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理智与疯狂（1 / 1）
病房里，季立春半躺在床上，看见两人进来，直起身子就坐了起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小辉，荟荟。”
对着两个孩子他溺爱的笑。
从前的他，不会这样。
或许是病了，或许是知道日子不多，因此，所有的情感都显得格外珍稀。看见两个孩子他由衷的高兴。
他一向都是将事业放在首位。面临选择或是舍弃的时候，他从不犹豫。年轻的时候，为了迅速的在商界站稳脚跟，他狠心的放弃了初恋，并以联姻的方式用最快的捷径缔造了他的商业王国；结婚以后，为了王国版图的不断升级，他又毫不知觉的忽略了亲情，即使唯一的儿子因为爱的缺失遗落下巨大的创伤他也不曾后悔过。
这样的代价之后，才有了今天的季氏。
只是到了今天，时日无多，他开始数着分秒清醒的看着自己像落叶一样逐步走向枯萎，他才渐渐的意识到生命中最重要的也许是其它。
可是，悔恨也好，光阴也好，从来不会给人挽回的机会，过去的日子无法修正，他唯有珍惜余下的时间。
幸好，老天还不算无情，给了他充裕的时间，让他还来得及对儿子说：
爸爸爱你。
看了儿子一眼，他就望向荟荟：“荟荟，伯伯身体还很好。”接着他就转移话题，“若辉有没有欺负你？”
这小丫头的脸上都是难过，他知道是自己化疗后枯黄的病容引致的，他想宽慰她。
荟荟马上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她赶紧露出笑容：“季伯伯，他天天欺负我，你要好好管教他。”
季若辉马上接了一句：“我怎么欺负你了？”
荟荟对着他就回嘴：“你自己心里明白。”
说完她就察觉到这样率性的对答似乎有点不妥，果然，季伯伯看着她的眼神有点暧昧，她连忙移开视线，心里就有点懊恼，母亲大约就是这样看出她和季若辉的关系的。
季立春微微一笑，心下已然明白。
他看着荟荟，眼前的女孩还很稚嫩，但楚楚清雅的模样已出落的□□分了。看来当初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若辉到底是他的孩子，步他的后尘也许是宿命。但这孩子重情，大约不会像他当年一样说放弃就放弃，唯一的希望就是宇咪不要介怀，或许那样，儿子会得到自己的幸福。
季若辉这时走到父亲的身边，拿起旁边的枕头替他垫在腰下，季立春抬头看向儿子，父子两人目光对接，季若辉顿了三秒就别开了头去，气氛立时显得有点凝滞伤感。
“要不要喝水？我给你倒。”季若辉没话找话说。
“不用了。刚在门口和你妈说话了没有？”季立春问儿子，罗宇咪刚说去找值班医生了解他的病情，他听见他们在门口遇见。
“说了。”季若辉不愿意多谈母亲。
季立春看着儿子，心里叹息了一声。幼年时对他的疏于照顾，导致他们夫妻与儿子之间产生巨大的隔阂，自己籍着生病的最后机会取得了儿子的谅解，但他们母子之间，几时才可以水滴石穿？以两人执扭的个性，今后不知会怎样。
他目光停在儿子脸上：“以后不要半夜来看爸爸了，影响正常休息。”
季若辉顿时望向父亲。
“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每次来我都知道。”
季若辉一言不发，父子两人对视着，眼底都有点濡湿。
荟荟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们，心里微微的也有点酸胀，两个最不善于表达情感的男人，这一刻，却把父子情深演绎的如此完美。
在医院没有停留很久，他们就离开了。
罗宇咪不久就回到了病房，季若辉不习惯长时间对着母亲，也不愿意看见母亲一直用冷静的眼光观察他和荟荟，马上起身就和父母告别。
走出病房，荟荟对着跟出来送他们的罗宇咪道别：“罗阿姨再见。”
罗宇咪嘴角噙着隐隐一抹笑，客气的看着荟荟，轻轻的颔了下首：“嗯，再见。”声音听着轻柔，但那种高高在上的疏离却不自觉的显山露水，荟荟顿时就感觉自己被拒在了百步之外。
她的心没来由的就沉了一下。
她想起了母亲的话。
罗宇咪在对儿子说话，“记得给妈妈打电话。”
