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玉碎2(1 / 1)
肮脏尘寰,问几个男儿英哲?算只有,娥眉队里,时闻杰出。良玉勋名襟上泪,云英事业心头血。快摩挲,长剑做龙吟,声悲咽。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英雄末路当磨折。莽红尘,何处觅知音,青衫湿。
--秋瑾《满江红》
·残·
风絮飘残已化萍,泥莲钢倩藕丝萦。
顺治六年,正月,多尼、吴三桂、赵不泰等四路大军会师于平越府。后分三路直取云南,所向皆捷,怒江之滨盘磨山一役后李定国奉永历帝朱由榔出逃缅甸。各地一些响应南明的小股起义军都被轻而易举的镇压下去了。三月里,郑成功率兵进犯浙江太平,企图减轻云贵方面的压力,但被清军击败,远遁海岛。
池素看着墙上那红底黑字的捷报,听着周围百姓欣喜的议论,不禁有些迷茫在心头。乱世初定,大家都快忘记那些血腥了吧!甲申、乙酉两次劫难断送了多少江南才俊。如今只剩下那些血色悲哀下淡淡的腥甜。血是腥的,血是甜的。如果不是这乱世池素会有一个完美的家。可自从带着朱三太子仓皇的从云南逃到福州,池素可是再也没有睡过一次好觉。这仓皇出逃的日子她无时无刻不为生存而担忧。就如同头上有一柄利剑,随时会迎头砍下。池素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向上轻扬的嘴角现出一抹难耐的笑意。她转身向城外走去,不一会那一望无垠的大海便展现在面前。由于封海,寂静中的海滩在黄昏中更显落寞。池素仰天长叹道:“圣朝特旨式贤良,一队夷、齐下首阳。家里安排新雀帽,腹中打点旧文章。当年深自惭州粟,今日翻思吃国粮。非是一朝忽改节,西山薇蕨已精光。自西山一别师兄怎么也出仕了?皇粮的滋味如何?”
蓦然间,一阵阴森森的笑声在四周响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有人阴森森的道:“数月未见池大小姐怎么沦落到如此地步?”池素仰天长笑:“李忠义,李大人如今应是正儿品的官衔了吧?升官如此之快不知是用多少绿林好汉的鲜血染成?你这顶戴戴的可舒服?出来!咱们都是幻海中人,你的‘蛰伏步’在我眼中不过如斯。”言罢,果有一人从黑暗中现出:“小师妹的武功精近不少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池素一揖扫地,道:“师兄不是早已反出师门吗?怎么还认我这个师妹?”李忠义道:“你又不是幻海领主,凭什么逐我出师们?”
南海有岛,名为方丈,幻海宫独占一岛,号称天下第一奇门。幻海宫分为内外三门,内三门由领主直接掌管,外三门则由三大弟子主掌。幻海中人在江湖上一向低调行事,除外三门外无人知道方丈岛的位置。幻海一向不屈服于朝廷,但在这天下异主,异族入侵的年代外三门却有两位门主分别投效行伍。龙风阁主池素,离人剑纵横大西北,效力于南明永历朝。惊寒阁主李忠义跃马关东,分别为明朝、闯王、满清效力。独寒叶谷主隐金陵不问世事,近些年听闻其也出江湖。
池素轻蔑的道:“身上流淌着汉人的鲜血,却将一身的本领献于异族。师兄你到是名副其实阿。”
“怎么说?”
