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9：携子之手剑器行（1 / 1）
剑器行
9：携子之手剑器行
为了避免上官云恒和铁剑夫人的盘问，上官清连夜从问剑山庄翻进去又翻出来后，又回到了先前花妖带自己临时居住的小木屋中。
果然唐燕和花妖夫妇还在，一叶枫貌似也没跑。很好很好，上官清看到除了一叶枫冷气全开的杀人模样外，唐燕夫妻好在还是很欢迎自己的。
“打住，你可是兵器谱上排第一的高手，我还是你妹妹，不许欺负我。”
上官清按在了一叶枫握着剑柄的手上，好歹把他出鞘一半的剑又按了回去。
“你不是回去接管问剑山庄了么？来做什么？”
一叶枫甩开她的手，长身立在窗边，大半夜的实在没什么风景好看，他却眼神一直看着窗外，并且看的津津有味。
“话又说回来了，我原本没指望在这里能找到你们所有人的，只有一张床啊，你们怎么睡的？”上官清果然是个很能跑题的家伙，本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他们，但是找到之后，却被鸡毛蒜皮的小事立即转移注意力。
“你——自己——想喽！”唐燕冲她挤眉弄眼，花妖适时敲了他的脑袋给上官清说明：“清妹不要多心，我这几天都回城里的，绝对没跟你一叶枫‘哥哥’有什么‘接触’，今天是因为打算拎着这家伙回江南，但是他墨迹半天死活不动身，所以闹腾到现在，都还没有走。”
——花妖姐姐，比起你来，我更担心的就是你手里提着的这家伙好不好……
上官清纠结的看着笑得灿烂的唐燕，然后小声道：“花七姐姐就这么放心啊。”
“恩？”花妖看了看背对着他们的一叶枫，又看看被自己提着领子傻笑的唐燕，然后发出疑问的音符。
“我大哥他不好女色啊，都说他其实是有断袖之癖来着。”上官清指着唐燕：“好像他们两的绯闻已经传遍江湖了，我一点也不担心你住在这里的说。”
“……”花妖贴近唐燕的脸边，狐疑的瞪着那双弯如弦月的眼：“有这么一说？我怎么不知道”
“你天天在忙着整人，怎么会知道。”唐燕居然没有澄清。
“这么说是真有这个传闻了？”花妖好像没有生气，相反，眼底泛起一丝恶趣味的光芒。
“恩，而且还是我亲口传播出去的。”唐燕点了点头：“是我对别人说一叶枫对我因爱生恨所以烧了唐家堡的。”
“相公你太帅了。”花妖搂住了唐燕的脖子：“那这一天两夜你们同处一室就没发生点什么？”
“喂喂，你这是什么反应？”唐燕赶紧抽出脖子喘了口气，快被她勒死了：“为什么你好像很高兴？”
“前段时间我跟出云道长打赌说一叶枫好男风他死活不相信啊，赌一万两也，走，跟我去详细说明，免得那老家伙赖账。”
继续拎起唐燕作势要走，先前还酷哥状立在窗边打定主意不理他们的一叶枫瞬间飙到眼前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脸色铁青的连剑带鞘指着这夫妻两个：“你、你们给我差不多一点！”
“我就看你能清高到几时，”花妖撇撇嘴：“这是见面后你主动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哦。”
“……唐燕，（不想我气死的话就）休了她！”一叶枫几乎是用了二十年全部修为来稳定那只拿着剑的颤抖的手。
“休了我名正言顺和你双宿双飞？”花妖笑嘻嘻的看着他。
另一只隐在袖中的手也握成拳头，万年冰山就要破功的时候，上官清扑了过来：“哥——我好想你哦！”
先是被唐燕夫妇的胡说八道打乱了思维，后是看到自家妹妹欢天喜地的投怀送抱，一叶枫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已经被上官清那丫头拦腰抱了个结实。完全忘了这丫头是有前科的人士，于是他只能重蹈覆辙的被麻翻在地。
“帮我把这个给他换上。”
递给唐燕一包东西，上官清拉着花妖出门，附耳给她把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半夜的响起花妖放肆的大笑声，还好是深郊密林之中，没吓到人也把几只鸟儿惊飞。
“不要想着掀开车帘子往外看，我很负责的告诉你，这里是在京城最热闹的大街上，如果你敢露面，我就指着你大叫‘这是上官一叶枫！’，相信你除了喜好男风之外会再多一个有女装癖的名声的。”
