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耶律筱登门造访 未名湖畔浅交谈（1 / 1）
一番武校比试下来，蔡花连挑对方三将，终于使得凤朝大胜北楚，一时间声威大振，狂扫大军内盘桓多日不去的低气压。
蔡花回到自己的行帐内，解下腰间佩剑，拿起桌上一壶凉水倒了杯来喝，一连灌下三大杯她这才觉得浑身舒畅了。
“蔡将军，这几场您可打的真妙啊。”一个嘹亮的大嗓门从营帐外传来。蔡花淡淡一笑，放下手中茶碗，看帐帷被人挑手掀开，嚷着高声笑呵呵走进来的男子雄壮魁梧，头上的盔帽羽翎几乎要戳到帐顶，而他身后陆陆续续的跟了许多人，都是一脸的笑容不减。
“右副都尉。”蔡花抱拳行了个军礼，算起来右副都尉还是她的上司。
右副都尉忙一手将她托起，回身对同来的将帅部下道：“蔡将军的功夫可了得啊，不愧是咱们泽州大营内的第一女将。”
众人忙连声附和，蔡花的实力在军中本就没有人怀疑。
蔡花对于众人的褒赞，依旧是一脸波澜不惊的微笑，仿佛并不放在心上，她问“怎么今日没见北将军？”
她的问题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座下许多部将都婉转十八弯的问过右副都尉这事儿，可都被他巧意闪避了开来，这次是蔡花光明正大的提出了这个问题，料想右副都尉应该不能马虎过去，众人都停下说话屏息听着，一瞬间刚才还热闹不已的大帐内，顿时静若无人。
右副都尉面孔一僵，但瞬间就恢复了过来，很随意的回道：“北将军出任务去了，约莫下午就可以回来了吧。”
这个回答说了等于没说，众人目光带着期盼的望向蔡花希望她再多问两句，谁想她只是笑了笑，并未继续这个话题，便转去了其他事情上。
聊了半晌，帐外突然传来禀见声，将人唤了进来，传话的士兵见帐子内站了大大小小不下十余个将军一下子懵掉了。
“有事吗？”蔡花言语和煦的问。
士兵忙回过神抱拳躬身回道：“北楚的耶律公主正在帐外想要见一下蔡将军。”
听到北楚公主正在外面而且指名道姓要见蔡花，众人都不免好奇的看向蔡花，谁都不知道凤朝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和北楚公主是怎么会有了牵扯的。
蔡花显然也没有想到耶律筱会来找她，微蹙的双眉中也凝了一抹疑色，未几，她便展了容颜微笑道：“还不快请。”
乘着去请人的空挡，有人憋不住好奇问道：“蔡将军怎么认识这位北楚公主的？”他的问题正好是全场诸人心中的疑问，所以大家的目光又是齐刷刷的朝她看去。
她坦然自若回道，“在北将军府上偶然见过一次，并无其他深交。”
众人恍然，想来泽州大营内没人不知这位北楚公主有多么青睐北漠林，三天两头上他将军府也是很家常便饭的，被蔡将军碰到就再稀疏平常不过了，这么一想，也没人觉得有何不妥。
帐帷被人再次掀开，穿着褶裙长衫的耶律筱身姿款款的走入大帐内，见到帐子内十数双眼睛一齐朝她看来，她也只是稍许凝滞了一下，依旧目不斜视的走到军中那位唯一的女将身前，没有往昔的轻俏张扬，她的一举一动当有一国公主高华尊贵的气质。
“不知殿下亲自前来，有何指教？”蔡花与她微微颔首致意。
耶律筱同她微笑点头，完全将周围的人当成空气，“不知蔡将军可有空闲，与我一同出去走走可好？”
蔡花没想到耶律筱会来找她出去谈话，起先有些踯躅，可见她目色清朗，神色坦然，也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况且以她的身份，蔡花还真不好回绝。应着点了点头，两人就在众人的目光中走出了大帐。
泽州大营不能随便让人进来，所以领着耶律筱的士兵还站在门口，蔡花示意了他一下后，他这才退下。
两人并肩行走，逡巡的军队一波一波的从两人身旁走过。
走了许久也不见耶律筱开口说话，蔡花只能先开口询问，“不知殿下来找我有何贵干？”
耶律筱敛了敛广袖，目光往四周随意一扫，淡笑道:“有泽州大营在，西关可说是铜墙铁壁一般呢。”
蔡花抿着双唇，眼中闪过一抹精锐，她淡淡开口说：“殿下该不是来同我讨论泽州军防的吧。”
耶律筱终于侧眸看向她，秀眉轻挑，一手压了下鬓角旁被风吹散的发，“这里人太多了，有没有什么比较幽静的地方？”
蔡花目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还是回道：“泽州大营内没有，恐怕得进城才行。”
“蔡将军有空闲的吧？”
蔡花有片刻的犹豫，虽然下午没有比校，可军中毕竟还有些事要处理，况且北将军都还没回来，万一出什么事，她在也能有个照应。
耶律筱看出她的犹豫，不过她并不给蔡花拒绝她的时间，反而一把抓了她的手腕扯了她就走，边走边说：“你们的太子与我大哥正谈的投机呢，我看你们也不会有什么事，别考虑了。”耶律筱毕竟是耶律筱，装了大半天的淑女到临了还是穿帮了。
离开泽州大营最近风景也最好的只能是未名湖了，蔡花带着耶律筱来到碧水悠悠的湖畔旁，两岸春柳与清水交相辉映，掠过湖面的轻风带着湿湿的气息温柔的拂上脸庞，让人觉得分外舒爽。
“凤朝钟灵毓秀，在塞漠就很少见到如此秀丽的山水呢。”耶律筱坐在湖畔树下的一块大石头上，身体向前倾俯，闭目深嗅了一口湖上轻风甘甜的味道。