“从明从贼又从清,三朝元老大忠臣。当年你随吴三桂镇守山海关,真真主奴一条心。”
李忠义气极反笑,小丫头,只要你交出朱三太子我就放过你。甚至我可以向朝廷请命保你入仕。就凭你龙凤阁主的名头,只怕日后的荣华富贵乃在我之上。”李忠义大池素三十余岁,虽是同门却不同宗。李忠义的师父是前任的惊寒阁主,而池素和寒叶谷主的师父则是幻海领主,那个小他十岁却神秘得令人无法了解的师姑。可以说李忠义和池素并没有半点兄妹的情谊,甚至从相识之初便一路血战至今。李立忠义这番话却是迫于他那个上司的压力而讲。那个神秘上司曾在厚重的帘幕后淡然吩咐:“生擒池素。将池素活着带回来!”就凭这句话,池素才得以顺利逃到福州。李忠义每每想到那淡漠、冷峻的声音心里终有一股森寒之意挥之不去。
池素道:“我实在厌倦了官场上的权利倾轧,也厌倦了阴谋诡计。所以如果我还能活着,此事一了便退出江湖。”池素疲惫的用手扶着额头,额上的皱纹,鼻翼两侧呈新月状深深的纹路,眼中闪着与她年龄极不相称的沧桑。二十六年的人生已经压得她透不过来气。池素看着李忠义轻声叹气。李忠义在这一叹中失魂,他手中持着一柄薄若蝉翼的弯刀,形如新月,绯红的刀身隐隐发出血腥之气。梦云,刀名梦云。如梦般虚无,如云般缥缈。池素好整以暇的整了整云鬓,纵身跃向李忠义。荣枯本是无常数。无常,刀意似水,辽远壮阔。李忠义平平的将梦云刃推出,绯红的刀身划成一片祥云,刀尖轻颤化作万点星辰。池素将斗笠远远的抛向海面,呼啸的海风带走了斗笠,池素乱发飘扬右臂微舒,从腰间抽出离人剑。九尺余长的剑锷柔弱鲛绡。这是忽然有一缕微弱的火光在远处的树林里燃起。池素见状微惊,询问的看向李忠义。李忠义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梦云刃一式快过一式。在刀意的纵横下,池素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东海扬尘”刀锋向上轻挑,划过池素的左颊封住她的去路。正值池素旧力已失新力未生之际,她唯有用离人剑封住梦云刃的攻势,但离人剑不敌梦云刃之利。池素尽力向左倾斜避过刀锋。李忠义刀向下沉,横切池素下腭。池素左手屈成莲花状,轻弹梦云刃,顺势滑出数丈。“泪偷零”满天的剑影亦真亦幻,晃得李忠义睁不开眼睛。等他回过神池素以不知所踪。
中夜,泪未尽,烛已残。
池素夹着一人从林中奔出,一个漂亮的回旋落在虎啸涯旁。池素的手中握着离人剑,无鞘的长剑上染满了鲜血。腥腥咸咸的,和着海风居然有一种醉人的感觉。李忠义看着缩在池素身后的那个人不禁大吃一惊--朱三太子。正是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来的朱三太子。池素的笑容很邪恶、诡异。她在风中吟唱:“曲径深宫帝子家,可怜玉骨委泥沙。愁向风前无处说,数归鸦。半世浮萍随逝水,一宵冷雨葬名花,魂是柳绵吹欲碎,绕天涯!”缠绵哀怨的歌声久久徘徊在空中。李忠义竟随韵而舞,歌声出庭他舞的如痴如醉。他的脸越来越红,热血沸腾。池素轻喝,“嗨!”李忠义一腔热血狂喷而出,而隐蔽在暗处的埋伏也纷纷出现--无不七窍流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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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怅·
怅年年雪冷风轻,故人天际,问谁来,同慰飘零。
旭日东升,海面被镀上一层金色,波光粼粼。池素半跪在一堆尸体之间,嘴里不停有鲜血涌出,染红了前襟。朱三太子蜷着身子缩在岩石的阴影下边瑟瑟发抖。一缕细细的箫音响起,如空山鸟语,灵动清丽。不久,雷辊电霍,气势非凡。便调极为唐突,却饱含深情。丝丝缕缕,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池素在箫的激荡下只觉得胸中烦闷,不由得仰天长啸。啸音振落废话一片,箫音惊起沙鸥万千。这一啸一曲竟似曾千百回合鸣。曲终人惊。池素发力一啸引得伤势复重。啸音甫落她已剧烈的咳嗽起来,咳了一阵竟喷出一口鲜血。