疾驰的马车里，上官清和花妖并排坐着，对面是唐燕和一叶枫。……真的是一叶枫么……雪白的云裳，挽起的发髻，还有那细细的娥眉和鹅黄……虽然唐燕扮女装的时候是绝世美女一只，那只能说唐燕本来的容貌就带了几分女子的冷丽秀气，可是一叶枫虽然俊美，却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像女人的地方，强行打扮成这个样子，就算是有花妖这个易容高手帮忙，也有点奇怪。
“不许板着脸，来，给大爷笑一个。”
上官清扳起哥哥那孤傲的下巴：“听着，我奶奶要见孙媳妇，你冷着脸给谁看？”
“我、我为什么要这样子去见奶奶？上官清，你最好给我换回来，否则……”一叶枫全身被麻药控制着时不出劲道，又气又羞之下闭上了眼睛。
“否则你待如何？至于为什么……哼哼，因为你奶奶已经认定本公子就是玉莺了，要把玉家的积蓄全部转让给我，何况，你不想亲自赶去见奶奶最后一面吗？那就认命吧。来，笑一个。”
强盗头子强抢良家妇女的淫邪样也不过如此了吧，可怜一叶枫堂堂武林第一高手，被整的如小媳妇般眼角含泪还给她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唇角就维持这个弧度不许变哦。”上官清满意的坐回原位翘起二郎腿：“花七姐姐，把你那改变嗓音的药再给我一点！”
花妖把药给她，与唐燕二人对视的眼神里，都是看强憋着的笑意。
“玉莺，唐燕，说我们不是一对谁信啊。”唐燕捂住了嘴弯下腰：“一叶枫，谁给你改的名字，还真是艺术啊——”
“没错没错，下次再敢摆一副棺材脸吓我的话，当心本小姐把你的光辉事迹满江湖散播哦。”有相公开了先河，花妖也登时笑得前仰后合。
——话说，误交损友如同上贼船进黑店，只能自认倒霉……
一叶枫深呼吸：这是形势逼人，形势逼人……
虽然是这么想的也认了命，不过到头来还是眼前一黑，很不争气的被他们三个气昏了过去。
———————————————————————————————
三日后，问剑山庄人声鼎沸，迎来了建庄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今天是上官家易主的大日子，若是换的别人，恐怕还没这么热闹。
新主人是一叶枫，是使剑高手中稳排第一的千古风流一叶枫，上官家自从出了这么号人物后，即使人丁单薄，却能保住了世家的威风并且在武林人心中成为永远的禁地，由此便可知他在武林人士的心中是怎样的神祗。
大家以前都猜测上官云恒会将位子传给那个花花公子上官清，也想过如果一叶枫不忿的话，搞不好问剑山庄会搞得支离破碎从此没落，可如今，一叶枫出乎意料的由一介养子身份入主问剑山庄，认识的不认识的便不得不蜂拥而至，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嘴上都要说一声恭喜，赶紧恭维着这个天大的煞星。更有甚者是千里迢迢从外省专程赶来，想要借此机会结识一下这位名满天下的大高手。
问剑山庄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排场，就连享誉江湖的唐门二公子燕，以蔷薇和怒蝶威震川西的吻花公子都专程携妻前来祝贺，其他人更觉能与这等人物同时出席真乃天大的荣耀。
这个唐燕虽然听说是个惹事无数且杀人无数的主儿，如今一见，却只看到他笑得满面春风，眼弯弯脸甜甜，简直丽如女子而且很好相处的样子，几个有点心机的人就使了各种手段抢着和他同席而坐，希望能够攀谈几句套个交情。走江湖的谁不知道，只要有吻花公子这样的朋友，就等于带了把尚方宝剑，那是没什么人敢招惹的了。
上官云恒一辈子都没混出个头脸来，别人提起他时也顶多是个‘上官世家的当家的’，因为资历老才有点名气，而且之后一直是‘上官一叶枫的义父’，总在阴影下生活，如今好不容易在临退位前扬眉吐气了一把，是以做足了一派宗主的场面，不论有无请帖，上门是客的全请了进来，在交接仪式完毕之后，冲着台下看客们一抱拳：“各位朋友给我面子来见证枫儿入主问剑山庄，云恒十分感谢，在此还有一件事要公告天下，今日同时也是小女上官清出阁之日，也就是枫儿的大喜之日……”
