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将你娶过门(1 / 1)
一觉睡醒,天又大亮。头痛得又钝又沉,睁眼的瞬间,发现自己正牢牢抱着一根人柱,一双手臂勒着人柱的脖子,她热汗顿流。
她又做没脸的事了。
这……其实抱着男人睡觉在她览华元君身上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她和玉清都同床共枕了五百年,仔细想想也不算什么没脸皮的事。
但焉辞美道士搂着女人睡觉就是个惊骇事了,她小心翼翼地撑起身子,正欲小心翼翼地下床,顿见劈成两半的桌子,东倒西歪的酒坛,首尾分家的蜡烛……吓着了,她一抖身子,抖醒了睡在身侧的那根人柱。
沐焉辞不知是傻了还是吓着了,居然没动。
她老脸顿时热了,心里浑身一阵阵不自在,忽觉自己好无耻,好猥琐,仿佛昨晚上她当真将风华高洁的沐大道士给糟蹋了。
一、二、三……焉辞美道士忽然跳起,脸上乍青又乍白,乍白又乍红,整张玉似的脸仿佛涂了油彩,他瞠目结舌他目瞪口呆:“我……我们……”
她恬不知耻面无表情说道:“昨晚醉酒两人睡一起了。”
焉辞美道士像被劈了道五雷轰顶,同个娘们儿似地惊惊惶惶地理好自己的衣服,她尴尬在床沿没脸地干笑。要命的关头,吱呀一声门开,她惊转头颅,玉清面无表情地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她张口欲解释,玉清一言不发地转过身,走了。
完了……她绝望地想。
焉辞美道士理好衣服,衣冠楚楚地站在她面前,红着脸正经地向她拱手道:“和春,此事我会向师傅说个清楚,明日一早我就离开遥光派,重回相府禀明家父,三媒六娉娶你过门。”
老脸僵了一僵,她咳嗽一声,脸很热:“呵……呵,昨晚纯粹误会,误会,我们什么都没做,没做。”豪迈一拍他肩,“焉辞兄别往心上去,千万别往心上去。”乖乖,要是当真娶了她,花轿还没踩上,天兵天将骤降,立马抓她去诛仙台上挺尸。
焉辞美道士掀了掀嘴,静了半晌,又拱手:“我已经损了和春的闺誉,焉有不娶的道理?”
她微微笑了笑:“焉辞兄何必见外,你我是哥们,是兄弟,兄弟同睡焉无道理?”
沐焉辞坚持:“你我虽是兄弟情意,但和春毕竟是姑娘家,姑娘家的闺誉最重要。”
她抚额:“照你这样说,我被采花贼折辱了,嫁的应该是采花贼,不该是你。”娘的,本仙君要开桃花,不是这个开法,本仙君要风花雪月!风花雪月地团团开!
沐焉辞一怔,满脸同情,又道:“既然如此,我更应该娶你,和春遭采花贼折辱只有我知,如今你也只能嫁我一人了。”
她悲愤地望屋顶,她娘的嘴巴那么毒,咒她嫁不出门,本仙君完璧之身,捧在手心怕热着,咬在嘴里怕烫着,哪有嫁不出的笑话。
不得已只好将自己的声名丑化,她搂着自个的肩膀,愁眉深锁长吁短叹:“焉辞兄,你娶了我会不但糟蹋了你的好声誉,更辱没了相府。你上街随便抓个人问问,和春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明白了。不是我不嫁,是我没脸嫁。”
沐焉辞沉默了许久,转过身子,也走了。
她一愣,没料到这么简单就打发走了焉辞美道士。她躺回床上忽然想起玉清临走前那张僵尸脸,怎么想怎么愁苦,怎么想怎么发抖。看来他一定以为她真和男人滚床单了,罢罢,反正他相中的是那李桃花,跟她半根头发丝都扯不上。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焉辞美道士没来过,玉清也没出现过,两人都无声无息地毫无动静。她对沐焉辞的愧疚顿去,对玉清的期盼渐起。
她在客栈足足待了三天,玉帝忽然仁慈,派太上老君下来让她一同回天庭复个命。
去凌霄殿的路上,太上老君这个老东西甭着个脸色,从头到尾没给她一个好脸,语气也不甚客气,她问上个一句,他就答一字,问上两句,他答两字,待她问上三句时,他那张菊花老脸挤得跟包子似地,恼羞成怒地瞪了她一眼。
她怔上半晌,十分不明,她在凡间住了几日,这老东西怎么跟个女人似地别扭,翻脸比翻书还快?
老君双目忿忿,如同两毛牛针嗖嗖刺来:“元君就等着玉帝下旨吧!”
下旨?天庭出了什么无良事,要让玉帝下旨……
她路中思来想去,忽明了了,冷汗很没种地往外冒——和焉辞美道士睡出事情了!沐大道士可是玉帝未来的忠良仙臣,百年难遇的端臣,玉帝……玉帝定觉得是她勾引了沐大道士,糟蹋了他这个高风亮节的未来良臣。
这……这是桩冤案,天大的冤案!