远处有一男子飘然而至。池素努力的牵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一种诡异的神情出现在她的脸上,似笑非笑。满面的血污,苍白失去血色的脸颊,失去光泽的长发。风尘掩不住风华,气概如剑呼之欲出,气度如海有容乃大,气质如玉温润光滑。失血的唇,疲惫的笑容,不屈的灵魂。
那男子长揖不拜,道:“沈朝拜见师姐。”池素看着沈朝,俊美的一如女子。颊边不算刚毅的线条略显柔和,全身笼罩着贵族的淡漠。池素挣扎着站起来,毕竟不愿让任何人看见她柔弱的一面。她丝丝的吸着气,努力的调均呼吸:“是你?”池素盯着沈朝的眼睛,深邃而平和。“看来我们终于要刀剑相向了。”沈朝,道:“我不想伤害你。”池素道:“我知道。否则李忠义是不会和我说出那么一番话。可是,离弦的箭收不回。我是不可能收手了。”两人都不再说话,池素明白沈朝的意思。她看着那个小了她八岁的男子,心中有种温情在涌动。
太阳终于挣脱束缚升上空中。沈朝道:“你后悔么?”
为了让师父收沈朝为徒,池素不惜断指立誓以性命保证将来。池素也曾代师授艺。于是聪明的沈朝得以从众多的小弟子中脱颖而出,成为与池素比肩的三大弟子主掌寒叶谷。如果不是如此,也许就没有今天的反目。池素笑得很媚:“我悔过吗?”她本来就是一个很美的女人,阳光映着她的笑容有种明亮的感觉。衬着满地的尸首,海滩上有种诡异的温馨。
“我爱你!”
池素蓦然抬头,看着沈朝的脸不禁狂笑。在这笑声中沈朝竟痴了,这丝毫不损媚容的狂笑曾风靡了无数江湖侠少。
“嫁给我,然后我们把江湖抓到手中。”沈朝续道。
“看来你并不了解我。”池素的声音有些落寞,“我不是什么英雄,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
沈朝急道:“我给得起,什么够可以给你。”
池素道:“你是满人吧,如果我要你反清复明呢?如果我要你去刺杀那个坐在我汉氏江山上的鞑子皇帝呢?或者我仅仅要你放过朱三太子呢?”沈朝无语。
“你有满族血统。你希望的是满族坐拥天下。”
沈朝道:“师姐你说我不了解你,你有何曾了解我?”池素点点头:“既然我们都无法走进对方内心深处,那么只有观望祝福了。”池素举起离人剑,昏暗的剑光在血污的掩盖下如尘封般混沌。看来自从离人剑染血,那亮彻天地得剑光就被尘封。池素的眼里忽然有煞气涌动。她优雅的挥出一个剑圈,左手拈着剑诀横在胸前。右臂微曲,剑气如虹,急逼沈朝胸前。沈朝侧身向后,右手夹住剑脊,左手弹向池素右腕。离人剑剑尖如针,正刺入沈朝腕中。剑峰划破腕上的丝巾,丝巾染血落向尘埃。沈朝大惊,不顾离人剑已缠上他的右臂,却俯身去捡丝巾。这丝正是池素所赠。池素扣住沈朝脉门,剑若灵蛇直击她的心房。但似乎时间就此凝住,二人僵持着。染血的丝巾飘落在沙滩上,离人剑在池素掌中悲鸣,剑尖刺入沈朝心脏一寸有余。鲜血顺着剑锷直直的流入池素手中、心中。
“你真的……”沈朝不可思议的看着池素。
“我……”池素悚然收剑,手忙脚乱的抱住沈朝。眼中的阴暗诡异之气尽消,只余下懊恼。
沈朝把头靠在池素的肩上道:“师姐,我知道你怪我。你认为我投效朝廷是不对的。我是满人。只要鲜血在血管里沸腾,我就只有一个信念:守护!可是,你知道吗?我守护的不仅仅是满清王朝,不仅仅是满族一脉。我也想守护汉人,那个柔弱坚韧的民族。这个天下乱得太久,需要有一个手去把它统一。
“汉人骂满人为鞑子,满人骂汉人为蛮子。其实,满族尚武骁勇无敌,百战百胜;汉族尚文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若文武熔为一炉,必锻造出古今难得一见的好剑。”池素没有说话,忽然听到海面上有一声短促的呼哨。池素轻轻地把沈朝的伤口包好,封住他周身的穴道。一声长啸,回荡在海面。
池素站了起来,对沈朝道:“你没有错,我也没错。只不过因为这辈子你我为之奋斗的目标不同。”池素说罢,便有一支小船向这边驶来。池素从岩石边拉出朱三太子,带他登上了船。耳边的水声俨然,海风夹在着它特有的气息抚着池素的脸。
天下!你可以为天下登高一呼吗?