铁剑夫人不满的用胳膊肘子戳戳他，接过话头：“老爷子高兴过头话都说不利索了，实际上清儿是女子，一直作为男孩养大，所以今天也是小女上官清与义子一叶枫的成婚之日，还望各位别忙着走，都来喝一杯喜酒。”
这时刚成为问剑山庄庄主，接过庄主大印从台上下来坐在唐燕身边，正在和唐燕夫妇碰杯的一叶枫本人不顾冰山风度的变了表情，举杯的手也僵直在当场：“我怎么不知道……”
台上上官云恒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时间，拍了拍手：“放礼炮！”
炮声接连响起，早就准备好的乐队敲锣打鼓，发出震天响声，在这喧哗无比也煽情无比的气氛下，不明所以的宾客们轰然叫好，一叶枫的疑问反而淹没在四下一片喝彩声中。
都是江湖儿女也不必拘束于什么繁文俗礼，上官清穿着新娘子的衣服从后堂出来，径自走到一叶枫那桌挽起他胳膊把他拽起来，悄悄贴近还愣着的一叶枫的耳朵：“怎么傻掉啦？来，给大爷笑一个？”
“上官清，你这又是搞什么？”一叶枫亦低声询问，旁边已经有人大喊：“拜天地了——！”
“生生世世，不离不弃，当初我们在你奶奶病床前立的誓，这么快就忘啦？”上官清给他一个正版奸笑。
简直就是被上官清强行架到了上官云恒夫妇跟前，一叶枫刚回过神来打算挣脱上官清的手，却发现，她在发抖。
虽然话说的很狠也很爽快，但上官清全身都微微发着抖，紧捏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心渗出的汗水甚至打湿了衣袖，一叶枫抿紧了唇，眼尾的余光飘过去，看到上官清白的吓人的那张脸，在大红喜服的相衬下，更是没了颜色。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三番两次戏弄自己的妹妹，居然怕成了这个样子，却还要逞强的搞出这种可能会丢人丢遍江湖的名堂来。
心思电转，简单抽身而去的一个动作，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一叶枫再次闭目一叹。从未想过会娶妻，更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下娶妻。尤其身边的新娘子还是上官清，这让他一时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那个因为自己下跪而躲着十年不见面的大小姐，自己作为她的陪练而在上官家有了一席之地，却总独自纠结着彼此身份的差距，可是她却用这种极端的办法，逼迫自己来表态。
他爱过她吗？
如果不是爱一个人，大名鼎鼎的上官一叶枫，又怎么会任凭同一个人连续两次近了身然后被麻药放倒。
可是，如果不是上官清用这种方式来逼问他的话，他大概——一辈子也不会主动开口说，要娶谁的吧。
算了，没所谓了，反正总归是要娶妻的，除了上官清他好像真不认识别的女人了。
想了很多东西，一叶枫重新睁开双眼，居然笑了笑，然后随着上官清一起弯腰。
[一拜天地——]
上官清几乎要忍不住流泪了。一叶枫将胳膊抽离了自己的手时，她以为他会这样不顾而走，任由自己成为本年度全武林最大的笑话的。可是他却反过来握住了自己的手，然后弯腰。
甚至，他还笑了笑，就好像本来他就是同意了的。
[二拜高堂——]
上官清确定自己哭出来了。
好幸福，好幸福。
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也躲了他那么多年，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和他手牵手的行人生中最重要的大礼。她幸福的要昏过去了。
如果那个时候他生气的走掉的话，自己该怎么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呢？
可是如果没有下狠心用这种办法逼他做出选择的话，自己才会后悔到死的吧！
[夫妻对拜——]
面对面，头碰头的拜下去，上官清又哭又笑的悄悄道：“哥哥，清儿好喜欢你，一直一直以来眼中都只有你，清儿好幸福。”
