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心知与肚明(1 / 1)
如云丫头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那样一个落寞的身影,跨开步子就要离开的样子,脑子转都没转,就冲了出去,一只手还牵着苍狼,另一只却是死死地揪住了太阿破碎的衣角。
不会再让你走了!
她当时心里是这么想的,也许想都未想,只是出于心里的那份本能,那份陪伴了她八年的本能。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挽留给惊住了,太阿的背僵了僵,竟是不敢回头。
明明那熟悉的体温就在身后,他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甚至指尖都是微微发抖的。
若是见到我,她可还会记得?若是记得,那相思引可会发作?太阿思忖着,如云亦在片刻间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看着自己手中的那片的红色布料,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怪自己的一时冲动,现在反而不好收场了。牵住了他的衣角,他就能留下了么?且不说附近有没有重楼的耳目,就太阿的脾气,如果在不能确保相思引无害的情况下,又怎会乖乖留下?如云默默吞了口气,压住那开始隐痛的心窝,突然有些气,她气太阿这家伙怎么就轻易受了重楼的摆布,明明知道自己就算死了,也不想他受制于人的,可是怎么这家伙就这么傻啊!
越看着他,如云胸口的痛就越明显,皱了皱眉,她倏地甩开了太阿的衣裳,脸上现出了鄙夷之色。
“啊,竟然会有这么丑的剑啊!啧啧啧,昆吾,你朋友?”如云摆出一张很厌恶的脸,看向昆吾,这下,众人又是一怔。
如云眨巴眨巴眼睛,似乎在等待回答,空出的手悄然地点住胸口几个大穴,对付疼痛,只要麻痹了就好,只要能让太阿留下,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即使让他厌恶,哪怕是恨,都无所谓!
昆吾半晌无话,他看看如云又瞧瞧太阿,头一次觉得谎话是如此难说。
“不是!”
就在昆吾准备开口时,太阿冷冷的声音传来,他缓缓转身,对上如云那黑亮的眸子,脸上毫无表情。
“我只是奉了主人的命令来接应云妃而已!”
恭敬地垂首,这般屈服的姿势他又何曾有过,如云看得胸口一滞,差点就忍不住冲过去阻止他,脚挪了挪,终究是定住了,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胡闹下去了,默默握拳,却忘记了还牵着苍狼的手,苍狼透明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不着声色地看了一眼那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嘴皮子动了动,欲说,终休。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啊?没看见大家都受伤了?看见你就不舒服,小狼,咱们走!”转身离去,看似潇洒,其实只有如云心里清楚,逃窜的意味更多吧。
“太阿,你别在意,她……”昆吾看着太阿眼底深处的受伤,心中不忍,开口安慰道。
“无妨,如此也好!”太阿收回盯着如云的目光,将昆吾扶住,又将轩辕背上,不紧不慢地跟在如云身后,眼底的红色浪潮在一番汹涌后恢复了平静,那身煞气都消失了。
“真的没关系吗?”轩辕头一次被人背着,有些窘迫,可心里想到太阿的处境,反是更担心他是否受得了这般相见不相识的煎熬。
“没事,总比看不见她日夜担心的好,那丫头离了我视线就要闯祸,现在我已经很满足了!”太阿眼中闪过一股淡淡的暖意,语气里却依旧是苦涩的。
昆吾他们不再说话了,这种事他们阻止不了,也帮不上忙,一时之间竟都是沉默了,当然,某被忽视的光头除外。
赤霄一直躲在最结实的那棵树后面,只露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盯着他们的举动,看到如云去拦太阿的时候,他是唯一没有惊讶的,因为早就知道如云那丫头恢复记忆了,但是当如云甩开太阿的时候,他是差点没咬掉自己的舌头,震惊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就在他准备出来澄清事实的时候,一道目光射来,冷得他又缩了回去,然后就陷入怨念中了:丫丫你个叉叉,小毛孩子都欺负我!
那道目光是苍狼射来的,本就没啥子精力的赤霄自然是不想惹麻烦,怎么说他现在也是罪剑一个,尤其是如云身上那刺眼的黑衣啊,他不知道在心里诅咒多少遍了,要是太阿他们追究起来,这么暧昧的状况他不被揍死才怪,但是,比这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被华丽丽地无视了,而且无视的很彻底!