她要明明白白地禀明玉帝,清清楚楚地告知玉帝,事情的来龙去脉。小心肝颤得彪悍,一路提心吊胆,终于等来了玉帝的传话,又让她进那间密房。
一脚踏进门槛,一团仙雾吹动她的衣摆,放眼瞧过去,幸好只有三人,玉帝,王母,太上老君,只不过三位个个都摆了一张如同被门板夹过的纸板脸,僵着。
她一阵闹心,闹得心肝活蹦乱跳,活似一条被捏在砧板上的鱼。
气氛诡异了许久,玉帝终于开口:“你这原貌有谁瞧见过?”
此话何意?玉帝偶尔说话像天书,她想了一想,小心翼翼地回答:“回玉帝,只有四人。正是太上老君,天皇帝君,沐焉辞,还有……玉清真王。”玉清真王……玉清真王!提到那色胚的时候,她心中愣上一愣,忽然想起玉清在房门前看她的眼神……似乎水波不兴得很诡异。
玉帝点点头,依然板着脸:“览华元君当神仙多久了?”
终于要办她了。
她冷汗顿流,擦擦额:“刚好五百年。”
玉帝摸摸扳指,阴飕飕的:“五百年也算长了。”
唔,嫌她做神仙太久了。
她十分恭谨地弯腰拱手:“蒙玉帝提拔,小仙不觉得长,天庭颇有趣味,小仙过得十分自在。”天庭日子寂寞漫长,她览华元君过得十分凄凉。
玉帝笑了,阴阳怪气:“哦?怎本皇听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欲加之罪,嫌她在天庭碍眼了。
她佯装吃惊,一脸无辜:“小仙仙心可表,忠心可鉴,诚心对天,定是哪位在胡说八道,玉帝明察。”
玉帝一拍桌子,忽然大怒:“本皇眼睛好得很,览华元君天大的胆子,居然辱骂本皇不是个东西!”
她吓软了两条腿,一哆嗦两膝盖跪地。
不是个东西……这可是那头骚狐狸骂的,可不是她览华元君骂的。她悲愤,玉帝对她忍无可忍,何须往她身上扣个莫须有的罪名,她跳进王母的瑶池也洗不清了。
“玉帝明鉴,小仙并没有辱骂玉帝,玉帝定是听错了。”
“你的意思是本皇的耳朵有问题?”
“啊!不不不!小仙并不是这个意思,小仙的意思是——”
玉帝不耐烦,怒喝:“太上老君,让她自个儿好好瞧瞧!”
太上老君拱手,朝她冷哼了一声,胡须杖在空中一挥,人大的镜子出现在她面前,她茫然抬头。镜中,出现了两张猪头一样的脸,正是她与焉辞美道士。
她与焉辞美道士两人衣衫不整,捧着酒坛子拉拉扯扯,嘻嘻哈哈,期间还揍了一个凡夫俗子满头包子,挂了两条火腿,最后两人称兄道弟,抱着滚进了床。
好丢脸……她这张老脸往哪搁。
她越瞧越心惊,越瞧越羞愤,最后羞得低下了头,玉帝猛喝:“给本皇抬起头来好好看着!”
她皱着苦瓜脸抬头,顿时睁了眼珠子,她要得失心疯了——
“报吧报吧,本仙君不干了!管他天皇老子天打五雷轰,本仙君憋屈……憋屈不行啊!”
“你个老东西,有本事一掌劈了本仙君的天灵盖!”
她个混账,居然骂太上老君老东西!
她偷偷朝老君瞥去一眼,老君始终崩着一张门板脸,本着送人上西天的表情,凉凉地看她。她转过视线,看镜——
“老君,我跟你说啊,玉帝是个……是个什么东西,这人间真爱才是个好东西,您老也别总把玉帝挂在嘴边。呵……”
头脑轰然混沌,听不下去了。
苍天啊,苍天啊,她混账,她不是个东西。
玉帝捏着扳指,一副送魂入地狱的表情:“览华元君可有话说。”
她浑身上下抖得厉害,颤声道:“小仙……小仙该死,小仙马上去诛仙台躺好。”反正,她这神仙当得委实凄苦,相当憋屈,日夜提心吊胆,还不如早点上诛仙台灭魂。
玉帝又冷道:“诛仙台就不必了,念在你酒后失言,活罪难逃,死罪可免。待你助了李汉思飞仙,渡三界天劫之后,将功补过。这广碧元女的虚衔你也不用想了,赶紧下界去罢。”
眼前流云一晃,玉帝走了,王母走了,只有太上老君在她跟前一顿,在她上头摇头晃脑地长叹一阵,也走了。
密房中,冷雾扑面,冻了她满身的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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