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暧昧(1 / 1)
一个疲惫又佝偻的身子,肩上搭着一根扁担,素描教室里,荟荟同情的看着讲台前的大爷,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三节课了。
“哎,想什么呢?”凡凡用手里的碳素铅笔戳了她一下。
“你说,这个大爷是不是为了供他孙子上学才来做模特的?”荟荟的苦情电视剧情结又开始作祟了。
凡凡惊悚的瞪了她一眼,接着靠近她:“我听三年级师姐说的,这个大爷在A大混了差不多十年了,他的夫人比他小二十岁,他不可能有孙子。”
荟荟的嘴张大了半天没有合拢。
而旁边的凡凡也自顾自的在念叨:“我还是不相信,季若辉真的会是Gay?”
下午第一节素描课的时候,荟荟被迫把认识季若辉的前因后果向她交代了一遍,然后,接下来的二节素描课,她就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
荟荟干脆不理她,只是,凡凡的神神叨叨把她的思绪又一次拉回了中午吃饭的时候。
“我是三傻,你旁边替你点菜的不是季若辉,是大傻,我边上的是二傻,大名姜伟文,现在,A大三傻,就坐在你的面前。你很快就会出名了,估计到了晚上,你的照片就会出现在校园网上,然后,就会被数不清的鼠标点击,你相不相信?”说这话的时候,那个刘星的兴奋劲,就像苍蝇见了有缝的蛋。
冲着他那张妖孽般祸乱人间的脸,她也信了。
大傻和二傻只管埋头吃饭,随三傻在那乱吹着。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姜伟文一直没再看她,直到走出食堂她和他们告别,他才扭头瞟了她一眼。
或者应该说,三傻每人瞟了她一眼才对。
刘星的眼神还是热烈的暧昧着,而季若辉不发怒的时候,眼神永远是淡淡清冷的,至于姜伟文看她的眼神,仿佛像看陌生人。
或许,她和他本来就是陌生人吧。
他不过是父亲的一个学生,只不过是父亲所有学生里最有天分的一个。才跟父亲学了一个月钢琴,就让父亲以他为骄傲了,逢人就说,伟文这孩子以后会上电视,会开自己的钢琴演奏会,听得人都嘲笑他:“卢老师,你自己的手残废了,就想找个学生帮你出名啊,不要做梦了。”但是,父亲却像听不见这些讥讽似的,见了人还是不住的夸他。
所以,当有一天他来他们家说以后再不来学琴的时候,父亲的脸上就没了笑容。
那时她仅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还不懂父亲,只是感觉从此再看不见他弹琴的背影,似乎有点小小的遗憾。
六年过去了,他还会记得以他为骄傲的父亲吗?他学的是新闻,大约早就不弹钢琴了。
总算下课铃响了,凡凡知道她不会和她一起回宿舍,收拾完画具自己就跑了。
她却不想回季若辉的公寓。
掏出手机,给季若辉发了个短信,她就向学校大门走去。
她忽然想过江去见母亲。
C市太大,一千几百万的人口,一条长江把一座城市一劈为二,她的学校在江南,母亲却住江北,坐公车到母亲那里大约要在路上摇晃两个小时。
离校门口还很远,书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预感到了是谁的电话,接起来,果然是他。
“你在哪里?”永远是那种霸道的语气。
“我正要去校门口搭公汽过江,今天晚上不回来了,我住我妈那了。”短信已经说过了,干吗还要打电话来?他是她什么人,为什么要向他汇报行踪?季伯伯要她监视他,现在完全颠倒了过来,是她被他监视着。
话说回来,这半个多月,她好像也没发现变态狂有什么变态行为,除了那个妖孽有点可疑。妖孽和他?他们两个会不会真的有一腿?妖孽看她的眼神,总是那么暧昧,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两个男人,在一起会做什么?
《断背山》!!!
冷雨嗖嗖,篝火飘曳,狭窄的帐篷,两具活色生香的同志身体,呼哧呼哧的喘息!。。。
囧!
荟荟,你纯洁一点好不好!
可是,李安拍的很唯美啊,杰克和恩尼斯是突破了性别真心在相爱啊,或许,变态狂和妖孽也是这样的。。。
芦荟荟同学沉浸在自己的遐想中,连一辆轿车驰到她身边都没有察觉。
直到。。。
“哎!”
熟悉的一声喊,让她的心脏猛地抖了一下,转头她就看见了车窗里一张讨债的脸。
“你,你,你要干吗?”又结巴了,长此以往,总有一天她会变成一个真结巴。
“上车!”
犹豫了三秒,她明智的选择了快快上车,因为,马路上前前后后的眼睛都在看着她。
轿车驰出了校门,直奔长江大桥而去。
“今天才礼拜二,你不是礼拜天才见过你妈吗?你才五岁吗?”
“我五岁,行了吧。哪像你,一年不见你妈都可以。”
“反正她也不想见我,只需要知道我还活着就行了。”冷冷的语调,毫无感情的声音,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荟荟扭头看向他,视线里,是石膏雕塑般冰冷的一张侧脸,她语调软了下来:“今天良心发现了,怎么想到要送我回家?”
“我怕我爸等会打电话来,要是找不到你以为我又把你怎么样了。”
荟荟不啃气了,季伯伯周一到周五,每天晚上像查房一样会打电话给季若辉,一定要在电话里听见他们在一起的声音才罢休。
“后座有吃的。”
又是让她吃!可不可以不要再提吃!
翻了季若辉两个大白眼,她还是把后座的塑料袋拿了过来,却没想到有异样的惊喜。
“梅花糕,青团子,这是哪来的?”
抓着一个青团子她就咬了一大口。团子是冷的,有点硬,但是还是很好吃。
季若辉看她一眼:“我买给你的巧克力派你都没像这样希罕过,这个东西就这么好吃吗?”
她鼓着腮帮子,嘴里含混不清:“当然好吃,我小时候吃这个长大的。我老家的小镇上,出门就有这个东西卖,我爸每天下班都给我带一个,我从来吃不腻。这个是冷的,要是放到锅上一蒸,热了之后,里面的豆沙酥酥的,都是红豆的甜香,有时还能吃到豆子的皮,不像这里街上卖的豆沙馅,全是混了猪油做的,吃一口就腻。”
“那你多吃点。”季若辉的声音竟像是冷冷的。
荟荟扭头看他,哪里惹的他不高兴了?
“这些东西你在哪里买到的?”她来C市六年,从来没见街上或超市里有这东西卖过。
“伟文姑妈去世了,他今天早上才从老家回来,是他带来的。”
荟荟的半个团子举到嘴边停住了。
“以前开学的时候,他也常带这东西到学校,但是从来不送我,今天中午见了你以后,他把这些都给了我。”
荟荟一下觉得嘴里的团子有点难以下咽了。
“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轿车已经驰上了长江大桥,江面的风明显的大了许多,封闭的车里,就听得窗外的风“呼呼呼”的向后跑。
“他以前是我爸的学生,跟我爸爸学了一年的钢琴。”
她为什么要给他解释这些?就因为这时候季若辉的声音听起来很严肃吗?
“就这些?”
她不耐烦了:“要不还有哪些?我那时才十一到十二岁。”
季若辉看她一眼,她也不客气的望着他,车里的空气顿时有点沉闷,两人都不再说话。隔了许久,季若辉没头没脑的说了句:“你爱谁都可以,就是不要爱上他。”
荟荟一下扭过头瞪向他,季若辉像没感觉到似的,双眼只是直视着前方的马路,脸上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