那群人走了半个时辰也没一个回头找他的,他终于爆发了:“你们眼睛瞎了吗?我这么大一把帅剑在此,竟然问都不问,太阿你太没良心了,我当初好歹贡献过几块好铁给你啊~~~”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直线射来,正中赤霄下颌,他吐出几口白沫,倒地抽搐中。
“秃子!还不给我滚过来,破铁还你!”太阿夹杂着怒气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赤霄揉揉几乎脱臼的下巴,瞄了一眼地上的剑鞘,抖了抖。
捡起那剑鞘化为黑衣,他飞快地奔了过去,眼底竟是闪闪有泪光跃动,不是疼的,而是激动的,终于有人意识到他的存在了……
尽管迎接他的是一顿不轻的脑瓜鼓点曲。
鱼肠赶来的时候,他们已经都基本恢复了元气,如云穿着昆吾从农家买来的粗布衣,一头长发懒懒的散着,安静地窝在苍狼的怀里,啃着手中的红薯。
“属下来迟!云妃无碍吧?”鱼肠小心翼翼地问着,眼角的余光却是落在不远处的太阿身上,对于太阿的出现多少有些质疑。
“无碍无碍,就是想紫想得紧了,他最近好吗?”如云一副很关心的口吻,只是红薯咬得更狠了。
“主人一切安好,云妃无须担心,只是……”鱼肠看了一眼那斜躺在树上哼歌的赤霄,继续说道,“只是现下局势紧迫,需要帝者之剑尽快入手!”
赤霄原本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了,却没有起身,只是竖起耳朵静静听着,他当初之所以会留下来,就是因为如云答应了会还他一个自由身,他现在突然有点怀疑,自己这个筹码压的对不对。
“这样啊,那咱们就快点动身好了,和尚,你过来!”
一口气吞掉红薯,如云拍拍手,揪过鱼肠的裙裳下摆擦了擦,脸上笑的无害。
鱼肠眉角挑了挑,看着那黑色的手印子很是无奈,却也只能退了退,将二人距离保持在安全范围内。
她现在在意的,是那个沉默的红衣剑人,想问,可又担心反而让如云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坏了主人大事;不问,这气场又奇怪得很,就算是不相识,如此生疏似乎也不在情理之中。几番思虑,她决定先观察再说。
赤霄撇撇嘴,不情愿地下了树,闪到如云身旁的时候,压低了声音问道:“丫头,约定你没忘吧?”
“没,我岂是失信之人!你信我一回!”如云挽住他的脖子,一个翻身,趴到了他肩头。
“那咱们就赶紧启程吧,他们都有伤在身,我和和尚先与你回雪都。”
“我要和你一起走!”苍狼咬了咬唇,眼里有些不解。
“小狼乖,你手刚恢复,又被我吸取了不少剑气,急速飞行对你身体有害,你就和……”如云揉揉脑袋,似是想不起什么,转头朝太阿问道,“喂,那个红大个,你叫啥来着?”
“太阿!”这已经是他第四十九次重复自己的名字了,但是他回答的依旧干脆,语气是冷冷的,只有昆吾知道,他心里其实是欢喜的。
因为他还可以与她对话,就算是有几个字,他仍然欣喜若狂。
鱼肠舒了口气,心里已是猜到七八分,看向太阿的眼神中不禁带了些许同情。
一个被主人忘记的剑人,是可悲的。
“啊,好拗口啊,干脆叫太剑好了,妇孺皆知,唉,真是麻烦死了!”如云不满的抱怨着,攀着赤霄脖子的手紧了几分,心口,在痛。
苍狼看着如云的侧脸,虽然她在笑着,可苍狼知道,她忍耐得有多辛苦。这段时间,他渐渐发觉了如云的异样,比如只和自己还有赤霄亲近;比如明明蹭破了皮却一点也感觉不到;比如常常会在睡觉时偷偷朝着太阿的方向,然后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起身,还要怪他睡相不好……如云什么都没说,可他都知道,因为几乎没有一个瞬间,他的目光曾离开过她,那些隐忍,那些痛楚,他比谁都清楚。
“我知道了,那我和他们一起走,一路小心。”没有等如云开口,苍狼已是道出了如云的想法,乖乖地行至太阿身边,两个人并排列着,却无交谈,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没有。
“呵呵,还是小狼最懂我的心了!我会在雪都等你们的,所以,大家要好好地回来啊!”如云笑着,指甲已是捏碎了。
鱼肠虽觉得有些奇怪,可奈何雪都情势紧张,容不得她再来思考这些,领着如云和赤霄,就匆匆上路了。
两道剑光一闪,已是消失无踪,只余下他们四人静立风中。
“昆吾,你觉没觉得云丫头有点怪?”轩辕贴着昆吾耳朵问道,回答他的却是一直沉默的太阿。
“怪吗?”太阿与苍狼对视了一眼,笑了,“不过是一如既往地傻而已!”
苍狼愕然。
原来,大家都在装傻啊!
云落泪了,风会擦干她。
你的这点小心思,我又岂会不明白?
太阿叹息一声,缓步朝着雪都走去,只是他依旧困惑,是什么,让如云破了相思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