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上一章太短,但是又米有办法，所以干脆把这章写完后一起发……但是楚军的情报弄错了，韩信并不是诸侯军的统帅。他已经为刘邦击败了韩王昌，正北上安魏。魏王豹并不想违逆这位已经扬名天下的汉大将军，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派兵攻楚。韩信见汉王决定要亲率军队与西楚霸王争雄，也就乐得清闲，率部在华山脚下的一座小镇外驻扎了下来。

夏天与慕容雨失去了联系——她当然无从得知慕容雨在齐王宫中昏迷不醒的情形——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但23世纪传来的命令严令她继续考察，必须要等待时间河的波动平息，才能派人增援她们。所以夏天虽然烦燥，却还是坚守岗位，随着韩信东征西战，搜集中原的环境资料。

韩信见夏天日日闷声不响，疯了一样地工作，知道劝也无用。在华山脚下驻扎下来后，听说夏天要上山观察大气变化，便提议自己陪同她一起上山。夏天不吭声，算是默许。于是两人准备一番，挑了个天气清朗，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长索大钉，一大早就上了山。

华山有“西岳”之称，风景奇崛壮丽。夏天与韩信自莲花峰东边上了山，一路上，韩信兴致勃勃，品瀑观山，谈天说地。夏天知道他是为了逗自己开心。但见平时不爱说话的人也能扯出这么多道道来，虽说心绪不佳，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稀奇古怪事情的？”

韩信笑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带兵的莽夫，是吧？”

夏天眨眨眼道：“也不是，我老爸还喜欢哼两句西河大鼓呢。只不过平时也没见你爱好什么山呀水呀的，怎么现在却知道得这么清楚？”

韩信笑道：“你天天闷在帐篷里折腾，要不就是对着天空嘀嘀咕咕，当然听不到那些闲下来的士兵们的那些说道。若你现在回去好好打听打听，只怕听得比现在多十倍不止。”

夏天不屑道：“谁要听你们男兵讲什么，只会讲女人，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韩信哈哈大笑：“你怎么知道？”

夏天道：“废话，你以为女生在一起不讲男人吗？只是讲得没你们无聊而已。”

韩信套她道：“讲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夏天才不会上他这种当，一脚就把球踢了回去：“你先讲你们男生讲些什么。”

韩信苦笑，想想平日里亲兵幕僚们讲的那些荤话，现在还真是讲不出口。想遮掩过去，却见夏天摆出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模样，大笑起来，道：“还用我讲？你平时不知偷听了多少去了。”

夏天叫道：“傻瓜才要听呢！你们那些鬼话我三岁就背得出来了，什么挑女人要波大呀……”

韩信好奇道：“什么是波？”

这下子把夏天闹了个大红脸，连头发根都胀红了。她瞪韩信一眼，正要凶他，见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韩信见夏天神色，早已猜到不是什么好话，见她面红耳赤，忍住笑换了话题道：“累不累？”

夏天见台阶就下，道：“还好——这什么鬼路，连个维护的人都没有。”

韩信道：“平日里只有采药的人走，当然不好走。”

夏天道：“在我们那里，要到这儿来，还要花钱……呃，是花银两。路都修得又宽又大，到了闲时，成千上万的人都来。我当初跟爸爸妈妈去泰山玩的时候，正碰上黄金周……不对，正碰上，正碰上……”她想不出词儿，韩信笑着提示道：“大家都有空闲的时候。”

夏天道：“对，那天一座泰山上堵了几万人，抬头低头都是人，差点儿没被挤死！”

韩信看着她，夏天继续道：“哎——还是现在好。”她大大地伸个懒腰，“路难走点，但是空气真是舒服——”

韩信轻声道：“我却觉得你们那个世界好。”

夏天一愣，转脸去看韩信。韩信侧过头去，笑道：“只可惜，你可以到我的世界来。我可没法子到你的世界去。否则我也去尝一尝那人挤人的滋味。”他看着脚下已快要掩入苍茫翠色中的汉军军帐，“现在要看人挤人的时候，只能是打仗的时候。”