每个人都有一点信仰,一点目标,即便这信仰、目标脆弱的不堪一击。池素信仰的是:民族之魂不死!满族可以屠尽汉人,却永远无法浇灭汉族灵魂深处的火焰。就如同这次的千里护送,朱明的后人不死,汉室王朝的灵魂不死。
舍弃个人恩怨,之为天下统一干戈止。但是,哪个热血男儿会眼睁睁的看着老弱妇孺被杀戮,忍见浩荡江湖间充满血腥?有谁会甘心沦为亡国奴?有谁会任由异族在头顶作威作福?当宝剑生尘英雄血冷,总该有个人洒一腔热血让天下为之一肃。总会有个人用这大好的头颅祭一祭生命的繁华。
池素扣舷而歌,歌音嘹亮。大海在这歌声中魂销百年。
祖国沉沦感不禁,闲来海外觅知音。金瓯已缺终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
嗟险阻,叹飘零,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歌罢热血沸腾,
--休言女子非英物,总有英雄热血向天倾!
--总有民族英魂不死,让天下为我中华惊艳!
--总有民族英魂不死,让世界为我民族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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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
春空尽,杯空满,琴空妙,月孔明。
金门岛、黄昏、冷月。
自从踏上金门岛以来池素心里总有些不自在。既然朱三太子已经安全到达郑成功的势力范围,就该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否则,正日里对着那个草包加恶棍的太子,池素可不知道自己会忍耐多久。黄昏的海滩一如既往的平静、落寞。池素缓步走在海滩上,看着天边的冷月,听着怒潮的翻腾。它任由自己的思绪在天地边驰骋。有些迷茫地看着那弯经历了千年的月。即便见惯了世间的情爱、人情的冷暖,却也为这月这海动容。
“池女侠,国姓爷已经到了请你到听涛馆一叙。”士兵恭恭敬敬的冲着池素道。池素看向士兵,哦,原来还是明末的装饰。在中原看惯了前额亮晶晶,留着长长辫子的的满族勇士,这时看见这种明朝服饰不禁有些亲切。
“噢,知道了。”池素随着士兵向金门岛最高点走。沿着青石的台阶缓步而上,一侧是嶙峋的山壁,一侧是万仞的陡崖。杂草丛生,幽壑云绕,怪石鳞列。高山峻石如刀削般峥嵘。崖边苍松迎客,林间鸟语,莺莺燕燕。参天的古松如天幕般笼罩着大地,远处灌木丛中小兽悲鸣。林间特有的一股子泥土的清香弥漫在空中,似酒般香醇。松下古亭,红泥斑驳。池素柳眉微蹙,看见亭中有位身穿铠甲的将军,思虑半晌,才向亭中走去。海风呼啸,由丝丝缕缕的笑声入耳,金戈之势,却流露出不满现状之意。池素见那端坐在石桌旁的那人,昏黄的灯光迎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眸子。虽然满面风尘之色却难掩天然地神勇。
郑成功笑道:“池素千里护送朱三太子,这份侠义郑某佩服。”
侠义?池素面色一暗。漆黑的夜空忽有一颗流星划过,一闪即逝。黑暗!灵动的双眸即便洞视了江湖也无法直视黑暗。沈朝苍白的脸颊和悲伤的目光直直的刺如池素心底。郑成功道:“请看!”池素顺着他的手臂向对岸看去。黑黝黝的山峰连绵起伏,向远处延伸。池素不解地看向郑成功,郑成功接着道:“那片山河本是我汉室的天下,如今却沦落在异族的铁蹄下。中原大陆一片血雨腥风,你看呢?”
