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接她(1 / 1)
郗悦下楼的时候没有再用她上来时候乘的那个电梯,那电梯直达三十七层,肯定不是一般员工用的,而且看起来比一般电梯要豪华些,十有八九是总裁专用的了。
因此,当她一脸淡然从员工电梯里走出来时,慕天大厦里没有一个人对这个衣着寒酸的小女孩投过去更多的注意,只是匆匆一瞥,就此过了。
的确,郗悦确是属于那种丢在人群中绝对无法一眼认出来的类型。
而当她走出大门时,一辆豪华的黑色轿车已经等在了那里。女孩自然不会认为这是等她的,于是只微微停顿,就面无表情地绕过了车身,往前走去。
这倒是让坐在驾驶座上的Ray愣了下,这个女孩……是眼睛有问题吗?自己这么大一辆保时捷停在这里,她居然无视?还是说这女孩对车根本就一点概念都没有,对她来说,四个轮子的东西都只是代步工具而已?
呃。
于是,慕天总裁特助Ray满脸黑线地走下了车,没跨几步,一身黑色的西装就横亘在女孩面前。
又是“黑衣人”一族。
她抬了抬头,发现是刚刚站在那男人身边的员工,出于礼貌,她微笑了一下,语气疏离地问道:“请问,有事吗?”
Ray回她公式化的一笑,说道:“总裁让我送你回山庄。”
现在?才九点不到的时候就要回去吗?
她忽然记起那“花语”花店里的小提琴,昨天她心里记挂着事匆匆走了,那提琴……应该没什么事,就是那个不懂得摆弄花卉的家伙不知道会把花店折腾成什么样子,无关薪水,女孩的心里只是有些担心那些她一直悉心照顾的花花草草。
知道了行李的下落,也定下了以后的住房,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其他变化的,她不如先去花店好了。半个多月都翘班了,赵姨那里……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毕竟这份工作她还是要长久做的。
她看了Ray一眼,轻声问他:“我现在……有点事情要去做,你……能送我到一家叫做‘花语’的花店吗?在北民路78号。”
Ray愣了下,不多话,只点点头,就迈开步子上了车。
郗悦不懂车,只知道眼前这辆价格不菲的车很拉风,可是看着不顺眼,都是代步的东西,何必搞得这么花哨?能把人送到目的地不就得了?
呵,总裁,人家是总裁。
一路上她都没有说话,只是兀自思索着一些事情,交易谈成,那么接下来她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转系的准备——想到这里,眉头又是拧紧了。
她不像哥哥,有着音乐天赋,学起来又快又好。她在之前简直是个音乐白痴,要不是哥哥老是抓着自己说一些乐理知识,还拉着她听他新谱的曲子什么的,她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纯乐盲。看起来,要进音乐系的难度确实不是一般的大啊,更何况音乐还是桐海的拿手专业。
前景堪忧。
然而,她不怕。
年轻的女孩总是有这样的坚定与执着:既然是决定的事情,那就披荆斩棘往前去,纵然是遍体鳞伤也是绝不后悔的。
心里想着,车已经来到了北民路,稳稳停在“花语”对面的街道上。
快下车的时候,她像是想到什么,回过头来,轻轻说了句:“谢谢你。”
Ray看了她一眼,问道:“那……什么时候来接小姐你?”总裁交待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郗悦皱了皱眉,本来想说不用接自己会回去的。不过转念一想,她根本就不知道暮霭山庄在哪里,而且听这名字也不会是市区内的,一定很远,也就不再逞强,微微一笑,说道:“傍晚五点半的时候吧,我刚好下班,就在这好了。”
在她打开车门一只脚跨出去的时候,她最后淡淡说了句:“不必叫我小姐,我叫郗悦,名字就好。”
看着她她走到门口,Ray才发动引擎,开车离去——是个有意思的主儿,当少奶奶,兴许不错,跟少爷……有的杠了。
郗悦走进花店,发现昨天看见的那个男生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手里翻看着昨天她给他的那本小本本,挺专注的。她没理他,兀自走进了其中一间花室,开始细细查看可怜的植物。这些天她不在,想想昨天那情景,她想检查看看这些植物受到的摧残程度到了何种地步,还是否有救。
拨弄了好一会儿,她的脸上才露出一个算是欣慰的笑容。
还好,不算太糟。
那几盆芦荟是都死光了,还有那些鸢尾和翠菊、凤仙,虽然没到死的程度,不过是离死不远了。倒是那些玉兰、月季和三色堇还活着,看起来没有将死快死的蔫样,就是还有救了,还好有救。
她忍不住在心里佩服起那男生来,才几天的功夫,他就把这里的盆栽给毁了个遍。还真是辣手摧花,一点情都不留下!叹了口气,她没说什么,戴了手套开始进行拯救行动。
看来这几天,她是有事做了。
而那男生自郗悦进来之后,就一直看着她动作,看她把一些花连根拔起丢在一边,然后把另一些放到了特殊的花室里,来来回回的,好像那种手术室里面无表情的医生——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不满或者是惋惜,只是平静。
还记得昨天,他从老妈那里问来了这个打工妹的事情。
几个月前招来的大一学生,话不多,肯干活。当初老妈就是看上了这一点,想想看学生妹工资可以少付点,可后来却意外发现这女孩不仅话少会干活,而且竟然对盆栽以及花草的培育和护理是相当地精通,比她一个开花店的知道的还要多,心里开始喜欢这女孩子了,也就少了些商人的心理。
由于她还是大学生,工作日的时候要去学校上课,老妈干脆就把钥匙给了她,等于是整个店都交给她管了。她有空就来开店,没空就关着,需要进货的时候老妈出马。这样,老妈就可以把大部分的心思都花在了临水街新开的服装店里。
呵,真爽快!
