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精致的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
江莲巧和季云悠都坐在屋内的小圆桌边，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江莲巧冷着一张脸，静默的打量着眼前这个明明有话要说，但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喝着茶的男人。
好，既然要和我比耐心，那就看谁先忍不住。于是江莲巧也打定主意不开口，学着他的样子品起茶来。正好现在她心里很乱，有很多事情还没理出头绪，喝茶，倒不失为一种掩饰。
见到她一改之前的静默不动，还心情大好的喝起茶来，季云悠终究还是抵不过江莲巧在商场上谈判时练出来的忍耐力。先开口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低头喝茶而垂下来的眼闪过一丝笑意，不紧不慢的喝过茶后，才幽幽开口，“你认为呢？”
“你…”季云悠似乎也无从说起，否则也不会自己来问她。
“先生不知道？若莲失忆了吗？”
“哼。”冷笑一声，“你满得了别人，但是瞒不了我，说，你究竟是谁？”
盯着眼前有点发怒的季云悠，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才对，按理说，才见两次面的人应该是陌生才对，就算他本事好，看出个什么来，那也不应该是发怒的表情，而现在这种状况，应该是----
“我们之前认识？”试探着开口，在看着季云悠愣愣的表情后愈发肯定。
季云悠神色变换几次，叹了口气，才慢慢开口，“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肯定。你不是小莲吗？”
“先生你又说笑。。。”正准备说点什么狡辩，却被季云悠粗暴的打断。
“别再装了，我知道你不是她。”一向温和清冷的声音竟然拥有如此大的爆发力，江莲巧忍不住一愣。
“那你说说，为什么？”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再狡辩。敢于承认一向是她的优点，当然前提是她想承认。
“我第一次见到小莲，是在女儿节的灯会上。”季云悠脸上浮起微笑，不是那种一贯的公式化般的微笑，而是让人一看便知道他很愉快的微笑，显然，他已经沉静在了美好的回忆中。所以江莲巧也没有说话，她知道，他要开始诉说一个美丽的故事。
“小莲虽然是身份高贵的将军之女，但是她不是那种被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大小姐。她很活泼，也很可爱，对任何人都是笑眯眯的，好像全天的人都是好人一样。”
“女儿节的灯会很热闹，但是我并没有兴趣参加，只是和一帮朋友在酒馆的楼上面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街上的花灯。然后，我就第一次看到了小莲。”
“当时她穿着一身粉黄色的衣裳，头发柔软的披在身后，手里提着花灯不住的咧着嘴笑，五颜六色的花灯就在那笑容的灿烂里，全失了颜色。”
江莲巧不禁想象着自己这张脸开心笑着的样子，但没有想出来。谁叫她对自己这张脸还不习惯，所以很少照镜子呢？
“然而吸引我的，却不是她的笑容，而是她的眼睛。”顿了顿，“她的眼睛很特别，明明自己都是个孩子，可是看着外界时却总是流露出包容的温柔。当然，还有纯真。”
“所以你爱上了她？”
季云悠摇摇头，“没有，我没有爱上她。由始至终，我都是把她看做自己的妹妹。”
“那么她呢？你们后来认识了吧？那她有没有把你只是看做哥哥那么简单呢？”
季云悠沉默了一会，又接着说，“后来我们认识，在我朋友的安排下，她果真是奇特的女子，一点也不拘泥于男女之间的有别，总是偷偷一个人出来见我，围在我身边，亲热的喊我‘季大哥’，而我就一直以为她是把我当做哥哥看的，从来就没想过她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子。”
江莲巧不解，“你既然说她吸引了你，而你也认为她是个奇特的女子，那为什么不喜欢她呢？既然不喜欢她，又何苦去结识她？”
“是啊，我总在想，当时要是没有认识她，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眼神复杂的看一眼江莲巧，“我是个从小无父无母也没有任何兄弟姐妹的孤儿，学医也是机缘巧合，教我医术的师傅是世外之人，对我不错但总是淡淡的，谈不上温情。所以我一直渴望那种温暖的感觉，而小莲的眼睛，让我觉得，很温暖。”
“所以你说我不是凌若莲，是因为我的眼睛不够温暖？”江莲巧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反映着一个人的内心，她自己的心里都缺少着温暖，眼睛又怎么会温柔出现呢？
