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言漠篇（1 / 1）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街坊邻里都说，言漠这孩子，从小就漂亮的过分，当然，一个男孩子，用漂亮形容可能不太确切，但是光凭那眉清目秀的一张小脸，带着小酒窝的可爱状笑容，长大后也一定是只风情万种的妖孽。
“是啊，纤季也从小就这么说我。”讲起这段往事的言漠托着下巴笑得风轻云淡。
言漠和展纤季的关系从小就很好，至今言漠还是可以清晰的想起初次和展纤季见面的时候，家人要送言漠要去少年宫学乐器，为了寻伴，就找上了新搬来邻居家的大一岁的小姐姐，双方家人客客气气的一番谈话，随后就招呼孩子们来见面。
只是没想到小妖孽言漠一见那个叫展纤季的姐姐，顿时看呆了眼。
“小漠，你看姐姐漂不漂亮。”言家妈妈打着圆场。
小言漠搜肠刮肚的大声念了两句跟电视上听来的诗：“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众人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怪笑，展纤季好不容易直起笑弯的腰身，一本正经的说：“这么小就会哄女孩子开心，以后一定是个妖孽。”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她的手牵上了他的手，从此，不离不弃。
小学、初中、高中……他们一直这样的同班同学，陪伴着走过来往的道路，五颜六色的廉价冰激凌、温暖的春风、绿色的邮筒、日记里朦胧的情感、渐渐含蓄成口中说不出的名字……关键词如此的五彩缤纷，小小心意在此萌生，片刻，唱尽年少繁华。
他们曾一起翘课，跑到河边快乐的打起水仗，一起跑到很远的佛寺之中，像模像样的参拜着为对方祈祷，对方生日那天将拼命攒下的零用钱买成小小的蛋糕，年幼的时候，也曾无所顾忌的大喊过：“要和纤季姐姐一直在一起。”而中学时展纤季被混混纠缠，言漠也曾毫不退让的挡在了她的面前，用那单薄的身躯宣告着守护的宣言……展纤季灿烂的笑容，就是他唯一珍视的东西。
就这样，陪伴着长大，然后，彼此喜欢，一切似乎是顺理成章。
言漠记得，在夕阳布满天空的山坡之上，两人曾经彼此打闹追逐，最后疲累的歪倒在地上哈哈大笑，就是那个时候，她看似无意的问起了他的理想。
他只说是希望离开，父母严厉的管教使他忍无可忍，压抑的氛围，家中沉闷的空气，就像是看不见的禁锢，氤氲不止。
她看着不远处的斜阳，轻轻的叹息着：“我也是。”
展纤季的家中，正在经历着一场变故，外来的第三者插足，父母一怒之下离婚，她在惶惶之中，不知何去何从。
言漠犹豫的牵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掌心相贴，温暖，如此熟稔，只是当时的他，始终没有那个勇气说出：“那就一起走。”
在那个寂静的山坡，言漠初次吻了展纤季，青涩的年少的喜欢，笨拙的真挚的亲吻，什么都不能承诺，然而，却似乎代表了一切。
“纤季，那么，咱们就一起到远方去吧。”约定，如此简单。
在那个炎热的夏季，两人参加了高考，言漠被远方一所知名大学的播音专业所录取，而展纤季，却因为家中动荡无心学习而落榜。
她笑着祝贺他，他的心里，却猛然刺痛，听说他的家人正在尽力筹划让她出国进修喜欢的音乐，分开之日，到来的如此迅疾。
“言笑晏晏，漠然成伤。”
言漠依稀记得，那个有着恬静神情的女孩，一笔一画的在同学录上写出的话，他知道，那象征着别离。
“言漠，再见。”她如此坚定的和他做着告别。
告别家乡，奔赴新的旅程，大学生活就这样开始，言漠认识了刘峰在内的很多好哥们，每天笑得开怀，只是，与展纤季长久不见面所翻卷出的思念，也已经将他的笑容压抑的越来越勉强。
“你倒是咋了？”那天刘峰忽然这么问他：“你和你那群哥们儿闹的时候，你连笑着笑着都会突兀的停下来喘气，有烦心事了跟哥说啊！”
言漠摇摇头故作风轻云淡，开朗一笑就将悲伤掩盖成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
只是总在每个夜晚，突如其来的惊醒，心中翻卷的思念就像要把人逼迫至窒息，睁着眼在黑夜里空洞的想，他和展纤季，或许就这样，再也见不到了。
再也无法见面，再也无法回首的昨天……
陈旧的日记、蒙灰的照片、尘封的往事……就这样，一点一点，离开了你的世界。
大二的那年冬天，他终于收到了展纤季的来信，简单的叙述着要去法国进修音乐，平淡如水的句子，末尾的几个字，打乱了所有平静的生活。
“甚念，等我。”
那天夜里，言漠酩酊大醉，直到刘峰来将他拖了回去，半梦半醒间所有的倔强和逞强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第一次，在刘峰的面前哭的像个孩子。
我们确实说过要到遥远的地方去，但是却不知道，连我们彼此的距离，也如此遥远了。
下次要去遥远的地方时，可不可以和我一起。
他们终究是各自离开，奔赴远方而去，黑暗而迷惘的未来之间，再也看不到光明。
言漠毕业之后就进入了一家电台，辗转的换了几份工作，后来才听从了学长刘峰的建议，进了电视台，当时他唯一崇敬的，就是当时的知名主播叶苍生，心中怀着努力就会和展纤季再次相见的目标，从一点一滴工作开始做起。