他问过老妈,为什么会相信这个女孩子?就不怕她偷店里的钱?
可老妈竟然骂他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他看到她之后就会明白,她不会贪图店里的任何东西,而是真的喜欢那些花草在做事。
可是现在,她的眼睛里,表面上没一处地方看得出来她是喜欢花草的人。
而且她根本就忽视他的存在,兀自把那些花草搬来搬去,加光照或者是松土,或者是换盆。看着她一言不发的忙碌,他不好意思地发现,这些天他得意洋洋,自告奋勇来经营花店,简直就是在帮倒忙。
“你……叫什么?”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不由自主地谦卑了语气,真是犯贱!
头也没抬,声音清冷:“郗悦。”
刚刚才把那些盆栽都整理好,现在是要去看看那些鲜花了。
走到鲜花区,女孩发现,这些鲜花居然都发蔫了!长叹了口气,她简直要把这个男生当偶像了!幸好自己回来得及时,才半个月,要是一个月之后回来,这花店说不定就可以重新开业了。
认命地把那些烂了花瓣的鲜花都拿走,还剩下勉强可以入眼的,然后进行分类整理。
而当她忙活的时候,那男生却是话多了起来。
“哦,我叫程俊浩。英俊的俊,浩荡的浩。”
“你是取悦的悦吧?郗悦,这名字还不错。对了,我妈说你在桐海大学读书,你成绩很好嘛,嗯,你是读什么系的?”
女孩依然在摆弄鲜花,把还有点样子的几朵玫瑰留了下来,剩下一些根部已经开始腐烂的鲜花都毫不留情地扔了。
“新闻。”
“哦……新闻啊,那还是挺有文学气息的么。我是学美术的,在风越学院,读二年级。”
就这样,郗悦的一整天都是在男生的喋喋不休和她没完没了的忙活中度过。她话不多,也不喜欢陌生人,后来被他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就只在他问好几遍的时候,才会回答他一两句。
隐隐觉得,学美术的男生不是应该挺有艺术气息的么?可是眼前的男生话多又白痴,简直是一颗艺术圈里的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啊。
傍晚的时候,她才终于空闲下来,看了眼还想继续聊天的男生,她丝毫不客气地说:“以后这些花我会护理,如果你要做,就按着护理手册上说的做,不要轻易动它们。”
她没有责备他,语气里却是暗含讥讽。毕竟这是人家的花店,他爱怎么摧残就怎么摧残,自己管不着。只是可惜了那些盆栽和鲜花,小时候妈妈是开花店的,郗悦对于花草也有种特殊的热爱,终归是不忍心的。
男生听了这话,却是脸红了,嗫嚅着说道:“我知道了。我本来是想帮帮我老妈来着,没想到……嘿嘿……”
人倒是诚恳。
说话间,叶司澈已经来到了门口。
郗悦看了看钟,五点半差不多到了,想起那架小提琴,于是就去储物柜里拿了东西,心里记挂着自己的那些行李,她回头对男生吩咐了一句:“明天早上我会来开店。”
说完,她看到对她笑得一脸温和的叶司澈。
修长的身躯倚在门框上,几绺发丝垂在额前,夕阳在他身上印下一层淡淡的光辉,有种恬然的宁和。他静静看着自己,眼神中有一些暧昧的深意,女孩的心跳在那时快了几分,低了头,走到他面前。
“我下班了。”
“嗯,那走吧。我请你吃晚饭去,反正爷爷也不跟你住一起了,你就不用赶着回家做饭了吧?”他一只手替她拿过手里的琴,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去。
花店里的程俊浩看见两人却是睁大了眼睛,一个人自言自语:“不是吧!她是美女吗?居然能够钓到这么帅的一个男朋友……这年头的情侣,还真是匪夷所思噻……”
走出花店的郗悦却急忙挣脱开了男生的怀抱,语气平静,但有些歉意:“叶司澈,今天我想要早点回去。我不住在公寓里了,想要早点回去整理一下行李。”
“什么?不住公寓了?那你住在哪里?”他停下来,有些惊讶,揽着她肩膀的手放在了身侧。
突然的惶恐。
昨天,她为什么不说?还要他送她到公寓楼下……难道,他是真的错过了什么,不再参与她的生活了吗?可是……昨天明明气氛好不错的……
“我……住在爷爷以前的一个朋友家里。”女孩的语气依然平淡,她压住心底那绺莫名的慌张,只觉得其实没必要心虚,她到哪里都不过是个房客。
“爷爷的朋友?”他并不曾听她说起过她爷爷在桐海还有朋友。
“嗯。是爷爷的老战友,几十年不见了,这次见到的。”
“可是你不是说你爷爷跟那老战友一起住在英国吗?”
“那是爷爷的战友在中国的房子。”女孩的语气里有些许的不耐,他是不是管得太多了?他的语气不像是她的朋友,反而是哥哥一样的关心,这让她心里好些不舒服。
叶司澈叹了口气,尽管心头还有些疑惑,不过看她不耐烦的表情也就没有再问,刚想再问问要不要送她回去的时候,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两个人的身边。
呵,还真准时。
于是拿过叶司澈手里的琴,女孩轻声说道:“叶司澈,我要走了。”
在看到那辆豪华轿车的瞬间,他心头的疑惑仿佛雨前的乌云,层层逼近,可看着她那张淡漠无波的脸却又问不出口,他……太敏感想太多了么?他若问出口,她会不会不高兴?觉得他不相信他?
踌躇的时刻,女孩已经坐上了车,关了车门,这时候想要改变主意问出口,已然是来不及。
“叶司澈,谢谢你。”
在走之前,她低头看到手里的提琴,摇下车窗对着呆愣的男生轻声道了谢,算是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