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灯火阑珊离散人(6)（1 / 1）
知道是赵祯又误以为我见到赵晋和杜茜游玩而心生伤悲，本还在想要如何向他解释我同赵晋的事，但被他一句酸话激怒之下，本来就有些烦躁的心神一点就着，立马也就毫不犹豫地顶了回去，“干你何事，是又怎样？”
“你……”话一出，赵祯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眉头紧蹙地瞪着我，“你真是不知廉耻，已经是订了婚事之人，却还跟其他男子沾染不清。”
我一听，更是被火气给冲昏了头，迎着赵祯的目光又接道：“我如何了？你方才明知道四殿下在暗处瞧着，才故做戏码罢了，既然你能用我做戏，我又有何不能的？司马雪就是心里有赵晋，司马雪跳花池就是为了赵晋，你不是一早就让人查出来了么？”
“够了！”终于，赵祯狠狠打断了我的话，我一个激灵，脑子里的那股火气消了一些，才回过一点神，后悔自己的口无顾忌，却又不愿低头。
“好……好……司马雪，想来你就是个白眼狼，你就是个没有心肝的女人，哼……只怕你一心要跟着人家，人家根本不屑！”赵祯狠狠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借着脚下的轻功一跃，就坐上了一直跟在后面的马匹之上，看也不看我一眼拉着马缰就大步地驰马而去。
马蹄声渐行远去，最终完全消失，我心里的气也消了一半，四下张望辨认一番，才发现竟然已经到了司马府的院墙外，赶紧整理了一下妆容，就抬步朝大门走去。
刚一进司马府的大门，就听到了从风藻院里传出的唱戏声，提裙绕过花厅进了风藻院，院中搭了一个两米高的戏台，左右五米开来，台面铺红绒毡毯，两个青衣小旦正在台上唱得起劲儿。
戏台的对面一字排开地坐着各房夫人，司马镜同大夫人居中而坐正看得兴意盎然。强作无事地向司马镜请了安，我就匆匆回了茗院。
回了院又让候伺的婢女不必再候着，两个小婢一听，都只当是遇到了体己的主子，便千恩万谢地又回了风藻院看戏。
两个婢女离开，我推门进屋，不点蜡烛，只是坐在桌前，听着隐约的唱戏声从风藻院传来，心里却想着方才在街上的事，更是又气又烦。
几经犹豫，我狠狠地起身，从床下拉出一直暗藏的包袱，数一下包袱里的银票抽出两张带在身上，余下的全数用油布包好置在包袱里层。
装好钱财，又换上男装，用油彩将脸色画得极黑，又拈了两条假胡子，身上一件粗布麻料衣服，看看镜子里的人，基本上是一个庄稼汉的模样才放心。
本打算就此离开，但看到梳妆台上盛着首饰的盒子，这里面可都是装着当初薛皇后打赏的东西，想了一想心生一计，便将盒子装入包袱，挽袖将床上的被褥铺开，把屋内的几只花瓶包在其中朝地上一摔，一声轻响之后花瓶尽数碎裂，将碎片四下置在屋中的各处地上，然后再将屋内的桌椅翻倒放在地上，甚至为了做得更像一个劫杀现场，还把自己的手指划了条小口滴了几滴血在门槛之上。
一番布置之后，再打量原本整理清洁的屋子，器具散落一地，瓷器多数摔碎，床上凌乱得一塌糊涂，再加上门槛上的血渍，整个就是典型的入室劫财又劫色的犯罪现场。司马雪美名在外，又家财显赫，总有些不怕死的做出匪盗之事，这样一来也说得过去了。
匆匆看一眼，不敢多待，就轻声地开门出去，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府……
每逢元宵，花都城中是最为热闹的，今日已是亥时，放在平日多数人家都已安歇，但今日却是例外，花都城中的烟花还在继续飞升着，城中主街上的欢笑声依旧响彻夜空，为了能让城外的百姓在元宵之夜也能进城赏花灯，朝廷特许一年当中，元宵节时花都城的城门彻夜不闭。
一路小心绕到街道之上，看到没有人发现，就大起了胆子，整理了妆容若无其事地上了街头，尽量绕着人少的街道绕到一处马贩子交易的商行，丢了一百两银票让人帮着择了匹性子不烈的老马时已经是子时了。
低头牵马而行，路上虽然人多，但谁也不对一个满身粗布衣物的汉子留意，没有经过任何的阻碍便出了城门。刚一出城便赶紧翻身上了马背，顾不得辨认方向就是一路小跑，直到跑至一处高坡之上，感觉夜风习习，四周再无火光之时才悠然勒住马缰。
扭头回望，花都城一片火光烁影，隐约还可以听到花都城中的烟花之声夹杂着些鼓乐声，时不时地几片烟花在城上的夜空中爆开来，分外明亮耀眼。好一所繁花似锦的城，而眼下我正要弃城而去。
“赵祯……赵晋……”我不禁喃念一句，心中涌起些许不甘，某些晦暗不明的东西在胸间溢出，但是一想到今晚所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最终还是狠狠地一咬牙，将心中的不舍强压下去，我不求高门贵府，只求平安度日，不求感天动地，只求真心相执。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更何况对于赵晋，他当初便选择了弃司马雪而不顾，现在已不是司马雪的我又凭何自信能博取他感情？对于赵祯我从来都不敢断定他情意是真是假，或许他是对我有些动心的，却并非纯粹，一想到他暗中将自己尽数查证，我不禁背后生寒，数月相处，只怕他风流玩世只是个表相！真正的他到底是何模样，我并不清楚！
面对花都城中的权力争夺，算计策划，我不想沾染分毫，只希望我今夜布下的局能让他们以为司马雪已经被匪盗劫杀，以后我便游走天下，若是哪日能寻到一处好地方便定下居住，或许也能遇到一个温淡的男子与我相执一生，兴许他不如赵晋身份显赫，不如赵祯出众非凡，但是若能得真心相付，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是最好的。
努力挥开脑中的不舍，我狠狠地握紧马缰，用力在马肚上一踢，扭转马头就大步朝着一条泥土路上飞奔而去。风在耳边哗哗作响，隆冬的寒气肆意地扑在脸上，我却顾不得这些，只是努力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要离开，不能回头！
而我在很多年后，也才恍然觉悟，在我出城的一刻起，当真是再不能回头……
天高夜黑，星疏月朗，几只夜鸟被急奔而过的马儿给惊起飞开，在枝头留下一片杂哗之声，然后尽数飞上深幽的夜空，不远处花都城中的烟花依旧不时升起爆开。锦城似花，夜穹似玉，好一片夜深阑珊，但是谁又能想到，就在这片似梦的繁华浮夜之中，一切都从此改变。
当初我一直犹豫是否要离开，但是现在我终是离去，花都的一切，终是在我同赵祯的一场争执误会之后结束……
只记得当初年少倔强轻狂，一个不小心，便错过了本应拥在手中的幸福，等到发现珍贵时，才明白已经错开甚远……
我清楚地记得这一日是建安二十四年的元宵节，那时的花都城烟花灿烂，一片繁荣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