时间溜走的很快，不知不觉已是三年，这其中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情，曾主任上台，叶苍生辞职……他只是以为是个偶然，苍生的妹妹叶弥生，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入了新闻部。
他第一次见到叶弥生的时候心里是好笑般的无奈，这样一个卖着乖巧笑容甜甜的女子，有着无论何时都元气满满的特质，就像是一道阳光，缓缓的洒入了他的心里，帮她提起摄像机的时候真的只是个偶然，却在看到了她仰起脸冲他微笑的瞬间，愣神。
明明是这么不一样的两个人，笑容，竟是如此的相似。
他没来由的想起展纤季，和叶弥生不同的，一个恬静如水，一个热情似火，但是，那种没有任何勉强的开怀笑容，似乎是一种神奇的魔力，瞬间就有暖人心房的力量。
不久之后，他被实习生拖着袖子要求去见家长，那时的他也知道，只是为了敷衍亲戚才顺手逮人，当时只是说“考虑清楚心意之后，再做答复。”然而想不到，之后的事情，却完全脱离了他料想的轨道。
弥生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时，言漠看了她半天还是摇头了，或许是处于私心，默默的长久等待一个人，太寂寞，如果可以的话，仅仅只是一个人的倾慕，也足以治愈孤单的心。
年末聚餐，“国王游戏”，言漠被弥生指住大喊：“我喜欢言大哥。”如果说，第一次是为了敷衍家长，那么这次再由弥生如此笃定的说出，他就忍不住……方寸大乱了。
没有拒绝，那么就是同意么？这样有朝气的弥生，或许可以将他从那种死去的情感里带出来。也罢，就这样试着和她一起，品尝一种不一样的爱情。
去游乐场，去家中吃饭，生日时绚烂的烟火，和她在一起真的是快乐的日子，几乎就让他想起不久之前的当年，他甚至鬼使神差的吐露了有关展纤季的事，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有些不妥，然而弥生看向他的眼睛，始终清澈澄明，甚至，没有任何怨恼的痕迹。
“言大哥，那个人没有回来，一定很寂寞的吧。”
他只是无法弄懂，弥生对他的态度，知晓往事之后，也不曾有任何的醋意，反而是希冀着他们能够在一起，让言漠的心里，突如其来的多了几分质疑。
这么长久的时间里，她从未唤过他的名，“言大哥。言大哥……”一声声清脆无比，若是放在恋人这个立场上，倒叫人听出几份疏离来，是不是……她本身就是将他摆在一个家人般温暖的位置，无所谓喜欢，却也是不离不弃。
病中的弥生所喃喃而出的称呼，无意识间，透露了真实的情感。
这种感觉，不是喜欢，更不是爱，他对她，就像是对待邻家的小妹妹，她对他，一如那个梦境中的大哥哥。
她遇到危险时，他不在她身边，甚至，就连她感觉苦恼的事，他竟也想不出什么办法为她排忧解难。
而弥生，却始终逞强着面对着一切，甚至连苍生的份，也一起承担，就连笑容，都是那样的坚强而隐忍。
一纸调令，言漠被调往播出部，临离开的时刻，他终于决定说出他真正的念头。
“我不能因为对弥生也有好感，就自私的认为这种家人般的感觉是在恋爱。”
和弥生讲明的那天，如此抽丝剥茧般的艰难引导和解释。言漠甚至想到了《魔卡少女樱》里的雪兔和樱，如此相似的场景，眼前的弥生在他的安慰下勉力微笑，泪流的却如此凶猛。
“言大哥，真是温柔的人，虽然说是要分开了，可是心里一点都没有难过，真的觉得，很安心的感觉。”那时的她如是说。
和弥生分开了，彼此间的关系，却已经不知不觉的回复从前，采访失败的时候，她会跑来和他诉苦，弥生遇到困难的时候，他也会出谋划策……人，真的是很奇妙的，原来在认清了对方的定位之后，那些错误的迷乱的感觉，竟也如此轻易的烟消云散。
看着她在范路阳的不懈追求下终于慢慢的改变心意，会打情骂俏会任性耍赖会醋海生澜，沉浸在真正的恋爱里，或许快乐或许痛苦，他也相信弥生一定会勇往直前般不放弃，最后的时刻，他看到要来和自己叙说心事的弥生，站在自己门前犹豫然后决绝转身而去的时候，言漠终于微笑，就像是对着即将出嫁的妹妹，如此坦然的潇洒放手，
言漠觉得自己，似乎依旧等得起，即使被刘峰说为是将谎言当成誓言，却也……无法自拔般的不能放弃。
那天接到信号不清的电话，滋滋的电流声中，他忽然敏锐的提取到了那个声音的碎片，心中，突如其来的缠绕了繁盛的幻觉。莫非……是展纤季……突如其来的回国……
对着电话怔怔出神的时刻，他看到弥生向他笃定的微笑：“言大哥，你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言漠宠溺的微笑，弥生，你当你是会预知的魔卡少女樱么？
走出电视台大楼的时候，阳光刺痛了视野，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身后那声惊喜的呼喊，多年心中时时回响的声线，那么亲切的该死的熟悉的陌生。
小魔女弥生的预言终将成真，翩然而至的是他以为遗失许久的幸福。
向自己的怀抱飞扑而来的身影，熟悉的温暖，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最珍重的东西，回来了。
“纤季，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