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冷漠少年（1 / 1）
艾美男第一次见风誉时，风誉穿了一身玄色的袍子，看做工和面料确是不错的，袖边暗纹也相当考究，倒是有临顺穿衣的风格。艾美男知道即使金泽鲁皇家不管他，苏家不管他，凤武是决计不会不管他的。
风誉的身体看上去很瘦弱，不像风起，从小就满西大陆的折腾，要不就上船出海，身体看上去虽瘦，但比一般同龄孩子要高些，身体也结实些。眼前的少年则是正常十岁孩子的身量，他比风起大几个月，身体看上去不是很好，坐在那这一小会儿，就低声轻咳了两次，能看出他在极力的忍着。
“你很像你父皇。”艾美男停顿了许久，风起虽然面上和临顺有□□分相像，但性子更像她，有些跳脱，这孩子虽然只像临顺五六分，但那性子确实像极了。她还记得在小宅子里见临顺的时候，临顺也是这样一袭薄袍，身体不是很好，看人淡淡的。
“你不要怪他，他不知道有你就去了西面。这些年亏待你、们……母子了，你是你父皇的长子，他必然是喜欢你的，你不用担心什么，宫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风誉，这宫里你喜欢哪处，一会儿去选选。”
少年看着艾美男的眼神很冷，艾美男暗自叹了口气，这孩子不会有心理问题了吧。临顺当初虽然对人淡淡的，但眼中很清澈，没有风誉眼中的深沉。一举一动也像个小大人，必是吃了不少的苦。
“风誉是谁？”少年冷冷的问。总算开口了，但问题够尖锐的，一看就是个聪明孩子，怎会不知是叫他，却还这样问，值得庆幸的是这孩子还有锐气。这很好。
“风誉是你父皇给你起的名字，你喜欢吗？”艾美男尽量把声音放柔说道。
少年冷哼，抬眼意味不明的看着艾美男，半晌用极为讽刺的语气说，“听说你原来是北都府里的丫鬟，父皇流放时你执意跟在身边，才有了二殿下。”
艾美男心里一翻个，这孩子对她有敌意，而且到了言明的程度，幸亏临顺知道她不喜欢懂规矩的老嬷嬷，就没让老嬷嬷在身边伺候，否则今日这孩子便要受苦。“我是在北都做过丫鬟，级别也不高，不过我和你父皇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流放时我就寻思跟去旅旅游，你父皇不带我，我就在后面一直跟着，后来他不得不带上我。”
听了艾美男的话，风誉面色有些奇怪，但还是冷漠的看着艾美男，眼中还带些鄙夷，但艾美男知道他都是装出来的，毕竟还是个孩子。
“你不自称本宫，晚辈对你无礼你也没有反应，行为粗俗，没有心眼，根本不配做他的皇后，我母妃大家闺秀，举手投足皆有礼有度，她才配母仪天下，若不是她去了，今天坐在这里的绝不会是你！”说完转身便出了坤宁宫。
太监宫女跪了满地，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就怕皇后一怒之下拿他们出气。艾美男头疼的手捂头，谁没心眼，这种话也直说，亏他碰上的确实是她这没啥心眼的皇后，换个别人早被打个半死，这果然是个问题小孩儿。
风誉一走，风起就在门边上探头探脑，大眼睛叽里咕噜的转，后面还跟着一串尾巴，蕊儿也在其中，小五家的最近在闭关，这小丫头就改跟着风起了。
“探头探脑做什么？进来。”艾美男的声音冷冰冰的，有点像风誉。风起整理下衣服，一本正经的拜了拜称，“儿臣给母后请安。”后面蕊儿也学得有模有样，尾巴们干脆没敢进来。艾美男假装没看见。
“母后，刚才那个就是大哥？”风起听墙根很有一套，关键是他不有一小鸟吗。经常偷听，连顺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要有分寸！
“是，你以后多找他玩玩，蕊儿也是，他有点少年老成。”艾美男皱着眉头说。
“母后，儿臣有个事忘说了，刚才母后让大哥贬得够呛的，儿臣进来时候看见坤宁宫有个小太监朝听完墙根就跑了，跑的方向好像是父皇的御书房。”风起状似无辜的说。
艾美男一听就急了，“你刚才怎么不说，糟了，那孩子要遭罪。”说罢立刻摆驾御书房，急冲冲朝着临顺的御书房去了。身后跟着风起的一串尾巴。
艾美男刚到御书房就听见顺帝的怒吼声，说实话，跟了临顺这么多年还没听过临顺发火，艾美男有些心酸，临顺心里终究是重视这个孩子的。还有些高兴，他要是喜欢那孩子对那孩子来是是个天大的好事。
