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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之心谁人都有。
漫长的成长中,这“嫉妒”二字会时常出现。有人因嫉妒而失了本真,没了人性,而有人会因嫉妒而让自己更加强大,让“嫉妒”二字从他的字典中消失,而让人为之嫉妒。
康熙三十四年,胤禛的妾李氏为他生了个女儿,沉浸在略带失望的高兴中。胤禛还是希望自己能够早些得子,为爱新觉罗氏开枝散叶。
然而,生子之事儿未烦忧多久,又听到了康熙要巡幸边塞的消息。这次,胤禛依旧很期待名单中能够有自己的名字。可,事实依旧让他失望,也让他嫉妒。
八阿哥胤禩又在行列之中。看到他温润的笑容,胤禛面部表情僵硬了起来。他很想知道,为何皇阿玛不带他。当然,他并没有不理智的去找自己的父亲问。
用青藤的一句话说:不带着去定有不带去的原因和任务,怎能不知其由就莽撞的去问皇上。
故而,胤禛忍着不问。但看到胤禩如此开心,他越发的不爽快了。这四年来,每一次皇阿玛出巡胤禩都在皇阿玛身边。自己,去的次数屈指可数。
也许,这就是嫉妒。他嫉妒八弟能够得到皇阿玛的宠爱,能够时常伴随皇阿玛身边。
也许,这就是嫉妒。他嫉妒八弟即使是身份卑微的人所生,还能够得到皇阿玛的信任,越发的让胤禛觉得自己是否在皇阿玛眼中除了喜怒无常,就是猴急性子上不了台面?
康熙三十五年二月康熙二次亲征噶尔丹的时候,带子出征,而出征行列中有胤禛的名字,胤禛很意外,亦是回想起决定出征前夕。
当他听到有胤禩名字的时候,心如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刺痛感布满全身。曾经,请求皇阿玛让自己跟随出征,而皇阿玛却以他年龄小而拒绝了。可胤禩一请求,皇阿玛就答应,这是何等的不公。
虽说心里不爽快,毕竟胤禩是自己的弟弟,在想通后,胤禛如往常一般与胤禩聊天说话,讲关于打仗的事儿。
胤禛深思了一下,其实自己心里不爽快,完全是因为自己的心起了不该起的嫉妒之念,而致使他差点走失了方向。善恶两条路,是在最年轻最气盛的时候出现的,若择错,这一辈子,完了。
胤禛从未想过做一个恶人,而再回想起这一段嫉妒八弟的事儿后,他觉得十分惭愧。但康熙的一句话,胤禛牢记:谁能无过,有过改之,亦为善。
胤禛时常默念这句话,跟随了他很多年,也让他知道善乃天性不可因外界之事儿而变成恶,小怨成仇,仇成杀戮,完全是胤禛不想看到的。
康熙三十四年十一月时,康熙得知噶尔丹在土拉河与克鲁伦河流域活动后,决定再次亲征,带四位皇子同征,其中就有胤禛。胤禛雀跃的就如跳蚤似得,有机会上战场了。
决定早下了,而这期间,胤禛看了很多兵书,也在自己的书房将战事的地形全部分析给青藤听。青藤只是听,心里却算计着如何让胤禛将她也带上。
皇帝出征是可以带贴身伺候的下人,皇子亦可。但胤禛不想让青藤跟着去,战场如此残戮,营地并不是从一而终的不变,会因战况而定,若是带上青藤这瘦弱的人,怕她完全吃不消,故而胤禛选择了带玉娥随身。
却不想,执拗之人用无声的反抗面对快要出征的胤禛。
胤禛这一辈子,只对两个女人妥协过,那就是已经逝去的孝懿皇后和依旧在他身边的孱弱丫头片子——青藤,但这次却没有对青藤妥协。
清雅肃静的书房中,袅袅青烟自香炉缓缓升起,偶有被风吹而凌乱飘渺;满是藏籍整齐排列于书架之上;书案上有规有矩的摆放着笔墨纸砚,笔洗、笔筒,还有胤禛的一块小玺。
书房月牙门外的锦榻之上坐着一个人,而她背对着书案后的胤禛。胤禛的问话,全然没有回应。
“……”
胤禛无奈,再问:“待在宫中有何不好?”这是第二次问,且不再问第三次,这是他的习惯,但他所有的习惯对青藤从来都是无效的,他的习惯对她不起作用。
然而对面的人,依旧没有回应:“……”
其实,胤禛还很有耐心,因为对方是青藤,但是他不准备再问第三次了,因他知道再问她依旧没有声音。提笔在宣纸上写了两个字:不舍。
他不舍青藤。出征一去少则个把月,多则半年以上。出去打仗不比在皇宫,皇宫虽然险恶,却有人保护。而上了战场,虽她不会在身边,却也不安全,考虑了一切的因素,胤禛狠下了心,坚决不让她随身伺候了。
“好吧,既然如此,青藤就不去了,那让青藤送你至城门外。”青藤终于开口说话。
对于几日来不和自己说话的青藤开口了,胤禛自然马上答应:“好,我会着人跟着你,将你安全送回宫中。”
青藤只是点点头,心里的算盘早就打好了。
“你这死丫头,脾气倒是倔得很,跟头驴子似得。”胤禛终于笑了,看到她不说话,他心里多难受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还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青藤走至胤禛书案前,给胤禛研墨。听了青藤的话,胤禛的脸黑了:“你说是跟爷我学的?”