对面传来一叶枫低沉嗓音带了调侃意味的回答：“那个说‘哥哥从来不拿正眼看我，所以，我决定讨厌你了’的人，是谁？”
“可是，从今往后，你就只能看着我了。”
上官清笑着擦眼泪。这个哥哥是举世闻名的大冰山，没想到，却这么记仇，这个时候，还想着自己那句赌气的话，好可爱。
[礼成——送入洞房——！大家别光看了，去闹啊——！]
——————————————————————————————
“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就在那边送新人入洞房的同时，会场里唐燕跳到桌子上揪起了某小门派掌门的领子。
花妖则琴剑铿锵出鞘指着那厮身边的人：“本小姐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这老家伙想要把宝贝闺女嫁入问剑山庄的美梦破碎后，一直在诋毁清儿，说她‘容貌甚陋，还有奇怪的纹身，举止没有一点女人味，简直是无貌也无才’。哼哼，你难道不知道清儿是本小姐的闺中密友吗？还想不想活了？”
“那是唐燕和花妖……全江湖最不能惹的一对夫妻！”
周围的宾客纷纷起身躲得远远的围观，喧闹声传出很远，一叶枫与上官清双双回头，然后决定不理会的继续前进。
“老太爷，唐燕和花妖他们好像因为有人说清小姐的坏话而怒了，正在大闹会场……”
“打住，老夫云游江湖去也。”
“没错没错，听说苏杭的风景很好~~”
上官云恒和铁剑夫人背着早就打好的行礼包袱起身，轻手轻脚的从后门溜走，那神态分明是：我什么也不管，我什么也没听见……
“还有你！我刚才分明听你说‘一叶枫是好男风的，怎么会娶妻’对吧？”唐燕斜眼瞄过去，一朵火红蔷薇含在口中，衬的眼神都邪魅了几分。
被他指着的男人步步后退，一双手胡乱摇摆着：“冤枉啊！！！我我我我我我我我什么也没说呀！！！”
“好久没碰到这么好玩的场面，管你说没说，如今就算是找茬也要打一架了。”花妖用剑背把他砍翻，然后顺手挑起他身后桌上红烛直接扔到帷幕之上。
“别搞的太过分了，毕竟一叶枫刚当上庄主就给他把庄子烧了，似乎有点那么不厚道哈。”
唐燕一脚踹飞刚才那个说上官清坏话的，随手散出几只带着火药的暗器，瞬间火势更旺了……
一叶枫和唐燕，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朋友？
反正在场的江湖人全部没搞懂。
以前，一叶枫火烧唐家堡时，还可以以‘三角恋’或者‘一叶枫好男风对唐燕因爱生恨’等理由来说服自己——他们本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如今唐燕夫妇如此不给面子的大闹问剑山庄，何况一叶枫还娶了妻，也排除了他好男风的因素，于是大家都以为，这样互相搅场面拆台的，只能是有过什么私人恩怨的仇敌，打死也不相信他们会有什么过人的交情。
等到他们明白过来，已经是很久之后。
那时，一叶枫面对一代战神萧纵鹤，为了唐燕这个互相拆台见面开杀的‘朋友’，无视双方之间武学上的差距，拔剑而上，冷笑着说‘放着眼前好友不救，难道就能够救的了国家社稷吗’，然后丢了一只眼睛，还毫不在意的摆出了继续进攻的姿势。
就算世上一万个人因为他是吻花公子而接近他，
就算世上一万个人因为他是兵器谱第一而接近他，
但，这个人仍是不同的。
所以在一叶枫的身边，他可以忘记自己是吻花公子，他只是唐燕，一个冷丽狠艳中带了甜甜笑意有点象女子美丽的唐燕，白衣艳指，眼弯如月。
所以在唐燕的身边，他可以忘记自己是武林第一的剑手，他只是一叶枫，一个想笑的时候也会习惯性憋住杀气腾腾的一叶枫，红裘雪袖，孤傲如冰。
就这样和这个人斜诨打岔嘻笑怒骂，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两个老态龙钟的帅老头子跟初出道的小伙子吹嘘当年自己是怎样的威风，或许这种生活也是很幸福很幸福的。（这段后事详见《北域狂飙之红颜劫》的40章至47章）
所以，结论是，他们是朋友吧。
只是很简单的结论，却让江湖儿女们整整猜测了三五年。
但是他们自己，却是早就认定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