夏天一凛，道：“韩信，你讨厌打仗？”

韩信道：“你喜欢？”

夏天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想了想，道：“我父亲对我说过，军人是为了守护祖国的和平而存在的，和平与军人、战争并不矛盾。”

“那么，你们那个世界有没有战争？”

“有，更加残酷。”夏天道：“你见过我的‘火星风暴’的威力了。我们世界的武器，杀人可不是象现在这样，一个一个地杀的……不过，我们的国家已经很久没有战争了。所以我爸爸常对我说：一个强盛民族的背后，必定有一支强大的军队。我们国家的军队很强大，因此才能保护国家的平安。爸爸说：这是所有军人的最高荣誉。”她定定盯着韩信，“韩信，知道么，我的国家，也就是你的国家。”这句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太暧味了。

韩信笑了起来：“我知道。”见夏天尴尬，他马上明白了她在想什么，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和慕容姑娘，应该是来自我们世界的未来，是不是？”

这一下可吓得夏天不轻，她瞠目结舌，倒退几步，差点儿一脚踏空。韩信赶紧叫道：“小心！”一把拉住了她。埋怨道：“你以为掉下去是玩的吗？”

夏天傻傻地盯着他瞧，韩信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又好笑又担心，道：“你又没多说什么，我自己猜一猜都不行？“

夏天傻傻道：“韩信，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韩信奇道：“什么？”

夏天道：“你你你怎么什么都猜得到？你脑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

韩信大笑：“夏天，我既然上次已经证实了你们来自其它的世界，这次自然可以猜一猜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是不是？”见夏天点头，却还是一副呆怔怔的模样，笑着逗她道：“结果，你告诉了我。”

夏天扑上去要掐他：“我才没有，我们有纪律！”

韩信笑着挡住，“对，你没有。不过有时你看我的表情不大对，看汉王，看张良，看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大对。你只要知道了他们叫什么名字，就是一副回忆的模样，除了在你的记忆中搜索我们的事情，你还能想什么？而且，很多事情你都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无论是上次你随口说出‘陈仓道’还是后来的废丘围城，对我的计划，根本没打听过军事机密的你也能知道个十□□。你认为以我的性格，会用你是妖怪还是用你来自未来来解释？”

夏天目瞪口呆，韩信笑道：“走吧，山顶还很远呢。”

夏天乖乖地跟着他走，觉得除了老爸，自己还从未这么佩服一个人过。

路很不好走，时时都是断崖绝壁。但是韩信早已习惯爬山涉水，而夏天又是训练有素，所以两人攀崖下谷，互相扶持，走得也不算慢。

时值初春，山间新雪方融，春水蜿延，花枝怒放，风光绮丽之致。夏天直埋怨自己没带摄像机来。两人转过一道弯处，便见一枝梅花斜斜从山石间伸出，虬枝螭节，洒着残雪点点，似乎已是枯了。但是清冷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冷香，不经意间便深深地浸入了四肢百骸中去。两人细看之下，才发现：那雪中竟杂着点点殷红。也不知刚才怎么会将它看成一树残雪枯枝的。韩信见夏天喜欢，笑道：“等等。”说着就要攀过去。却被夏天一把拉住，道：“不要，让它好好长在那里嘛。”

韩信停住脚，看看夏天，松开攀着的藤蔓，笑道：“夏天，平时真的想不到你是这样温柔的女孩儿。”

夏天红了脸，想要分辩这不算什么善良，只是从小培养的环保意识使然，却又说不出口。半晌才吭吭哧哧道：“我们那个世界的女孩子都是这个样子……”

“都是杀人如麻的样子？”韩信取笑她。

“瞎说！”夏天叫起来，“你看小雨点，哪一点儿象会杀人的样子？她连鸡都不敢杀……”