“哦。”
“台湾百姓也曾豪气干云地喊出:‘宁可人人战死而失台,不可拱手而让台。’池素,你难道不想为这大好河山、热血子弟拔剑而战吗?”
“嗯。”
“扬州血腥未尽,嘉定尸骨如山。那个朱三太子想必你也很了解。如果我台湾三十余万百姓效力于他,如果天地会效力于他,可是我汉族百姓之福?难道,我们终尽一生之力扶植、维护的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就仅仅是因为他拥有朱明的血统。于是,我们要前仆后继的争相把命送到战场上?值得吗?”
池素迎风而立,腥咸的海风吹散她的头发。池素笑道:“不值!”
池素想了想道:“而且国姓爷挥兵海域,收复台湾,力抗清庭,独当一面。小民口里叫着国姓爷,一心将你奉为神明。万里中原,十个百姓中倒有九个是汉人,但凡有点怀念旧国的谁不拥护国姓爷?
“多年的征战只怕国姓爷也累了。”郑成功微微颔首,鬓边的白丝俨然。“当年横刀立马的豪情也淡了,那么这海外的孤岛便是你人生最后的驿站。然而,朱三太子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的均衡。而且国姓爷在潜意识里难道不想要自立为帝吗?”
郑成功张狂地笑道:“为什么不呢?皇帝轮流坐明年到我家!闯贼李自成可以,永历朱由榔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台湾一岛孤悬海外,若不是因为我拼死奋战,这儿早就是人间炼狱。池素你不也曾想效仿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吗?不要告诉我你千里护送出生入死而无半点私心。”
“私心?!”池素不禁想到:“当年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恍惚间距今已有十年。自从六年前投效南明,沙场征战为今只有两鬓风霜。当年投身军旅的初衷呢?见惯了杀戮还有什么血腥会激起心底最原始的激情。”
“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郑成功伸手去拍池素的肩头,池素不动声色的让开。郑成功抬头凝视着池素的双眸,试图从那平静得如死水般的眸子中看出她的想法。池素把目光移向远方,问:“你要我怎么做?”郑成功心下释然,全然把池素当成盟友看待,道:“对为宣称朱三太子病死。”池素只觉得心中最后的光亮被遮掩。郑成功续道:“然后,将台湾从中国的版图上分裂出去。”
池素笑道:“原来国姓爷最后的退路也想好了。如果无法入主中原,那么便在这台湾岛上建立你郑氏的永恒王朝。一代一代的传下去,直到这里的老人完全忘记那片大陆才是他们的故土,这里的孩子根本不知到大海的另一岸还有他们的祖辈。”
郑成功狂笑道:“我当这台湾的皇帝有何不可?”
池素道:“如果我不帮你呢?”
