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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剪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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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流响出疏桐。

日光被修竹分割成几块碎片零零碎碎的铺散在地面上。

高山、小溪边,立着上百个坟冢。

犹如百鸟归巢般栖息落地、归于故土。

一行人站在坟冢前,以两个身材修长、挺阔的男人为首。

两人深深鞠躬,身后的人也跟着如此。

不言中,众人皆在叹息。

这些都是为闵城牺牲的战士们。

古河走到一座坟冢前,粗粝的手轻柔的摸了摸上头刻着的字迹。

古河之妻。

谭哥儿死了。

甚至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着。

那晚,那晚他就在不远处,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像一颗子弹直击心脏,让他痛不欲生。

金黄色的光闪的人眼睛疼,他站在玻璃窗边,那金光刺的人眼睛都睁不开。

太耀眼了,耀眼的让他粗鄙不堪。

「谭哥儿…」

谭哥儿身边立着的是田姬的坟冢。

那颗圆滚滚的头颅又再一次在眼前滚动,连着滚了好几个圈,再停住。

那张卖身契还在他的手里,古河掏出静静看了一眼,拿出打火机点燃。

微弱渺小的火光闪烁着光芒,一张泛着白色黄纸燃起了火苗带着些黑色的灰烬坠落。

小四的坟冢孤零零的立在最后一个,不为其他,这是他自己的意思。

他的原话如此「我小小年纪就能上战场杀敌已经是三少的恩情,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规兵,我死后只要把我立在远远的地方就行」

张霖遵循了他的意见,将他的坟冢立在了个青山绿水、大树遮蔽的地方。

稀稀疏疏的日光照耀下来,在坟冢上撒着光。

他们明日就要启程,今日特来看望。

沐岫岩很尊重许姩的意思,她说不挂,他便收好放在其他的地方。

许姩本以为沐岫岩会拒绝看白鄢陵的要求,谁知道竟然点点应下,说是晚些会去。

「这天气热得很,上次见你爱喝酸梅汁,特地给你准备了些,要尝尝吗?」

许姩忙不迭的点头,一双眼睛里发着光。

和药相比起来,这酸梅汁就是人间极品。

冰冰凉凉的酸梅汁在手中发着冷气,因着刚从冰桶里拿出来的缘故,上面还聚着水雾。

一口下去,凉气直冲冲的跑进肚子里,让原本燥热的内心逐渐安静下来。

许姩边喝边竖起大拇指「好喝!」

「姩姩,前几日你偷偷跑出去玩我仔细想了想,的确不应该再束缚着你,你虽然是我的妻子,但也是许姩,以后你想出去就去吧,不会有人再跟着你了」

这一则好消息砸的许姩头晕眼花,差点连酸梅汁都丢在地上。

她没听错吧?这简直就是在做梦!她做梦都没梦到过!

以后她想怎么出门就怎么出门,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了!

越想她越开心,一双含水的眼睛渐渐成了一轮弯月,甜甜的开口。

「谢谢你!」

谢谢他会尊重她的想法。

沐岫岩微不可查的垂下眼眸,很快又温柔的笑起来。

「姩姩喜欢就好」

入夜,池塘边蛙声一片。

沐岫岩看了眼池塘里翻滚游荡的鱼儿,蹲下身抓了把鱼食撒下。

鱼儿争先恐后的涌入,挤着往前争食。

沐岫岩伸出泛白的手很快一抓,一只略小的鱼儿呈现在手掌。

才刚刚从水中脱离的鱼儿很快陷

入惊恐,在掌纹分明的手掌上来回扑腾。

才刚刚跃起来,又很快被压下。

来来回回好几次,鱼儿也没了力气,乖乖的躺在手掌上。

似乎是玩够了,沐岫岩将它随意一丢砸在地上,离去。

从白鄢陵那里回来的时候他脸色很不好看。

浑身像带了坚冰,虽不说话,但让人望而生畏。

许姩正在剪纸,笙儿就一路小跑过来推开门。

「少奶奶,我刚才看见少爷的表情,很,很不好看,好像是谁招惹他了」

停下手中的活,许姩把剪刀放回原位,这才开口说话「我刚才煮了些绿豆汤,等会笙儿你给他送过去」

笙儿连忙开口「我刚才看着少爷往咱们这边来了」

许姩蹭的一下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

老实说,她没见过沐岫岩生气,他永远都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做什么事情都有条不紊,谨慎谦虚。

要是换做其他人,大可以买一些小东西说几句甜言蜜语的小话马上就会好,但面前的人是沐岫岩,她真有些手足无措。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门就被嘎吱一声打开。

