕阳光？
她想，他喜欢自己，就如同自己喜欢莫言一样吧？
就像一直身处在黑暗中的人，会向往阳光，向往温暖。可是当接触过后，还是会自卑的退回自己的世界。因为已经习惯了黑暗，习惯了寒冷，当自己的伤疤暴漏在阳光之下，除了自卑就只剩下躲避。不是没有勇气去改变，而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自己。
所以，自己才会喜欢上当年倔强看着自己的莫言，才会喜欢上和他相拥而眠时的那份踏实，才会喜欢上找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在一起吧？
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可是，可是她要的人不是他，她要的不再是相濡以沫，也不再是一起躲在黑暗里。她要的是新生活，而不是被过去苦苦牵绊。
“天气凉了，皇上，我们回宫吧。”江莲巧放下手，微笑着说道。
墨颜有些错愕，不相信她的仿若无事。
江莲巧耸耸肩，“所以我还在你身边，还陪着你。”
墨颜这才露出笑容，“会一直陪着我吗？”
江莲巧愣了一下，想到刚才墨楚给她的季云悠写来的信，撒谎道：“会的。”
墨颜露出满足的笑容，牵着她的手慢慢朝凤朝宫走去。
很久很久之后，江莲巧回想起那天的傍晚，回想到自己说“会的”时墨颜满足的笑容，怅然的想要是自己当时没有这样骗他，没有让墨颜觉得这是自己给他的诺言，那么后来的墨颜，还会不会这样坚持？
只是很多事都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很多感情，也不容许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