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真王儿(1 / 1)
焉辞美道士大步走来,她回过身,扯嘴僵硬一笑:“焉辞兄辛苦了,怎么还不回府?”
沐焉辞脸带倦色,却还能撑足了温雅的态度款款回道:“正要回去,却在这儿碰到和春,一时又兴起,想问问和春,什么时候我们再能一起畅叙?”
又论道?
她脸一僵,佯装难为:“我两夜未睡好,等我精神养足了,哪日再和焉辞兄切磋切磋道义。”
沐焉辞脸色一窘,不好意思:“定是前日打扰和春一夜的缘故,惭愧,等和春精神好些了,再叙不迟。”他双眼微微一亮,又问,“要么这样,定在三日后,去我师伯舍下,我来接你。可否?”
她脸更僵了,焉辞美道士中道毒比她心中所想得还深,心中猛惆怅,她览华元君就是一坨面团,不光要被玉帝圆扁拿捏,还要被玉清又捅又抡,如今却被一个凡人拉来扯去。
哀怨……她十分哀怨,她览华元君生来就是一个折腾命。
她忍不住哀叹,半真半假道:“焉辞兄,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情非得已。我和春只是一个丫鬟贱命,白日要为主子操劳,晚上还得为主子操劳,哪有空闲和焉辞兄纵论修道大事,寒暄体己。”
沐焉辞一愣,更觉不好意思:“恕我没有想到这一层,唐突了,和春身子要紧,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畅谈。”她甚是苦叹一声,“唉,焉辞兄明白就好。”
以为他终于被感化,沐焉辞却又道:“不过,和春尽管放心,我会和李老爷商量商量,减少和春的活量,我们也好有时间。”
她绿了脸,呸!哪个老东西发创了这档子破道,毒得焉辞美人修道参佛,折腾得她小心肝乱颤。
不得不陪了一张苦脸,她凄凄哀哀地望他:“焉辞兄,我生来就是一条贱命,乃俗人,像我这等俗人哪有资格和焉辞兄这般世外高人论道。”
沐焉辞一听,颇为惋惜:“但我总觉得和春不俗,非我等凡人所比,你不该是个丫鬟。”
总算说了句人话。她很受用,道:“焉辞兄过讲了,我哪有你说得那般高尚。”好眼光,她确实是一个高尚的神仙,玉帝生十个八个都生不出像她这么一个尚仙。
沐焉辞一笑:“和春就不要再自谦了,将来和春定有一番大作为。”他抬头看天,“快中午了,我也该回府了,太母刚过世,我不好在外面久留,三日后我们再叙。”
焉辞美道士的一番高捧甚得她心,她很没种地点头,含笑目送他离去,远远望去,焉辞美道士的身影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等那身道骨完全没了院子外面,她才一个激灵转醒。
人生何堪……人生何堪呐!她心中长吁短叹,方才一个没留神答应了他,三日后莫非又要耗个一晚上论那破道?似乎还要去他师伯舍下论上一论,加上一个老道士,道上加道……凄凉了,她那日一定要去诛仙台躺上,让玉帝劈她成灰沫沫。
她攒着七零八落的小心肝去了厨房,却陡然没了胃口,又踏出厨房,走出院子,外面日头十分好,正适合躺在榻上晒晒,可惜了她如今的丫鬟身,没个福享。只好感叹着回自个儿的房,迎面一道回廊,尽头一片树丛,穿过树丛,居然是大片碧清的湖水。湖边芳草萋萋,湖面波光粼粼,她找了块石头坐下,不由想起别有洞天,连带又记了那头公狐狸,接着又将玉清所有的相好统统想了一遍,心中不禁唏嘘又发酸。
她被玉清继而连三出现的相好搞得头大,一时半会十分伤情。做神仙,要清心寡欲,要胸襟,更要耐心,瞧她这几日胡搅蛮缠的春心,觉得自己真她玉帝的像个被抛弃的怨妇。
这诛仙台就是专门为她览华元君所造,没准玉帝已探出她心思,雷公也早在自个府中将天闪的劈法练个熟透,就准备有朝一日往她身上劈上一劈。难怪去年玉帝忽然发了仁德,让崇匠小君将诛仙台翻修一新,原来早已做好了套子让她跳下去。
她不能再造孽,此等猥琐的风流事也不该她览华元君所为,正如焉辞美道士所言,她将来要有一番大作为,拯救三界的重担她不得不扛住,也只有她扛得住。将来仙史册上定有她览华元君这么一个伟大的尚仙。
唉,谁让她注定是救世主,只手掌握三界众生灵。
心中责任感油然而生,顿时激动了一把,她忽然决定要去别有洞天好好查探一番。
别有洞天暗藏玄机。
本着送佛上西天的精神,她元魂出窍,御风往别有洞天而去,临去前,将和春的肉身胡乱扔进树丛隐秘处。
依着上次的路,她来到小精舍,空气一片清新润甜,没有半丝狐臊味,想来那头公狐狸出去滋扰哪家清秀公子了。她在半空中一旋身,现了真身,双脚落地。
揽衣进了精舍,走到冰棺前,里头的小青龙敞着四脚朝天躺着,龙身青中泛白,白中泛银,三道辉光忽明忽暗。
她十分郁卒,小玉清纯良无限,如今的玉清龙马精神,连条幼龙都不放过,何况还是条青瘪瘪的丑龙。不知千年前玉清干了什么,有没有把这条丑幼龙当成女人给办了,不管有遂没遂,她心中都不是个滋味。难道她览华元君一个人模人样的神仙都比不上?
