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五十四章：曲阜祭祀（1 / 1）
康熙三十二年，十月。紫禁城已经被一场浩雪洗礼过。空气中弥漫的都是初雪的味道。初雪很厚，瑞兆，来年的收成定好。
年复年，对于青藤来说重复的时间较多。但对于胤禛来说，日日新颖。政事的兴趣也越来越浓，康熙所处理的朝政，他同太子胤礽都有深思。朝堂之上也有很多胤禛从未听过的民间之事。初听，有愤恨，有怜悯，有悲戚也有决心，他决心为父分忧，决心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决心挑战治理黄河之事。
对于河工之事，胤禛有查史料。治河不容易，但不是无方。只是时间问题，且他的皇阿玛英明之决，让人赞叹非凡，胤禛益发崇敬其父。
其父之“治道以爱民为要”为胤禛谨记于心之训言。民，在胤禛眼中乃为天，无民，何来君、何来这盛世大清。故而，胤禛常阅孔孟宣扬的“仁道”“王道”。
重修山东曲阜孔庙落成，康熙便派遣了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同前往致祭。今次离京前往山东曲阜祭孔庙，胤禛亦是学到不少。出京一路之上，遇到的事儿，不说能够得到多大影响，起码胤禛经历过，不算小土包。
胤祉随行的就贴身太监和丫鬟，胤禛亦是如此。侍卫各有十几人，一路安全而行往曲阜。
青藤随行，胤禛才能放心。若留她在宫，他十分不放心。故而拉下了脸，让德妃通融带上了青藤，而不是玉娥姑姑。
路上——
“四阿哥，你瞧京城以外的地方也很好玩，很有特色呢。”马车之上的青藤，推开了车窗，看着外面，眼中脸上流露初的是兴奋。
“关上，有风。”寒风呼呼的吹着，她这个笨蛋不晓得冷么？胤禛心里恨恨的道。
青藤不依道：“四阿哥你本来就很冰冷，这点冷不怕，我再看一会儿就关。”
胤禛哪里容青藤胡来，手一伸，便将窗户合上了。青藤哭丧脸道：“你又不怕冷。”
“怕。”胤禛闭眸，将暖炉握在手里。其实，他不冷。只是担心她弱小的身子受不了。
青藤撇撇嘴：以前怎不见他说过一个冷字？瞪了胤禛一眼，抱起另一个暖炉，往车外爬，将暖炉给秦珏儿送去暖身子，才不来陪胤禛。
才爬到门口，胤禛便知道这丫头要做什么了，伸手就拉住了青藤的后衣领，将其逮了回来，而青藤软绵绵的趴在了胤禛怀里：“老实待着。”她出去，不是更受风么。
“我就不。”外面雪景多好？不懂风情的他自己不喜欢，也阻拦她不让看。
胤禛恶狠狠的说，口气甚是认真：“再有出去的念头，我就将你扔出去，再也不要你了。”
青藤听此话，很是无所谓：“好哇，四阿哥扔了青藤吧，青藤自己会找回来。”只要记住四阿哥的气味，一定能够找到。
“你这死丫头，非要气我？”胤禛气的咬牙，恨不得马上剥了她的皮。
青藤坐正了身子，完全无视方才就在四阿哥怀里：“谁要气你了？是你太霸道。”
胤禛蹙眉，口气如外面的天气，冷：“说谁霸道？”
“说谁？”青藤左看右看：“什么东西说谁，谁有说话么？”青藤一副甚是无辜，毫不关己的样子。
胤禛一个暴栗就送了来，青藤痛的直捂脑袋：“疼。”
“该。”胤禛瞪眼，话才完，马车停了下来，马上一个人就钻上了他们的车。
“三哥。”胤禛见来人也不和青藤闹了。“哟，四弟又教训奴才呢？”胤祉含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青藤：自从懂事以来，就以为青藤会是胤禛房内的女人，不成想还是房外的下人。
“不听话就该打。”胤禛的话才落，马车又缓缓前行了。
“青藤这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你的毒手啊。”胤祉很是怜惜的对青藤道：“四弟以后再若欺负你，告诉我，帮你出气。”
“谢谢三阿哥的好意，四阿哥教训青藤这个做下人的是对的。”青藤忙的低头对胤祉道。不想让人以为四阿哥以大欺小。
“话倒是如此。”胤祉别有深意一笑，正欲继续说什么，被胤禛打断……
“三哥怎到我这来了？”胤禛趁着胤祉话未出口，忙的转移话题，不想让青藤被问的尴尬。
“一个人觉得无趣，过来和你聊聊。”胤祉道。胤禛便知三阿哥一时半会是下不去的，故而对青藤道：“你先下去，这里不需要伺候了。”
青藤点点头，和两位告退，便下了车。不过胤禛开始心不在焉了，因担心她瘦弱的身子受不住这寒风，方才也没给她件披风……