季若辉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转身就快步离去，荟荟赶紧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到了电梯跟前，她才回头看后张望，走廊里已空无一人，罗宇咪已回了病房。
不知为什么，她就低下了头去。
回去的路上，季若辉默默的开车，他的心还停留在父亲的身上。
他的身体愈来愈差，已经毫无征兆的昏倒了两次，化疗和周身的病痛让他骨瘦如柴，人已经脱了形，面色也越来越灰暗，他知道父亲的日子不多了。
荟荟看着他忧郁的脸，知道他的心思。
“以后你应该白天去看季伯伯。对自己的爸爸承认爱他并不是丢脸的事，我想对我爸说我爱他都没有机会了。”
季若辉的脸色舒缓了一些，荟荟知道他听进去了。
扭头她看向窗外，其实她的心也很乱，意外的遇见季若辉的母亲，让她首次来正视自己恋爱的正确性。
或许，她想的太轻松，也太天真。
以为不去奢望未来，就可以拿得起，放的下。可是，他母亲看不见的淡漠，就让她的心止不住的沉重，爱的路上，她到底能让自己滑出多远才算不过分，她开始迷茫。
车子驰的很快，霓虹在玻璃上流动，光与影掠过她眼底，只留下五彩的斑斓。
她的心像这颜色，也是乱的。
有些情感，她似乎无法掌控了。季若辉生气，她竟然这样在意，不惜告白去哄他。也许，喜欢已经到了顶，她再也不能着墨了。
临近A大，路两边喧嚣的店铺和小餐馆让两人从各自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季若辉这时才察觉她有点过于安静。
抓过她一只手他问：“在想什么？”
荟荟挣脱出来：“没想什么。”过了一下才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妈。”
季若辉沉默了一会：“你不用在意她，我的事从来不用她管。”
荟荟没说话，低下了头。
怎么可能不在意？她是你母亲。
说话间已到了公寓小区门口，前面一辆的士刚载了人正在入口处掉头，转弯之际，车灯一晃掠过街角暗处，季若辉不经意间抬头，不远处的梧桐树后若隐若现的有个人影，他眼神骤然一紧，瞄一眼荟荟，她正望着小区大门，全然没有察觉。
他不动神色的把车开到楼下，对着荟荟说了声：“你先上去，我去停车。”
荟荟答应了一声就进了公寓。他看着她上了电梯，掉转车头就向小区门口开去。出了大门，他一踩油门就冲向几株梧桐的方向，一个女人正沿着路边在快速离去，他的车“吱”的一声停在了她身边。
女人一下僵着站住。
他走下车，“砰”的关上车门，站在了女人面前。
女人抬头望向他，苍白的脸哆嗦了一下，嘴角咧出一个笑：“小辉。。。”
他一身冷气，两眼射出寒光：“不要再这样叫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以为我还是十一岁吗？”
余霞的笑容僵在脸上，声音有点颤抖：“我只是想看看你。。和。。。你的女朋友，我什么都不会做，你放心好了。”
季若辉突然一笑，清冷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尤其的冰冷：“你还在喜欢我。可是，余姐，你已经老了，我不可能喜欢你这么老的女人。我的女朋友不止一个，你看见的这个其实并不是的，因为她还是个没发育完整的孩子。我和你不一样，我不喜欢孩子，我喜欢成熟的女人。你要是有空的话，下个星期的下午三四点就来A大的体育馆附近，我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女朋友，你想看吗？”
余霞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的惨白，季若辉还在说：“我还要警告你，这是最后一次，看在原来的师生情分上，这次我就不追究。如果下次再让我发现你跟踪我，我保证，你立即就会失去人身自由，我说道做到，不信你就试试看。”
说完他转身拉开车门就上了车，车子转了个头就进了小区。
余霞看着他的车影消失，脸上露出疯狂绝望的神情。
十年白墙窄窗，她的乌发里生出了几根银丝，夏的雨，冬的雪，她盼的就是再见到他。如今她终于走出高墙，他怎么可以威胁她？！难道他忘了，他曾经哭着告诉她，会的，我会的，长大之后我会要你。
他怎么可以要别人？
他又怎么能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