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 4 章(1 / 1)
第四章
成伟把她的手臂拉开,拿过她手里的酒瓶,光光的瓶子上没贴标签:“这酒哪儿弄来的?”
“怎么样,口感相当不错吧!这是附近一间修道院的私酿,据说酿酒的修士都必须是从没破过色戒的童男,他们把所有的渴望都淹没在这种液体里,所以这种酒喝起来格外有□□的味道。”
女人的声音很低沉,刻意压低嗓音的时候听起来很撩人。成伟看看她:“这些是雷哥告诉你的吧。”
女人笑,倚坐在桌角上,睡衣衣摆侧高开的衩滑开,露出修长结实的大腿。她以口就着酒瓶喝了一口,点头道:“是。”
成伟爱怜地握了握她的胳臂,所有安慰她的话已经说尽了,可还是不能让她从心结里走出来,五年前那个人的突然去世对他来说如同断了一臂折了一足,对这个女人来说,却是整个世界的崩塌。他喝尽杯中酒,正色道:“临来的时候在会上我提到了三年前的事,估计现在我和你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你多注意安全,轻易不要露面。”
女人娇笑之后,眼睛里难掩失落:“我明白,会注意的。这是我最后的机会,已经没有第二个三年好让我来计划一切了。只是……把你也拖了进来……”
“别这么说!雷哥就是我的亲哥,他死得不明不白,就算你没有这个计划,我也要查清楚一切。”成伟坚定地笑,“从你的死讯传出去开始,我和你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女人仰天大笑:“怎么样,我化妆的水平很高吧,那些照片我看了都有点怀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生是死。”
成伟把她的手握在手里:“冯头有没有上当现在还不好说,他曾经想让骆霞来接替你,是我硬截过来的。”
“怎么,你还没把骆霞搞定吗?以你的功力,什么女人不甘拜为臣?”女人流氓兮兮地探手往成伟□□一撩,柔软的身体速度折扭撤移,躲过他五指的擒拿。成伟动作几下,放弃地坐回椅上:“到现在我还是抓不住你,平时也没见你怎么练,功夫哪儿来的?”
女人眉飞眼眯,风情盎然:“跟男人在床上练出来的!”
成伟听多了她这种话,不以为意:“还有件事。我查过了,现在还没有田蜜父母的消息,他们会不会已经……”
女人拿起酒瓶往窗边走,边走边喝:“他们和那个田蜜一样,都是冯头儿的饵,钓得上鱼或是钓不上鱼下场都一样,不是被吃,就是被放弃,有什么好奇怪。这些年在冯头儿手底下死的人还少了?”
成伟把视线移回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看着右下角的一个红色嘴唇图标。那是只有很少几个人才知道的一个监控系统,五年前死于非命的雷宇写出来的,之后只经过很少改动,直到现在还被他们惯常使用。这个监控系统有个很有意思的名字,叫迷唇。雷宇曾经笑着解释,因为他迷上了郭纯,尤其是她性感美丽的嘴唇,他愿意一边被她亲吻着一边死去。那时候的雷宇和郭纯是无法取代、无法逾越的,跟他们一起执行任务无端会多出很多信心,只要知道自己身边还有他或者是她站着,就不会惧怕失败。
可雷宇死了。就在俄罗斯的伊尔库茨克,深邃壮美的贝加尔湖边,一场精心策划的爆炸之后,死无全尸。临死之前他拼尽全力救出了同去的另外两名组员,其中之一就是骆霞。没有遗言没有遗体,消失得干干净净。
都是过去的事了,整整五年,将近两千个日日夜夜,伤口原来这么难以愈合。
站在窗口的郭纯一口接一口地接着满是□□滋味的红酒,一直看着窗外。
田蜜虽然在英国住了好几年,英语却还没有精通到能够痛快淋漓骂人的程度,这种时候母语显得格外亲切,尤其是用家乡方言,拐着弯抺着角把成伟连同他上溯至元谋猿人的祖先一起骂遍,那是件多么畅快的事。
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田小姐,不得不窝在这间小小的旅馆的更小的洗手间里洗衣服。一分文难倒英雄汉,洗衣服要付另外的费用,而她现在所有的现钞都要留着做跑路的费用,丝毫不敢乱花。该死的成伟没有给她订餐,她不敢出门,加油站剩下的那点钱根本不够用,好说歹说让店主收下了她的英镑,凑和了几顿饭,不至于在成伟回来之前饿死。
胡乱把衣服洗好,怎么拧都还滴水,也没处挂,就搭在椅背上,放在空调风口处吹。她穿着浴袍躺在床上,每回翻身,床垫的弹簧就格吱格吱响。这个床垫也许从威灵顿打败拿破仑的时候就开始用了,一直用到现在,上头不知道睡过多少人。梳妆台上拿破仑石膏像的身上她写了两个汉字:‘成伟’,一天三顿按着饭点抽打。
静下心来,正好仔细想想这几天发生的事,虽然怎么想,都有点不明白。
那只手机一直放在床头柜上,田蜜动也没动过。翻个身,头枕着枕头,眼睛盯着黑色的机身,她想了想,伸手拿起来,打开翻盖,第一眼看到右上角的电池标记,已经用掉了一格电,照这么推算,待机时间还能再坚持三天左右。成伟是真的有事要离开,还是在试探她?
翻开的屏幕一会儿变黑。这是枝新手机,屏幕很新,没有任何划痕。田蜜眼角一动,她看见了屏幕上一个清晰的指印,这应该不是她留下的。
或许没什么用,但她想试试。
房间里有便笺薄,旁边放着削好的铅笔,找把小刀刮一小堆铅灰,没有软刷,就把枕芯撕开一个小洞,捏一小撮羽绒出来,沾一小点铅灰在指印上来回轻刷,再吹干净。问旅馆服务生要了一卷宽透明胶带,小心地粘上去,小心地揭下来。这一小块胶带贴在一张白纸上,果然显出了清晰的指印。间谍电影不是白看的!田蜜长吁一口气,把指印剪成两指宽见方的纸片,收在挎包夹层里。
躺回床上,手上裹着床单拿起手机,往上头呵口气,擦得干干净净什么也不剩后摆回去,决定不再碰它一下。在她还不能确定成伟的身份和目的之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继续装下去。既然大家都在装,那就要看谁能装到底。
田蜜也许曾经是个父母羽翼下不谙世事的傻瓜,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和十几天前的自己已经不同了。她没告诉任何人,当然是因为绝对不能说。离开伦敦之前接到的妈妈的电话里,她听到妈妈旁边的爸爸用家乡方言说了一句话,说话的声音不大,差一点儿她就没听见。爸爸是笑着说的,他说,生活是这样的美丽。
田蜜当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好几天,在巴登巴登,郭纯不在身边的时候她才突然醒悟,想起小时候,有一次爸爸休假回国,陪着她到新华书店买书,除了学习的书还买了几本小说,当中有一本《教父》。田蜜一点也不喜欢这本书,只看了开头两页就扔在一边。妈妈开玩笑,说怎么想起来给小女孩买这种书。爸爸也自嘲地笑,也许甜甜还是太小了一点。那一次休假结束后父母又走了,田蜜在家里很想他们,就把这本《教父》翻出来,耐住性子从头到尾看一遍,看完居然很喜欢,又重看了好几遍,兴奋地打电话给爸爸,说他再也不要小看人了,她已经把这本书看熟了。
是很熟,情节、人物、对话,田蜜直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老柯利昂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生活是这样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