“你懂什么是孝道礼节吗！没人教过你吗！那是你母后，去给你母后认错，然后领二十板子。出去！”说完御书房里就再没有动静。
艾美男赶紧进了御书房，小太监扯着嗓子喊，“皇后娘娘驾到。”
艾美男一进御书房，风誉正跪在地上，双眼通红，愣愣的看着临顺，眼底是无尽的悲伤和绝望，渐渐变得死寂，接下来一双黑眸便变得古井无波，垂下眼帘，给顺帝磕了个头，“儿臣遵旨。”礼仪姿态标准优雅。这是经过了严格训练才有的。
艾美男赶紧也给临顺行礼请安，“皇上政事繁忙，家事就请交给臣妾处理，风誉年少不更事，请皇上收回责罚。”
风起见机也一下跪倒风誉身边，“父皇就免了大哥的板子吧。”蕊儿也像哥哥一样往旁边一跪，奶声奶气的求情，小手攥着手绢怯怯的低着头。顺帝一见小女儿求情，立刻过去抱起蕊儿，逗逗蕊儿，蕊儿咯咯的边笑边躲，但是极有威仪，小小年纪举止就很优雅，总算有个孩子像临顺。艾美男在旁边也看的欣喜。
风誉捶在身侧的手握的更紧，刚开口说，“儿臣……”这就去领罚的话还没出口就让风起给打断了，“父皇也太偏心了，凭什么只对妹妹好，我和大哥怎么办？”
顺帝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风起又看了看红着眼睛的风誉，淡淡的说，“你们还要朕抱着哄吗？”
“那也总得意思一下啊，大哥今天刚回来父皇就罚他，真真的吓到风起了呢。”风起表情那个无辜，神态那个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挨板子呢。
艾美男平时和风起配合老练，立刻接话，“就是就是，臣妾本来晚上还想办个家宴，要是风誉挨了板子还怎么参见家宴啊。”
临顺淡淡的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风誉说，“给你母后认个错，板子就免了吧。”
风誉抬起头倔强的看了一眼临顺，转头恨恨的看着艾美男，艾美男也不恼，笑咪咪的回望着风誉，风起看风誉的样子赶紧蹭到风誉耳边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就认个错又掉不了肉。”
风誉气愤的看了一眼风起，就是梗着脖不说话，临顺抱着蕊儿坐在龙椅上批奏章，根本不抬头看他，艾美男急的直给风起使眼色，风起也做无奈状，这父子要是拰起来，脾气还真是像得紧。
最后艾美男忍不住御书房里低沉的气氛说，“臣妾就不打扰皇上批奏章了，臣妾先去准备家宴事宜。”说着接过顺帝怀里快睡着的蕊儿。
顺帝头都没抬的点了点头，然后对风起说，“风起和你母后一起下去吧。”艾美男担忧的看了一眼风誉又回头看着顺帝无声的求情，顺帝轻笑了笑，艾美男就知道风誉不会受皮肉之苦，就带着风起和蕊儿出了御书房。
整个一下午，顺帝一直在看奏折，风誉就一直跪在那里。直到小太监进来掌灯，临顺才喝了口茶说，“你要是觉得大家都欠你的，就凭本事把别人欠你的东西抢回去。”
风誉突然抬头，“儿臣的母妃呢，儿臣就是抢回来了母妃也再也见不到了！儿臣不会叫她母后的，儿臣会给她认错，但也只是认今日出言不逊的错。”
顺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虽然只是一眼，但也让风誉一哆嗦，他从父皇的眼中看出了强烈的责备，顺帝低声说，“如果你还是看不清看不穿的话，也不配做朕的儿子。”
风誉小小的身体一哆嗦，惨然一笑，还想说些什么。抬头看见父皇平静的眼睛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缓缓的垂下眼帘，不再看坐在龙椅上的那个男人，那个他长到十岁才第一次见到的父皇，那个他一直以来的最崇敬的人，那个流放十年还能坐上龙椅的人，在今日以前他甚至想象不到他的父皇会是生的如此好模样，如此淡雅脱俗的气质。
在坤宁宫的时候他觉得皇后根本比不上母妃，可是当在御书房见到那位雄才大略的父皇时，他甚至觉得这世上没有人能配得上站在他身边。不配做他的儿子这短短的一句话几乎将他维持了一天的尊严打到。风誉颓废的磕了一个响头，缓缓的出了御书房。飘落的秋叶落在他的鞋面上，就像此时他的心情一样，枯黄，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