“那天我听到小莲落水，很着急，但又不敢贸然上门，因为她与我的交往都是瞒着家里人，所以我怕这会给她带来误会，而且….总之，直到第二天听说她醒了，可是却失去了记忆我才找到理由，想来看看。而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不是她。你的眼睛太冷淡，太漠然，那是要经历过很多很多，看透了很多很多的人，才会有的一双眼睛，而这样的眼睛又怎么会出现在小莲这样的女子脸上？就算失去记忆，可是一个人的心智是不会改变的，别人看不出，我却知道，你心里有很多事情，你的脑海里也不是一片空白。你就连笑，也都是冷淡的。”
江莲巧不知道这个男人原来把她看得这么透彻，但他当时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看来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不过我还是不敢确认，就借口看病，查看你是不是居心不良之人派来假扮小莲的人，但是我却在你后脑找到了和小莲一样的疤痕，那是小莲指给我看的，是在她小时候淘气在桌子上磕到的，知道的人并不多。所以我很疑惑，猜测你究竟是不是小莲？”
“那结论呢？”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江莲巧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当然不是，我这些天一直在观察你，你说话简洁冷淡，眼神疏离，感觉没有人可以走进你的世界里，你虽然也常常笑，但是那只是没有感染力的笑，只是一种应付，一种掩饰，掩饰你的悲伤而已。”
“你前面的话我承认，可是你有什么理由说我悲伤？哼，你又看出来了？”江莲巧有些恼怒，拆穿就拆穿，干嘛还要做出一副很懂她的样子。
季云悠深深地凝视着她，“这也是为什么，我耐着性子来问你的原因。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被世界所抛弃，可是又还没有绝望，做出一副对人平和的样子，实际上却很疏离。明明告诉自己世界的残酷无情，可其实渴望有谁会来温暖自己。我，说的对吗？”
“哼，别把人人都看做和你一样，我的心里怎么想，恐怕还轮不到你来管。说吧，你今天来告诉我这些，究竟是什么目的？”她真的生气了，以前无论是遇到多么难搞定的合作人，还是工作上有什么变故，她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生气，心里想要叫嚣出来什么，可是却无从叫嚣她承认，她这样是有被人说中心里真实想法的恼羞。
“你的事我确实管不着，但是你现在是凌若莲。”又转过话锋，“其实我已经有点猜到你是谁，但是却不敢确认，因为这种事情，说出来是没有任何人会相信的。而也正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这么有恃无恐，对吗？”
江莲巧没有说话，因为她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往那方面猜。
“师傅最擅长的其实不是医术，他真正有兴趣的，其实是天文地理，宇宙时空。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吧？”
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他说得出宇宙时空这么后现代的词，那么她就没有什么再好隐瞒的了。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隐瞒。
“如你所料，真的凌若莲已经死了，现在在她身体里的，只是一个来自另一个时空的灵魂，，也就是我。”
纵然是知道这个事实的，但经由她本人亲口承认时，季云悠仍免不了惊愣，但也不过恍惚，就已经接受现实，继续听江莲巧往下说。
“我本来已经生无可恋，想一死了之，于是就打算跳楼。”江莲巧并不打算将自己为什么跳楼为什么生无可恋的缘由告诉季云悠，所以一句话敷衍过去，“谁知道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竟成了凌若莲。”
江莲巧停下来，突然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总归不过一句话，就是自己承认与否。而现在自己承认了身份，又不知季云悠打算如何处置她呢？
季云悠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猛然抬头，笑意然然，“从今往后，你就是凌若莲。”
江莲巧暗舒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个季云悠到底有什么目的，不过看着他对凌若莲的那份心思，想来也不会难为于她。
“我自然是凌若莲。”嘴角依旧勾起丝丝轻笑，任何的波澜。
“但是，你必须得答应我。。。”
“你讲。”
季云悠上前一步，紧紧注视着眼前江莲巧的身影，一字一顿的说：“你要答应，要用小莲的身体，好好的活下去。”
好好的活下去吗？
江莲巧在心里轻笑。
这个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