“四弟，等我们祭完孔庙，便在这曲阜游玩两日。”胤祉提议。胤禛点头：“听三哥安排就是。”胤祉只不过说说，并不是询问，决定他早就做好了。
之后，胤祉和胤禛闲扯了很多，胤禛都无心回答他，只是“啊”“哦”的回应，最后胤祉看出了胤禛的无心，也便不再扰胤禛了，因自己说也说累了，想要回去睡一下，醒来也就是目的地了。
这么一想，胤祉便辞了胤禛，回到自己的马车上，酣然入睡。
胤禛心放了下来，准备让青藤上车，动手开了车窗，往外看。看到青藤和秦珏儿嘻嘻笑笑的在说着什么。心里也踏实了，真担心那小丫头冻坏了。过了很久，胤禛也忍了很久，想着三哥该是睡下了，便让马夫叫青藤上马车。
“四阿哥，外面真的好冷呢，要不要让秦珏儿上来暖暖身子？”青藤上车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胤禛本欲将暖炉给青藤的，却停在了半道儿，瑟瑟的将暖炉往自己怀里一放，端正了身子假寐，不理会青藤。
他，担心她。而她，关心其他人。
“四阿哥？”青藤疑惑，才上来时候四阿哥还睁着眸子呢，这会子就睡了？
胤禛依旧不理某人。她，只能关心她的主子，他——胤禛，而不是其他什么人。心里甚是不爽快，即使天冷，他也觉得火气大。
青藤自然能感觉得到胤禛如何了，也更加的疑惑起来，她哪里做不好，让四阿哥不爽了？“不想让青藤待在车上，青藤就下车好了。”委屈的口气甚是让人觉得怜惜。
青藤说完，便是下车的动作。胤禛猛的睁眼，麻利的将青藤拉住：“你爷我一个人没人伺候，留下。”
“那四阿哥不是不理青藤么？”青藤看着胤禛拽着自己衣服的手，心里暖暖的。
“你爷睡觉，你不该打搅，该坐在一边等着我醒来。”胤禛迅速放开了手，凉她也不再敢下车了。
青藤挑挑黛眉，四阿哥撒谎：“既然如此，那青藤守在四阿哥身边，看着四阿哥睡。”
胤禛僵硬的面部线条瞬间柔和下来。未开窗，并不明亮的车内，却显得胤禛的那双深邃眸子很是水亮，给予人一种活力的感觉。也许，这就是心情好后，不论什么都会变的温柔起来吧。
青藤瞬时被胤禛的眸子给吸引了，就如陷入了深渊，无法自救。这种深渊，并非恶，反而是溺毙人的温暖。
青藤有些慌乱，马上转移眸子，将车内的毯子往身上盖了盖说道：“四阿哥知道曲阜三宝么？”很明显的掩饰自己的慌措。事后细想，此时为何慌乱，青藤又找不出合理的理由，当然那是后话。
“你在小看你家爷？”谁都知道的常识，她竟然这么问，不是小瞧人么？胤禛并未发觉青藤的一点点异常。
青藤忙摇头：“青藤不知道。”明显的谎话，不知道何以问？
胤禛毫不犹豫的给了青藤一个暴栗：“死丫头，你唬你家主子呢？”青藤嘿嘿笑出声。“说，曲阜三宝。不然今儿就将你的脑袋敲成榆木。”胤禛命令，口气甚是恶劣。
“不就是碑帖、楷雕和尼山砚么。”
“死丫头，知道还问我？”真是越长大越不老实了，明明知道，还装。
“那四阿哥会带着青藤去弄碑帖么，会给青藤买尼山砚么？”青藤亮了水眸，眼中全然是期待以及对胤禛的信赖。他会的，她知道。
“看爷的时间了，若无暇，便早些回京。”
“有暇有暇，四阿哥祭完孔庙，我们就出去玩。”青藤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到达曲阜了。
淡淡的回应：“嗯……”
“那，四阿哥会带青藤去寿丘、少昊陵么？”
无所谓的回答：“有机会吧。”
“还有孔林，孔林不能不看。”
几乎睡着了的应声：“好。”
时间就在这一问一答中度过，胤禛心里乐得其所，然表面甚是淡然事不关己的样子，而青藤充满期待。
曲阜，位于山东西南部，隶属于济宁。北依泰岱，南瞻凫峄，东连泗水，西抵兖州。这里气候宜人，土地肥沃，从寒冷之北京出发，到达目的地，一路的变化甚大，尤其是目的地，并没有给人初冬之感，反而还似深秋，不过也比深秋冷了些。
此地，经书上所说，常年无霜日就有近二百日，剩余的日子便是霜期，是冬日。霜期短，说明冬日并不寒，但干冷。没有如紫禁城那般的大风，这里的风都如春日里的暖风，给人拂面之爽感。
人杰地灵，乃圣地。然孔圣人出于此，更令曲阜人为之感到骄傲。
来到曲阜城内，胤祉胤禛安顿后，准备第二日便祭庙。
第二日，二人毫不含糊，准备一切妥当后，便往孔庙而去。
祭祀孔庙圣地，胤禛乃第一次，自然甚是郑重。他对于任何一件皇阿玛交予的大事儿，他从不含糊，从不。