“我可没说。”青藤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胤禛气的放下了笔,睨着青藤道:“你就这意思。”
“才没有。”青藤鼓鼓腮帮子,看到了胤禛写的字:“四阿哥是不舍福晋和两位格格吧。”
胤禛顿了顷刻,马上拿纸将其盖住:“随性而写。”她可知是因不舍她而写的么?她可知他自得知要出征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她么?这个妹妹,一直让他牵挂。即使喜欢上了一个已经是二哥侧福晋的人,他都没有想到,反而是青藤,让他时时担心。
“哎呀,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遮掩什么嘛。”拿开了方才胤禛盖那字的纸继续道:“这二字写的不错,送给青藤吧。”
“你要随你拿。”轻描淡写的说完,重新开始写字。
二月三十日,康熙率中路兵启行,二次亲征开始。皇家军队经过德胜门,而青藤也将胤禛送至德胜门,站在德胜门大街上看着远去的长长的军队,这才准备甩开胤禛留在她身边的太监。
好在出宫时候,她骑得是马,而胤禛留给的太监是给青藤牵马的人。青藤说自己渴了,要太监去路边买一碗茶来,她等他回来。
在太监去买茶还未回来,青藤就骑着马消失在了太监能够寻找的范围内。
青藤很庆幸,曾经胤禛教她骑马,而她也没有让胤禛失望,她学会了。技术欠佳,却能够让她平安追上胤禛的队伍。
康熙命胤禛与胤祺、胤佑、胤禩分掌八旗十营军队,全按康熙指示进行。浩大军队经沙河、南口、怀来,三月初十才出独石口。
出口以后,康熙的命令清晨启行,日中驻扎,每日一餐。对于眷养在深宫的几位阿哥来说算是一种锻炼。他们本一日两餐,但临时都有些糕点准备着,从未因肚子饿而发过愁。
而这次,一日一餐,且冒着寒风日行百里,体力消耗自然很大。然而,君军乃一家,康熙一声令下,且率先领头,他们作为皇子的几人,自然也要带头与兵同,要让自己旗下的人一如自己这般坚持到打完仗。
行军到达滚诺尔,雨雪交加,军士尚未安营。康熙穿雨衣站立路旁,等军士扎营完毕才进入行宫,军士都已炊饭才进膳。作为皇子的胤禛四人亦是随同康熙一起。
回到行宫中时,几位皇子身上的雨衣早已湿透了,几人的戎装上都已经染了湿印。而他们却并未将衣服换了,这点苦,他们旗下的兵能够受的住,他们也能。
三月十八日,乃康熙生日。然而军中议政大臣及总兵官岳升龙、内大臣长泰等随行官员都有意给康熙办置庆贺筵宴,康熙却制止了。现在是打仗,自然以打仗为重,国为先,己为后。
胤禛自是孝顺如常,他亲自往造饭营去了一趟,准备让厨子给做几样点心,按照往日膳食来做,并不想做什么出挑的事儿,孝敬康熙且不越规矩。
才来到造饭营,就见这里乱哄哄的,胤禛不由蹙眉,出征打仗军营中怎么能够乱而无人问津?
胤禛上前去,站在那个满身是肥肉的老厨子跟前,皱着眉道:“何以欺负一个才入营的炊事伙计?”