「姩姩」

沐岫岩一身白色长衫站在门口,灯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勾勒出他俊逸的脸庞。

完蛋了,她一眼就看出沐岫岩身上的气氛不对劲,可她却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笙儿急的使劲扯许姩的衣袖,这位少奶奶什么时候发呆不好,偏偏赶上这时候。

「你在剪纸?」沐岫岩眼神一瞥,瞧见桌上还没来得及收的剪纸画,自然地走来将剪纸放在手上仔细看了一番「好看」

剪的是一只兔子,正趴在地上懒洋洋的睡觉。

许姩终于回过神来,盯着那只兔子点头「你,你要试试吗?」

原本只是没话找话,没想到沐岫岩一口答应,顺势坐了下来。

笙儿赶忙搬来另一只椅子放在一旁,半拉半拽的把许姩压在位置上坐着。

「嗯…这样,你先把纸对折,嗯,再对折,连着折三次」

一张红纸很快变成一小张乖乖的躺在桌上。

转头去看沐岫岩,他却好像顿在第一步。

他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在原地找不到方向,抬起茫然的眼神看向许姩,良久露出苦笑「我有些太笨了,不太学得会」

「抱歉」

或许是同情心作祟,又或者是真的被触动到,许姩很快又笑起来,这次离沐岫岩更近了些。

「我重新教你一遍,慢慢来」

昏黄的灯光打在两人身上,许姩的发丝泛着黄,笙儿悄悄比了个照相的姿势,满意的离开。.

这一次沐岫岩终于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不免松了口气。

稍后又突然紧张起来,小心翼翼的开口「姩姩,我很笨吧」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开口,许姩的声音犹如小溪流一般静静流淌「怎么会呢?你很聪明啊,你能够把这府里面打理的这么好,我帮不上忙才应该是笨的那个,别妄自菲薄嘛」

很少听到沐岫岩这么低沉的时候,又补上几句「你真的很厉害!不止这个府里,还有整个县里经过你的照顾,现在人人都衣食无忧,鸡犬之声不绝于耳不是吗?」

她说这话也没有故意去追捧的意思,的确在大家的眼里,沐岫岩就是这么一个人。

前几日她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了,沐岫岩带着大家伙去查案,那个案子很血腥,带着什么头啊血啊,硬生生被沐岫岩抓到凶手。

可惜的是凶手已经跑路。

沐岫岩安葬好了那些因为这个案子死去的人,又给了家属们一大笔费,这事传开,大家对这位年轻有为又俊秀的青年更加喜欢。

沐岫岩恍惚间看向许姩,心底一软「姩姩,有幸你能成为我的妻子」

见许久得不到回答,沐岫岩目光黯淡下来,打破这片刻的沉寂「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今天很感谢你」

许姩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拐角处。

她的心里很纠结,她发现一个问题。

直到现在以来她对沐岫岩的感情,只有朋友。

朋友之间简单的关心,朋友之间的问候,以及朋友应该保持的距离。

可她现在是他的妻子,是要和他走一辈子的人。

她真的,要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心里乱成一团,许姩心烦意乱的睡不着,拿上一件外套坐在院子门口看着天。

繁星点点,碎玉飞溅。

她今晚没吃药,趁着大家都没注意把药倒了。

她半靠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把小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风。

这短暂的静谧被白鄢陵的到来打断。

她怀里包着一只猫,径直走到许姩面前。

想到今天的约定,许姩坐直了身子,又搬了另一只椅子来。

热茶上桌,白鄢陵只是匆匆瞧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我只说一些,你自小是许家的人,许家家大业大,但你的母亲早逝,取而代之的是赵婷霞和她的女儿许清,她们俩对你没多少好脸色,所以你自小出了国,自回来时已经学成」

白鄢陵语气一顿,不再说话,反而摸起怀里的猫。

许姩听得直皱眉,见着白鄢陵没反应,赶忙问。

「还有呢」

「不便多言」

许姩:???

这才说了个身世,还是个有头无尾的故事,这让她怎么听?

简直要命。

这就像是一只钩子即将勾住要上钩的鱼,可那鱼死活就是不上来,撩的人心火难耐,心焦气躁。

「还能不能…再说说」

白鄢陵看了她一眼,神情复杂「我只能说这么多,我不是什么好人,保不准会说些假话来哄你」

许姩总觉得,今晚的白鄢陵似乎和白日的白鄢陵不是一个人,白日里的白鄢陵是个咄咄逼人不给人丝毫脸面的人,而此刻的白鄢陵却像个刺猬,将自己的刺面对众人,却又不忍心狠狠地把刺扎在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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