孔庙呈长方，周围环以高墙，配以角楼，庙内共有九进院落。大成殿为主体，重檐九脊，斗拱交错，金碧辉煌。四周雕龙檐柱二十八根，前檐巨形石柱雕刻双龙戏珠、海涛祥云等图案，精美绝伦。让人徘徊其中甚久。
因早在康熙三十年夏日起，康熙命重修孔庙，在三十一年秋基本完成，故而丹获色新，榱桷已漆，俨然为大家未所知的翻新模样。
胤禛在看到殿内所供奉的孔子及其弟子和儒家历代先贤之像，亦是深思许久。
此乃胤禛所仰慕的圣人，虽已仙故，却永留人心。更是激的胤禛一身的热血沸腾。他，要以“仁”名扬天下。
祭祀完孔子后，一行人便回安置地儿歇息。今日祭祀孔子的一切，起注官一丝不漏的记录在了白纸之上，两位阿哥的行为都要一一呈现给远在紫禁城的皇帝——康熙。
歇息的日子不多，很是难得。胤禛便和胤祉游玩二日。青藤所说的那些地方，自然都要去，游览时间不长，却也都看过，思考过。更甚者——胤禛，还因游览而作了诗，胤祉自是不输于胤禛，也写了。
青藤嘛，打油诗一两首。一路上也给他们带来了不少乐趣儿。
曲阜逗留不了几日，很快便回了京。回来的路上不若去的路上。去时，青藤几乎忘记了宫中的一切，因想着玩耍了。而回来的路上才想起回宫就有很多事儿要做。
宋格格有喜，四阿哥的第一个孩子。青藤担心伺候不好四阿哥的女人，她一直在努力的做自己能做的，希望四阿哥的孩子顺顺利利的出生。青藤将有关于四阿哥的一切，都划定为自己分内的事儿。
故而宋格格生子，她更是觉得她很有必要照顾主子的女人的孩子。
虽然很多事儿要做，也轮不到一个长的缓慢的青藤。所以，她的主要任务还是伺候好胤禛为上。
回到京师，本是开朗之心，也因渐渐接近皇宫而变得有些郁悒。
人，就是如此。没有什么事儿是能够彻底放下的，放下了一件，另一件起。
马车轱辘在石板之上发出让人厌烦的声音，有些地方也因雪而不易前行，更让车上之人为之不舒服。
胤禛不耐烦的不顾冷否，打开了窗户，看向车外。正欲开口喝斥马夫，却因看到了什么而停住了要说的话。
车窗外，便是东长安街，虽已冬日，却也不免繁华，毕竟此地为京师。一间位于此的二层茶楼，似乎是刚开的，人满已为患。
台阶之下，一位穿雪色裘皮的女子站着，裘裳长将及地，不见灰尘。两把头之上，并没有过多的发饰，只有一枚晶莹剔透的月色簪子。两翠色耳坠在冬日暖阳之下，有些耀眼。她一手抓着自己的裘裳，一手拣起粉色旗装，以便不会让其碰上台阶。而双眸盯着那间茶馆看。
胤禛眸子看向那漆牌，两个金字出现在眼前“水色”。好奇怪的茶馆名字，胤禛心里念叨。
没片刻，茶馆中貌似掌柜的出来迎了她，而她只是颔首一笑，她身边的小丫鬟的声音倒是甚是严肃：“掌柜的怠慢了我们小姐，你可担待不起。”
掌柜的也就忙忙点头赔罪之类的。而后面的话胤禛并未听见，头从前转着看到后，最后直到她入了茶馆，他这才意犹未尽的转了过来。对上的便是一双水灵的眸子，带着疑问，带着好奇——
“四阿哥，你刚才如此专注看什么？”与胤禛同马车的青藤问，因他一个人占了一个窗，她也只好等着他看完再问，从另一个窗是看不到他看的方向的。
“觉得一个茶馆的名字很独特。”胤禛还在想方才的女子，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却有着一张惊艳的脸。他，刚才就被她的容颜吸引住了。第一次，他论貌看人。从来他都是看人不看貌，因小时候玉娥教过，看人不可看貌。
而现在，他看上了人家的貌，不管人家人品如何，将其归纳为了雅人。
“莫不是‘水色’吧？”青藤问。听三阿哥说过，还说回来请四阿哥在此饮茶呢，不过那是在曲阜所说，现在三阿哥早就忘在了脑后。
胤禛有些失神的点头，心里依旧是她，一双带着水汽的眸子，就将他拉入了清静之地。白皙带着红晕的脸颊，就如桃花，白里透红，更显娇艳。嘴角一贯上扬，总给人微笑的错觉，又不似错觉。
“有机会来嘛。”青藤说着，就扒在了窗户上看外面。外面已经不是刚才的地儿了，马车走的不快，但轮子滚动还是拉开了和茶馆的距离。
“草藤，你说有什么法子能在偌大的京师找到一个毫无线索的人？”胤禛愁郁。他身在皇宫，如何出宫寻找她？
“那看四阿哥的关系如何了……”青藤一抿嘴，歪着头道。
胤禛回味了下青藤的话，顿时明白了。他的关系不浅，他的背后有佟家。一个人，对于佟家来说很容易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