那老厨子见是四阿哥胤禛,马上请安后道:“这兔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丫的我今日第一次见他。”
胤禛眼眸只是瞟了眼那老厨子道:“既然是想做炊事伙计,就让他留下吧,也别赶他走了。”胤禛的话才说完,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胤禛四下看了一圈,没有一张脸是熟悉的,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力有些问题。
“四阿哥说的是,那奴才就让这兔崽子留下了。”说着就要单手拽起地上的人,而他才拉起来,那伙计就缓缓抬头,含着泪看着并不看自己的胤禛道:“四阿哥……”满是哭腔,满是委屈。
胤禛再次蹙眉,猛然抬头看到老厨子手里拎着的青藤,顿时心跳都有些漏掉了。惊讶,震惊的看着那个满脸污秽的人,那双眼睛是胤禛熟悉的,那声音是胤禛天天听到的……
这些日子,他总是担心她。从未想过,她会尾随而来,且入了造饭营。
“四阿哥是你叫的嘛……”老厨子的话还没有完,就见胤禛挥手制止,而他也马上闭了口不说话。
“草藤,你怎来了?”太不可思议,青藤竟然会追上他们。
“四阿哥……”青藤顿时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些日子的苦,怕是说也说不尽。她千辛万苦的进了军营,却整日被人欺负。她不敢反抗,因为怕暴露了女子身份,她必须受人欺负还忍着。
胤禛将青藤从厨子手中抱了过来道:“这是爷我的贴身丫鬟,怕是在这里走丢了。”
那老厨子马上一脸的谄媚笑,道:“既然是四阿哥身边的人,奴才记住了下次来了绝对不会冒犯。”
胤禛只是点点头,将青藤放了下来,冷冷的对青藤道:“随我来,下次不准再走丢。”带着她,离开了人群。
“青藤记住了。”青藤心里高兴,竟然会在这里见到胤禛,她一身脏兮兮的,而他高大健壮一身戎装完全是高高在上的样子,青藤都有些不敢认他了。尾随胤禛回到胤禛的营房,而房内已经有人等着胤禛。
见到胤禛带着一个脏兮兮的人进门,胤禩奇怪问:“四哥,您带这人来何事儿?莫不是间隙?”胤禩本想与胤禛说一下皇阿玛生日之事儿,他不想就让皇阿玛的生日就如常日般的过。
胤禛看了眼胤禩,再斜眼看了青藤一眼,其实他比谁都着急想要知道青藤这一路如何过的,他担心。但胤禩在这里自然不能如此表现,只是淡淡说的:“这是草藤,偷偷入了营。”
胤禩大惊还有些怀疑,走了两步至青藤面前。伸手擦了擦青藤的脸,将灰渍揩去,这才看清是青藤:“你怎来了?这一路艰险你怎不知畏惧呢?”担心的口气让胤禩自己都忘记此时胤禛还在场,好似青藤是他身边的人,而此时关心她是必须的。
胤禛黑了脸,却默不作声。
“八阿哥……我想来,就来了。”青藤微弱回声,偷偷瞄了眼胤禩,他一身戎装如胤禛那般帅气,心砰然跳的快了些。
“你这丫头,若是这一路上出了什么意外,你……你叫四哥怎么办才好?”胤禩顿口,看了眼胤禛:“四哥担心你。”
青藤看了眼胤禛,心中顿时满足十分,看到他就好了。“青藤不会有事儿的,你瞧我不是来了么,还见到你们了。”
胤禩无奈的摇摇头,最终还是感觉到胤禛的异常,“既然来了就去洗洗休息,伺候四哥吧。我先走了,一会儿再来和四哥说事儿。”
准备作揖离开,却被胤禛拦住:“有什么事儿先说吧,草藤在这洗漱不碍。”看了眼青藤,她自然明白便走至门口盆架边,径自洗了起来。
胤禩有些尴尬,听胤禛这么说也只好留下说:“四哥,我想给皇阿玛做寿,毕竟……”
胤禛明白,他们想到了一处去:“我想按照膳食不越矩给皇阿玛置办一下,就不必让外人知道。”胤禩点点头:“可不知皇阿玛接受否,若是觉得我们哥几个做错了,怕是……”
胤禛沉思,皇阿玛明令说不置办,他们又这般做,能得到康熙的赞赏再好不过,但康熙若秉公,那么他们哥几个也就等着吃板子吧。
“那个……”在胤禛和胤禩都沉默想对子的时候,青藤磨磨蹭蹭的说话了:“我有个法子……”聪明如青藤,她只是听他们说话,就大概能够知道说的是什么了。
胤禛胤禩看向青藤,都带着疑惑。胤禩笑了,看着洗净的青藤笑意迅速蔓延,净白的青藤看上去水灵多了,方才若不是四哥说她是青藤,他完全不敢想脏兮兮的人是青藤。
“你知道我们说什么?”胤禛瞪了眼青藤,眸子中并无怒意,反而多是关心。
“今日是三月十八皇上的寿辰,两位阿哥方才的话语是想帮皇上置办寿辰。但青藤在军中待了这些日子,知道皇上一直与兵同进退,从不将自己当做高高在上的皇帝,吃穿住行都与士兵们无异,故这次生辰,即使大臣们有意,皇上坚决不打算过。而二位阿哥因孝心为皇上置办,在担心皇上可接受你们的孝心否。”青藤如是说。
胤禛心里有些赞,她看的倒是很明白。
胤禩的笑意更浓,青藤这丫头越发的聪明了:“你方才说有法子,你说说什么法子?”