郑成功道:“你是不会做这种蠢事的。”
池素笑了,手中的金属在月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笑靥如花,纤纤素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圈。虚幻间居然有一种寒彻骨髓的凉气。郑成功吃惊的看着心口的短剑,嘴角沁出血沫,丝丝的发不出半点声音。池素笑道:“当年我真的不懂,这大好的河山怎可以由外族统治?我放弃了纵马江湖的潇洒,开始为那个早已腐朽的王朝奔走呼号。结果,南明亡了。我总觉得人生应如鹏展翅,扶摇而上九万里,绝云气,负苍天。但是鹰击长空后并没有一丝的痕迹。朽木欲折,回天乏力。”池素的笑容冷了下来:“沈朝说得对,是该有个人来结束这个乱世。可惜那个人不是你郑成功,更不是我。那个坐在龙庭上的鞑子小皇帝已是最好的人选。结束这个乱世,换百姓一个太平。”
池素看着郑成功的鲜血缓缓的沿着剑刃划向地面,点点滴滴如同那江南的春雨。“不要妄想称帝,台湾只有一个姓氏--中国。这祖祖辈辈身上流淌的鲜血与海的那端是相同的。鲜红炽热!无论将来怎样,这也是无法撼动的事实。即使这事实需要用血来捍卫,用血来拭去那古老的尘埃。无论何时何地,都会有人为之前仆后继。台湾与大陆碾碎了骨头连着筋!”
郑成功的眼中闪出一种奇异的光芒,池素轻轻转动手中的短剑:“既然已经背叛就彻底些吧。请你记住什么是血脉相连。”池素看着涌上来的士兵,巧笑嫣然。她举起酒瓶,素面微仰香醇浓郁的的酒气直窜入肺腑。陈近南和冯锡范冲在最前面,看见郑成功的垂死时的目光相顾失色。
池素抽出离人剑迎风而舞。陈近南和冯锡范蓦然止步。池素神色淡然,仿佛又回到了西北大漠对月长啸,对雪舞剑。一切的恩仇,一切的无奈都在这一舞中荣华。离人剑血染黄沙。待陈近南和冯锡范二人回过神来,池素已后退三丈有余。陈近南和冯锡范双剑强攻,直逼池素面前。剑若流星,池素不退反进,轻轻松松地挽了几个剑花。看似平常的剑式却封住了双剑所有的后势。陈近南用的是武当太极剑法,至阴至柔,如封似避。冯锡范的剑招来来回回只是一势。简单的一势却有千万变化,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正一奇交相辉映,而在离人剑下却无发占上风。池素步伐宛若蛟龙,翩若惊鸿。冯锡范剑峰向上掠过池素脸颊,陈近南长剑的光芒笼罩着池素的背心。池素在陈近南的压迫下竟硬生生的向冯锡范的剑峰撞去。离人剑剑长九尺,柔弱鲛绡。柔软地剑锷绕过池素的娇躯“叮”的轻响,竟将陈近南的长剑荡开。剑尖却从池素颈边绕过,她脸颊微侧躲过锋芒,剑尖刺入冯锡范右肩,逼得他惊慌收剑。
池素如饮醇酒,似痴如醉,身形舞得更疾。武之舞!舞破了家国万里,舞破了万丈红尘!离情四势,剑芒如光,照彻天地。
私心?我的私心何在?异族入主中原,曾经有人试图用生命结束这个乱世。有人相信只要结束战争便有平静,用生命来捍卫百姓生的权利。毕竟年年的战乱死的人太多,无论谁做了皇帝,只要太平就好!我不服!天命无常,在异族奴役下的百姓即使获得太平又如何?生生世世的如同畜生般,受人压迫、受人奴役。当血脉中的鲜血还在沸腾,那中华儿女的灵魂依然不屈。我不要粉饰的太平,在异族的铁蹄下忍辱偷生。飞蛾扑火向往片刻光明,即使要付出一生的光阴去追求,我不悔!!!
池素在低声吟长,恍惚间无可辨识:
曾为苍生奔走。叹天涯,几点寒鸦,几株衰柳。家国万里谁收拾?夕阳古道依旧。莽红尘,娥脸空瘦。情缘今生问怎息,血泪双红豆。愁云黯,杯中酒。
落拓江湖自在游。怅年年,空自漂泊,蓦然回首。剑影飘寒惊宇内,妄谈名利空有?停匣底,西风狂吼。且把光阴仔细求,问残生,怎将肝胆抛?英雄泪,莫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