仙与丑龙,焉能相比!
她正沉浸在孽情的作祟中,舍中狐臊味顿现:“何人!”一道空虚的狐爪子半空袭来,她连忙闪避,虚惊一场。
公狐狸回来了。
一缕魂飞速闪到冰棺前,吊眼横眉:“敢伤害小曜,你该死!”
她览华元君就那么像个恶棍?她爹的,她连根龙尾都没摸上!正要装好表面功夫款款解释,那头公狐狸电似地一抖,双目更凶狠,“你是神仙?!”
公狐狸不讨喜,倒和焉辞美道士一般凭地有眼光。她笑如春花恬不知耻地点头:“正是天庭第一散仙,览华元君。”
公狐狸双目刀子似地扎了她一眼,瞳中血红陡现:“玉帝让你来抓小曜的?”
玉帝?
这玉帝委实缺德了点,连条幼龙也不放过,虽这番想法,但要将事情弄个明白,正要顺着套他话,公狐狸狠狠地从牙缝里崩出一句:“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神仙,都枉为神仙!谁敢抓小曜,我跟他拼了!”
真是头性情狐狸。她正想说点什么,被公狐狸迎头截回牙关:“把小曜害成这样,你们还不放过他!小曜的娘何错之有,小曜又有什么错!你们这些神仙冷心冷面,根本不懂什么叫人间真情,人间真爱!今日就算拼尽道行我也要护住小曜!”
公狐狸一番说辞慷慨激昂,热血沸腾,她却听得一头雾水,从他的说辞推测,这条小青龙的娘当年也是个神仙,下凡偶遇风流倜傥的美公子,春心荡漾了,两人干柴烈火,最后荡到床上去了,生出了条丑龙来。玉清是一条小白龙,青龙他娘也是条龙,由此看来,二位是兄妹,此青龙是玉清的侄子罢了。看来是她想得龌龊了,眼神瞧冰棺中的那条丑青龙也温柔多了。
览华不由抖擞了精神,为自己一番想法甚满意,欲要开口,公狐狸又厉道:“看什么看,想着怎么把小曜抓回天庭么!玉帝想把小曜关进天牢,必遭天劫!”
她脸色蜡黄,这狐狸老是截她话头,她委实憋屈,忙赶在他前头说道:“这……这怎么说呢,玉帝说此龙干系甚大,况且他只是一条青龙而已,何来的天劫,玉帝自有他的道理。”
公狐狸忽然扬声大笑,魂魄抖上三抖:“青龙?玉帝老奸巨猾,阴险狡诈,怕天庭众仙都知道他干下的滔天大罪么!他是怕皇座不保吧!他连小曜一根龙尾巴都比不上!”狐狸的笑声忒凄厉,笑得好像玉帝一把火烧了他一洞狐狸窝。狐狸好勇猛,竟将玉帝骂得一文不值,她听得唏嘘不已,委实钦佩。
她道:“其实——”
公狐狸又将她的话截回口中:“玉帝无情无义,小曜是他的孙龙,如此丧心病狂不配当玉帝!”
她脸绿了:“其实本仙君——”
公狐狸又喝:“玉帝丧尽天良,穷凶极恶,心虚枉为!”
她脸绿得发黑,这头公狐狸实在啰嗦,一掌立毙她的心都有,满腔激情将玉帝骂得委实不是个东西,也不将玉帝如何不是个东西的过程说个明白,听得她小心肝发紫,头脑发昏。
她肚里叹了一气,玉帝和青龙,以及青龙他娘的恩恩怨怨,非她这个良仙所能明白看透。
公狐狸许久不说话,想来骂得口干舌燥,气血不足,靠在冰棺旁居然沉默了,她以为终于有空接腔,不料狐狸骚劲十足,又骂:“玉帝小人,想抓小曜没那么简单,小曜为真王儿,真王绝对不会轻易作罢!”
青龙……真王儿?
她脸顿时青得像刚成形的柿子,嘴角猛抽搐,一颗滚烫的春心顿凉了。
不是她想得龌龊了,分明是玉清色胚做得龌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