午后眼光融暖，躲在树下晒太阳确实是一种享受，耶律筱从身旁捡起一粒小石子，拈在指尖，单手凭空一扬，小石子飞掠而出，在水面上弹跳了起码五六次这才坠入水中，被激荡起的涟漪层层泛开，过不了片刻便又恢复了平静。
蔡花只是双手环胸，懒懒倚靠着身后的柳树，目光有点恍惚的落在眼前折散着粼粼日光的湖面上，像是这片宁静的秀丽景致触到了她心头某个隐约的角落，明明已经被深埋起来的回忆，为何还会突然从脑中冒出来，为何还能感到一丝的……快乐。眉目间渐渐凝起惆怅与几多无奈，她恍然未觉。
“要不是你的样貌，我真不能相信你就是与我在草原上认识的那个人。”耶律筱突然回过身对正在出神的蔡花说道。
蔡花神色有片刻的恍惚，但眨眼间双眸便回复了清明，她自是晓得从来没和耶律筱在草原上见过面，略一思量她也能猜出其中因由七八分，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
“我本来也不觉你有什么出色的地方。”耶律筱目光挑剔的在她身上一扫，见蔡花依旧无动于衷的笑着，完全没有因她的挑衅而有丝毫不快，她突然“呵呵”笑了起来，眼中利茫俱都敛去，“不过这几日下来我也稍许能明白为何北将军会喜欢你了。”
蔡花一愣，脸上闪过错愕，而耶律筱却转过身，掌中一粒小石子被她在空中抛来抛去，“论功夫我比不上你，论气度我比不上你，论相处时间我比不上你，论默契程度我也比不上你……怎么看北将军选择你都是意料中的事情。”石子落回掌中，她站起身，抬手挥扬，那粒小石头被远远抛掷入远处水面，她轻叹的一口气与落水叮咚的声音一同泛在空中，和着风越飘越远。
千里迢迢的从北楚跋涉来到凤朝，原以为自己锲而不舍的精神终究会将百炼钢化为绕指柔，怎么也没想到他身旁早有佳人在侧，纵有再多不甘不愿，可这样一个如烈焰般耀目的女子却让她这个堂堂公主也不免多了几分倾羡，想着她与英姿斐然的北漠林双双站在一起的样子，心中的苦冽和酸涩像是发了酵的酒从心脏沿着七筋八络蔓延过四肢百骸；有羡慕却生不出嫉妒，合该他们天生一对。
“殿下，你想多了吧。”蔡花走到她的身旁，负手眺目远方水天一色，口气阑珊的说道。
耶律筱侧过头，抬目看了眼站在身旁的蔡花，见她身姿笔挺如修竹，轮廓分明的五官被阳光烙上一层淡金，坚毅的神情表示出了不输男儿的刚强，但眉目间却也遮掩不去女儿家的一丝柔美。看着她，耶律筱蓦然间觉得女人并非容色倾国才是最吸引人。
“你也别不好意思，北将军上次不是亲口说的么。”耶律筱从地上站起，与她并肩站着，北地女儿身材高挑修长，同蔡花站在一起倒是相仿的高度：“起先我还以为是北将军为了敷衍我，才随便拉了个人找了这种借口。”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不这么觉得了呢？”蔡花目光轻垂，密长的睫毛掩住双眸中的神色。
耶律筱双手交握垂在身前，叹气，“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蔡花像是在问她，又像在自言自语。
“你是他的部下，他是怎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了。”耶律筱突然侧过身，一手搭上她的肩膀，目光凝视着她怔愣的样子。
蔡花见她了然的目光，心中有一瞬间像是窒住了呼吸，她转过头，眼神依旧远眺，她缓缓的说道：“北将军是个重言守诺的人。”
耶律筱点了点头，半垂的目光中还是有着化不去的恋慕和向往：“他不是个会信口胡说的人，更不是个会拿部下当挡箭牌的人，他既然会这么说必然是这么想的。况且他若真有心骗我，早前在北楚他就可以这么当面回绝我了，何至于让我跟着他跑了大半个北楚，他逃得辛苦，我追的也不轻松呢。”
“殿下这般磊落飒爽，在女子中倒也少见。”蔡花嘴角微微一动，似是不经意的说，耶律筱的丰功伟绩她也略知一二，以前只当她这娇蛮公主不知男女有别，天不怕地不怕，甩开了脸面倒追男子也不惧世间蜚短流长，神经粗条到让人不得不喟叹。但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除了感慨之外她并无多想，可从今日相谈来看，这位公主也是有着纤细如尘的心思的。她敢顶着世俗礼教追寻自己的爱情，那般执着如今在蔡花看来竟然是那样的可贵，那样的让她佩服，这是她从来不敢想象也不敢作的。她能横跨提刀，引马执缰战于沙场，可对于感情她依旧是个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的人，龟缩在自己的刚强冷漠的保护色下，默默的将一切一切都压制在心底。
“磊落飒爽有什么用的，他又不喜欢。”耶律筱长长叹出一口气，目光投向浩然长空，心中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被掏空了一样。
蔡花低头不语，脚下的湖畔中有几条锦鲤正在相互嬉戏游逐，艳红如火的身体在水中一晃就游了开去，划尾过处只余下清碧的水波孤寂荡漾。
可惜……可惜他喜欢的人也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