青藤看了眼胤禛,见他不反对才说:“每日一餐,此餐皇上与士兵们同进,那么……二位阿哥就从此餐上下功夫如何?”
“怎么个下功夫法?”胤禩问,此餐白饭饽饽,无他粮食,何以下功夫?
“几十万人马共祝皇上寿辰,即使喝粥吃饽饽,皇上也会开心的。”青藤解释说:“人心齐,才得圣心。”
胤禛很快明白过来,含笑看着青藤。孝心并不是只有物才能表达的,有心胜过一切。
“青藤,我怎没有想到呢,还是你机灵。”胤禩赞赏的捏了捏青藤的脸颊,“四哥,你身边的人果然不一样。”
青藤红了脸,其实没有什么,只是这些日子经历过这么一件事儿,让青藤感悟了出来,亲情孝义并非外界那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可以代替的,只有人心真诚与否决定的。
胤禛看胤禩那动作,心中莫名的出现了一股子火气,真的有想打掉胤禩手的念头……
“若是个笨丫头,早就被逐出宫了。”胤禛压住火似是无所谓的说,眸子还飘过青藤那泛红的脸颊:“既然想好了对策,这就告知所有旗下的士兵,与皇阿玛同进膳,膳前说恭祝语。”还是赞赏青藤的一语点醒人:虽然是简单,却更得人心。
“好,我这就去。”胤禩含着笑,利索的起身作揖离去,走之前还看了眼青藤。
胤禩离开后,胤禛终于能够与青藤单独说话了。
“这一路多危险,你可知道?”胤禛心中还是有些担心,若她没有来到军队,而是在外面走丢或是有个什么意外,这辈子怕是见不到青藤了。
青藤自然是不会讲途中发生的事儿,她才不要胤禛为她事后担心什么:“我一直随着军队走,所以,还不算危险。”
“难怪出征前,你那乖巧的模样让人可疑。”胤禛早就该猜到,她不是省油的灯。
青藤只是笑,但心里却说来这里很值。这一路上接触的都是她从未见过的,学到了很多,在见到胤禛那一刻,她多么的满足,所以不后悔这一趟。
“还笑,去将身上的衣服换了去。”胤禛说着叫了外面的秦珏儿:“去让姑姑来,给草藤找衣物。”
秦珏儿带着疑惑得令离去找玉娥来。
玉娥来后,见到青藤自是惊讶不已,和青藤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而青藤很悲惨的没有自己的行装,穿的是玉娥的,大不说,还很长……她穿身上就如邋遢小乞丐。
玉娥不得不连夜给青藤改了衣裳,虽说粗糙了,却好过邋遢。
然而这日,康熙的生辰,膳食比不上宫中的,节目更是没有,但这个生日比宫中众人欢聚一堂过的都来的实在,来的真诚。
万万人举粥同贺康熙寿辰,共愿凯旋而归。将士们势气盎然,战胜噶尔丹的心亦是雄发,有着视死如归之气。整齐的队伍,高亢的气势,个个挺胸抬头,端粥直立,高喊万岁,高呼大清万年水长流,康熙感动含泪,他完全没有想到,儿子们会召集所有人,这般与他共度生辰。
这,是康熙这些年最独特的一次生辰。看到了儿子的孝心,看到了军民的忠心,康熙为之感动,为之欣慰。君王一生为民,此乃最好之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