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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宝华敬了一圈酒下来,好容易觑个空脱了身,回头往房间里来,喜婆子正带了丫头们在下头吃东西,见他来了忙都站了起来,他也不甚在意,只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只管吃罢,若要什么我自会叫人。”于是大家都纷纷应了,复又喜笑颜开地散坐下来。
绮罗正微闭了眼养神,忽觉门帘一响,已经有人走了进来,她心中微微一动,却并不作声,管自歪着。那人走上前来,轻轻将她的盖头掀去,伸手抚在她的脸上,低声道:“怎么这样空着身子睡,回头看着凉。”
绮罗微微将头偏过去,在他的手里慢慢蹭着,也不睁眼,只道:“并没有睡着,不过养养神罢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何至于这样不知分寸。”
谢宝华自识得她以来,从来未曾想过能这样平静安宁地跟她说话,想起以前经历的种种,心中既喜且酸,正沉默间,绮罗管自站了起来,走到桌前坐下,又回头望着他浅笑道:“你怎么这会子竟然逃席?前头找不到新郎官,要打进来的。”
谢宝华也不由得笑起来,跟过来从后头搂着她道:“我只怕呆会被他们灌得醉了,连你也看不分明就睡下,白浪费了大好春宵。”
绮罗又是咬牙又是要笑,半嗔半恼地推他道:“又满嘴里胡说八道,今儿是怎么了,没有半分正经。”
谢宝华抱着她只是不肯放,看着她挣出手去倒了一盏俨俨的热茶,递到自己唇边,道:“要不要喝一点子解解酒?”
他脸上的笑容微滞,伸手接了茶道:“怎么今儿你跟变了个人似的,竟这样关心起我来了,过去那些事……”
绮罗听得这句话,登时低下头去,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徒剩下两块胭脂的红,虚虚地浮在面上。她沉默半晌,方才道:“既然你都肯这样娶我,过去的事又提它做什么。你明知道,要我不恼你是不可能的,何必徒然翻出来怄自己。”
谢宝华嘴角的笑渐渐敛去,将茶放在桌上,自己也坐了下来,颓然道:“我自然知道,这许多事都是我惹出来的,你怎会不恼我,只是今天开始你我已是夫妻,我宁愿把这些都摊开来结,也不要在心里埋成彼此都解不开的结。”他抬起来,看牢了绮罗,“我要你知道,我做这些,都不过全是因为我爱你。”
绮罗红着眼眶抿了抿嘴,道:“我原是不相信你会真心对我的,在那种地方,谁又肯真心对谁好?打我八岁上一脚踏进那地方,就知道自己的终身从此是毫无指望了。我跟妈妈说须得明媒正娶我才肯嫁,那也不过是拿来敷衍你的话,我原以为,原以为……”
“你是打定了主意我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是不是?”
绮罗只管低头不答,被他捏着下巴抬起脸来,瞧了半晌方才长叹一口气道:“我怎么就撞在你这么个……这么个没心肝的女人手里!”
他的吻密密地落下来,绮罗木然地承受着,不动也不躲,由着他腻了半日,方才蹙眉轻声道:“一身的酒味。”
他不由得笑起来:“才刚过门,新娘子就嫌弃起我来了。”说着拿起那盏茶随手一泼,望着绮罗笑道:“凉了,倒杯热的来,我解解酒再出去。”
绮罗默默地接过来,复又斟上一盏,那茶壶仿佛特别地沉,握在手中竟然微微发颤,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堪堪地斟满,端起来递到宝华唇边,他却孩子气地一仰脸:“喂我。”
绮罗被他用力一拉,身不由己地坐在他腿上,瞧着他歪着头微闭了眼,一脸孩气,只得叹了口气,抿了一口热茶,细细地喂进他的嘴里。
谢宝华喝过了茶,仍然意犹未尽,拉着绮罗只是不肯放手,又见她双颊酡红,嘴角含笑,分外妩媚可爱,一时忍耐不住,横抱了起来便扔在床上,绮罗吃了一吓,连忙推他:“你着什么急,外头席还没散呢,看叫别人笑话。”
谢宝华只管解她的衣服,胡乱道:“我自疼我的老婆,谁敢笑话。”
绮罗见他放肆得不像话,又不好叫的,只得尽力挣扎起来,一手按在胸前,一手却反到脑后去,摸到预先藏在枕底的那一点子冰凉,紧紧抓着,觑他心浮气躁的时候,猛然抽了出来抬手便狠命地刺了下去。
谭锦鹏与潘凤起下了车抬眼望去,谢家一片灯火通明,张灯结彩的好不热闹,门口三三两两的黄包车中,李汉年专用的那辆老爷车分外显眼,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中都有了计较,谭锦鹏便吩咐道:“留两个在车上埋伏着,我带八个人进去,余下的都守在外头,万一姓李的跑出来,绝不能让他走脱了。”
潘凤起道:“车里不用留人了,他们跑不了。倒是里面还是多带几个人的好。”说着便向谭锦鹏一笑,装作漫不经心地向那车晃过去,手底抽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干脆利落地将四个轮胎的气都放了个干净。
谭锦鹏不觉好笑,微一摆头示意大家各就各位,便带着人往里走去。
席上酒过三巡,方才发现了新郎逃席,正乱嚷嚷地闹着要打到洞房里去寻人,李汉年因坐了主席,只得忙着替谢太太平乱,怎奈双拳难敌四手,更兼新婚三天无大小,反被众人灌了好几盅,着实有点酒酣耳热起来,尤自不忘大着舌头求情:“我这个侄儿向……向来是个多情种子,今儿他大喜的日子,就……就莫要太为难他了嘛……”
正乱着,忽然厅里的人都安静下来,连喜案上红烛燃起的簇簇火苗也仿佛凝固,李汉年晃了晃晕沉沉的脑袋,这才看见正门口处,静静地站着一个人,将乌沉沉的□□牢牢对准了自己,他这一惊非同小可,那酒意立刻醒了一半,嘴里已经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谭锦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