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他走了（1 / 1）
头好晕啊，像做了一个冗长、没有止境的梦，梦里，安建联一直在对我笑，笑得很美，把他妖孽般的气质发挥到了极致。可又是那么明显的，带着舍不得却偏偏不得舍不得的情绪，笑的很忧伤。
然后他捂着心口，好像很疼的样子，飘忽着离我越来越远。可却依旧笑着，对我说——
原来心里漏了个洞，真的好疼呢……
我伸手去够，却打破了他只有对我才会绽放的宠溺的笑，甚至连让我按下脑中的快门留住这份美好的机会都没有，他就飘走了。
他又一次不要我了。
“贱人——”
我被自己歇斯底里的叫声喊醒，哭着睁开眼。眼前所及是略有熟悉的地方，但要是叫我立即判断出来，却又无能为力。
耳边，有人轻轻帮我笼着发丝，动作轻柔得像呵护一件珍贵的物品，那手中微微的颤抖，透露着无限哀伤——
“对不起。”她缓缓出声。
是江小影。
我又重新闭上眼睛，如果眼皮以外的世界是这样的话，那我宁愿永远闭着双眼，至少这样我还能和我的他在一起，哪怕就这样对望着，不可触碰也好。
“邓曼，你别这样，你哭出来吧，哭出来也好啊……求你……”她抱着我的身体，剧烈的颤抖，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震伤了我的耳膜。
我想抬手推开她，却发现自己好似被束着，连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我狐疑地看过去，不禁暗自嘲笑，什么时候，我也有幸成了一只木乃伊呢！
“你在哭什么啊？”我张开干得已经裂掉的嘴唇，艰难出声，却在听见自己喑哑得近似砂布的声音的时候，生生住口。看着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呵呵笑了起来。
“邓曼你打我吧，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早知他如今会这样，我当初就不会那样想方设法地拆散你们了，邓曼，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你有什么可错的？”我帮她擦着眼泪，微笑得近似虚伪地安慰道，“他本来就是你的，你拿回去，我有什么可说的……怪只怪他这个人太不负责任，喜欢抛弃别人，现在他死了是么……那很好啊，省了祸害纯良小女生了呢！”
“邓曼……”
“他是怎么死的？”
我推开她，坐起身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床头呆稳，欣赏着她哭花了妆容的脸，仿佛在问一个这个世界上最最事不关己的事。
“他涉嫌杀人被关在看守所，后来和几个也是被关押在那里的人发生了冲突……一刀致命，正中心口……”
心里忽然一阵抽痛，我抚着骤然紧缩的胸口，生生地压下涌上喉咙的一股腥甜。正中心口，是来还我一次次被他刺伤的心吗？他亲身去体会了那般的疼吗？
那个笨蛋！
“这是警方在搜集证据的时候拍的照片，我看着可能和你有关便就替你收下了。”
我颤抖着裹得跟粽子似的手，内心如翻到五味杂瓶，那只抱过我无数次的手就这么再一次没有征兆的出现在眼前，那只总是大的出奇又温暖的出奇的手，可现在，我却只能靠着这样的照片再一次缅怀了。那沾满了鲜血的手像极了那日，他握住我刺向自己胸口水果刀时流下的鲜红，刺眼的鲜红让我的记忆也随之变得血染一片。
骨节分明的手边，那模糊不清的字迹，我认得，我一直认得！那是他对我的轻声呼唤，即便是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他依旧唤着我——
“肉……”
好好笑啊，我抹了一把嘴角渗出的粘稠液体，对着这照片就笑开了。我对他的最后一句话仍旧停留在我得知是他亲手杀了自己孩子的那一日，我对他说，“安建联，我讨厌你，永远！”
可他呢，为什么，总是会做那么多让我痛恨自己的事，我倒宁可他写的是他恨我的字眼，或者对我根本闭口不提。然而，没有。
“其实我是个特别好虚荣的人呢！”紧攥着照片，淡然地回视江小影的惊慌，抹了把嘴角，“知道他是杀人犯，知道他被关在看守所，知道他所犯的事会严重到坐牢或者更甚，可我依旧没有去看他哪怕一眼……我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呢……”
“邓曼，你别说了，你快好好休息，大夫马上就来了……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江小影紧紧地抱着我，根本忘了自己是个有洁癖的人，就那么任着我弄脏她整洁的衣服，没有一点抱怨。
“还有江小影，我也讨厌你，所以不要在这样假惺惺的了，有损你在我心中肮脏的形象。”我笑着，就是要激怒她，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不容许让别人也陪着我一起不舒服吗？
“邓曼，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我和顾天宇，真的是有原因的……”
“恩，对，zuo爱当然需要原因了，连这种纯生理上的需求都已经变得这么冠冕堂皇了呢。”
“不是的，不是的……顾天宇他只是怕你受到伤害，不想叫你每晚再去找他，才这样对我做的，他是为了你！”
“为了我？他怕我受到伤害？”我怎么不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保护人的方法，我怎么就不知道？！
“他早就知道我一直在他楼下吧，他也知道安建联在吧……让我好好想想，那三个人，呵，根本就是为了安氏集团的接班人特意准备的吧！”我向着她身后的方向缓缓开口，然后给那立在门口的人一抹最灿烂的笑。
“乖……”他跨步进来，揽我入怀。
“你敢否认安建联的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靠在他怀里，轻声说道。早就已经不屑于注视他的眼眸了，那里写着谎言与否与我无关，因为不论他再对我辩驳些什么，我也不会相信了。
正像这样，他始终没有开口，也没有否认。
那就是默认了。
“好，顾宇漠，你我从此形同陌路，你，是我的仇人，我不会让你好活！”
喉咙一紧，哇地吐出一口血，开在他雪白的衬衫上，顺着他的手臂向下流淌。恩，正我买的那件，它，物有所值了呢……
我想我找到了报复他的方法，看着他惊慌失措的眼神，也许，伤害自己便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心下了然，眼前徒然漆黑一片。
意识朦胧中，只剩下安建联走出我生命的一个个过场——
以前，我为了忘记他，删了手机里所有有关他的照片，把两个人之间那些所谓信物的东西统统寄还给他；后来，我为了不再爱他，逼迫着自己埋掉对他的所有感觉，甚至连失而复得的博客里的私密日志都不放过；而现在，我不但留不下他的血脉，甚至连最后一面都那么吝啬地不肯给予……
是了，我得出一个结论——
该死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