“你敢？”韩信笑道。

“……呃，没试过。”夏天诚实地回答，又觉得这话有点儿服软，做个鬼脸道：“但是我杀过人可是真真实实的哎。我是军人，和平时期的军人也会杀人的。

“嗯？”

“比如……有一次我们接到命令配合印度边防部队反恐，就是……就是……”夏天又没词儿了，她发现这个世界的词汇实在不足以表达她那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叹道：“韩信，要是你能去我们那个世界看看，该多好。”

韩信的眼睛突然黯淡下来，夏天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神色——她认识的韩信从来都是自信而神采飞扬的——不禁一愣，自觉说错了话，赧然道：“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

韩信看看脚下，两人已经到了半山腰，云雾从脚下悠悠飘升起来。他抬头看看夏天，重新微笑起来，道：“还有很长的路，走吧。”

“韩信，”夏天突然冲动地叫了起来，“无论在哪个世界，你都是最优秀的！”她看进韩信深深的黑色眸子，真诚的说：“在这个世界，你是最优秀的统帅。日后在历史中，你也是最让人敬仰的……”她知道自己失言，赶紧噤声。

韩信轻轻一笑，为她接上，“……将军。”

“……为什么你不说是帝王？”夏天期期艾艾地问。她知道自己这样问已经违反了《时空管理条例》，但是她忍不住。无论是对韩信的好奇还是对历史的好奇，都让她忍不住要提这个问题。

“因为……”韩信看着面前的苍茫群山，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天下是刘邦的。”

“你怎么知道？”夏天冲口而出，却一下子又噤住了。她这样说下去，大有改变历史的可能！

一只苍鹰“扑啦啦”地从一处悬崖上飞了出来，巨大的翅膀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扑打了一下，叶片“刷啦啦”地落了下来。鹰嗥叫一声，在两人头上盘旋了一圈，振翼滑翔而去。

韩信并没有注意到夏天的脸色变化，只淡漠地看着那只长空翱翔的雄鹰，平平静静地道：“因为，我没有资格得到它。”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要。”韩信静静地说，“就象当初辱我的那个人一样，我之所以肯受他侮辱，是因为我不知道杀了他有什么意思。”

这是他第一次提到他的□□之辱。夏天从小就读过这个故事，还曾与慕容雨争论过故事的寓意究竟是忍辱负重，还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但她从未想过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韩信的声音在群山中显得又轻又淡，却象风一样穿遍了林中谷间：“我的师父曾经对我说过：得到的东西，要好好保护它，才能好好利用它。我不知道天下对我有什么用处，所以我不想得到它。我选择了刘邦，是因为他既想利用它，又能保护它。”

“……你师父？”夏天好奇地问。

韩信看着夏天睁得大大的眼睛，笑了起来：“无名小卒，你不会知道的。”

夏天瞪眼道：“我不信，能教你的，一定不会是普通人。”

“当然不算普通，但是也不算了不起。”韩信平静地说，“当初他教我《六韬》《孙子》什么的，只是为了无聊解闷儿。但是后来他发现我所学已经胜过了他以后，吓得可不轻。”他问夏天，“如果你发现你的徒弟已经超过了你，你有怎么样的想法？”

“……我不知道。”夏天认真地说，“我没有收过徒弟。不过我想你师父肯定很不高兴。”

“说得对。所以他把自己所有的兵书战策都藏了起来。我开始觉得他可笑，后来觉得他可悲，后来，我又觉得追求那些琐琐碎碎的天下人都很可悲，最后，”他深遂的眼睛看住了夏天，“我觉得自己最可悲。”

“为什么？”夏天慢慢地问。韩信看着她，却没有答话，夏天也不需要他的回答，沉默一会儿，她看着脚下开始沉入夜色中的苍茫大地，说出了答案：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寂寞的人。”

“对，”韩信淡淡地承认，

“我之所以要帮助刘邦打天下，只是因为我想知道：自己到底能飞多高。

“才会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