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厚脸皮（1 / 1）
“妈妈，你的药水快滴完了。我去叫医生。”洋洋跑出病房，扭头对肖杨做个鬼脸。
肖杨坐到她床沿，手抚摸她的肩头，“还生气呀？”
姜晓然推开他的手，“我生什么气呀，没有。”
“每晚也就三百元，就算我给洋洋的生活费，我出，行了吧。”
”你有点钱，了不起了。我就是不愿花冤枉钱。”
“那顾天仁帮你换病房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那不是不好驳他的面子嘛。”
没事找事。
心里不高兴，嘴里还得劝， “据科学统计，环境可以影响心情，心情好病就好的快。你住四人间，洗个脸还得排队，再说那有男人陪床，你不是也不方便，不就影响心情，对身体恢复也不利呀。”
姜晓然的脸色渐渐缓和。
“别一点小事就生那么大气，生气伤肝，身体要紧。你以后有气，就往我身上撒。”
肖杨趁势抓住她的手，往身上捶。
姜晓然躺在床上，一手还插着针管，一手被握住搁在他胸口。她的脸涨得通红，“干吗呀，松手。”
她脸颊红得像朵桃花，眼波似嗔似怒，如同被重锤敲打，肖杨的心嗵嗵嗵跳个不停。
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子，手轻柔地拨开她额前的刘海，大拇指摩挲眉头，脸越逼越近，浓密的睫毛，刷子般扫过她的眼帘，似羽毛拂过心头。
她几乎无路可逃。
“妈妈，护士姐姐来了。”洋洋冲进来，见肖杨脸几乎贴在妈妈脸上，忙用手捂住双眼，“我什么也没看见。”
姜晓然脸忙转到另一边。
肖杨走上前，半蹲，掰开她的手，“别蒙眼了。”
“叔叔，明天上午去学校看我唱歌，好吗？”
肖杨明天本有晨会，可看见女儿渴望的眼神，一口应承，“行，我一定去。”
“那我可不可以叫你爸爸。”洋洋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心情犹如打翻的调味盒，什么滋味都有。
如果是女儿得知真相后这么做，他会幸福地找不着北。
捏捏洋洋的鼻子，“先叫几声，要不然明天找不到感觉了。”
洋洋开始几声有点扭捏，后来声音清脆还带点撒娇的意味。
听进肖杨的耳里，犹如天籁之音，他不禁抱住洋洋转圈。
护士走后，俩人还在转。
“叔叔，我头好晕。”洋洋咯咯咯笑个不停。
肖杨原本转动的身躯，硬生生地停住了，惯性的余力，让他向后退了滑了一步。
他紧紧搂住女儿，“洋洋，没吓到吧。”
“好好玩耶。”洋洋没事人似的。
放下洋洋，肖杨习惯性地摸出烟，想到在病房，又走出去。烟夹在指尖，却忘了点火，心里反复只有一个念头，明明他是她的正经老爸，现在却要假装。
刚才，叔叔两字，让他的心跌入湖底。
他想冲进病房，告诉洋洋，他就是她的亲爸爸，可又怕吓着孩子。
姜晓然见肖杨走出病房，就知道他心里别扭。
她起身走到女儿身边，拉她坐在沙发上，“洋洋，你喜欢肖叔叔吗？”
洋洋撒娇地钻进她怀里，“喜欢。上次，我去他家，他跟我做游戏，玩躲猫猫。你知道他躲在哪吗？他竟然躲在电脑桌底下。那底下好小，我费好久才猜到。后来，我也找到好地方，我躲在衣橱里，他找不到我。我赢了耶！”
那是他让你呗，姜晓然心想。
“赢了的人可以得到奖励，肖叔叔给我买了白雪公主的书包。原来的书包还是一年级学校发的，早就破了，外婆给我补了好几次，同学们都笑我。”
姜晓然的脸贴着女儿的额头，女儿大了，就算她母兼父职，也不能取代父亲的地位。
从小到大，说是要给女儿过好的生活。为了生计，每日奔波在外，根本没花多少时间陪伴她。
最初几年，每天天不亮就要出门，晚上几乎十点钟才回家，基本上连面都见不着。
每天摆摊十来个小时，换来的也不过是温饱而已。洋娃娃，公主裙，小女孩喜欢的东西，她几乎一样都没有。
女儿有头乌黑发亮的头发，扎起马尾辫，特别可爱。哪个小女孩头上，不是满头的饰品。可她为了省钱，硬是没给女儿买。
有一年女儿生日，她送给她一对米妮的夹子，还是A货，才五块钱，当时洋洋抱着她亲个不停。
她想起肖杨的话，说她自私。是啊，她可真自私。她有什么权利，不让女儿知道亲生父亲是谁。
大人的过错不能由孩子承担。
她知道，肖杨会是个好父亲。
“洋洋，那以后你喊他爸爸吧！”
“爸爸？”洋洋睁大眼，“妈妈，你要和肖叔叔结婚了？”
“为什么这么说？”
“刘大陶他妈妈和别人结婚，他就喊那人爸爸。”
姜晓然眼睛直视女儿，“肖叔叔是你的亲爸爸。”
洋洋的眼里是疑惑，不解，却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晓然呀，我来看你了。”
“张奶奶，您怎么来了？”姜晓然连忙起身。
“几天不见你，怪想念的。”张奶奶走进来，“给你蒸个肉饼汤，补补。”
姜晓然接过盒子，“您还带东西来，这怎么好意思。”
“你这孩子，还跟我客套。瞧下巴，都尖成什么样了。”
“洋洋不又得麻烦您，我也顾不上她。”
“你好好养病，我带她回去。咦，肖杨呢？”
肖杨应声入门，两手拎着俩塑料袋东西。什么卷纸，毛巾，牙膏，杯子，脸盆，还有乱七八糟的零食。
张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他，“肖杨啊，晓然就托付给你，我带洋洋回去了。”
“张奶奶，您费心了，我挺好的，让肖杨和你们一起走吧，我一个人没事。”姜晓然抢着回答
“哎呦，你这孩子，生病身边哪能不留个把人。”张奶奶牵着洋洋的手，“肖杨啊，你可别听她的，晚上好好照顾她。有什么闪失，我可拿你是问。”
肖杨忙接口，“保证完成任务，您放心。”
张奶奶走后，姜晓然一个劲催肖杨回去。
肖杨不紧不慢地半躺在沙发上，“今晚，我就在这扎营了。”
“你个死皮赖脸的，我可不欢迎你。”姜晓然边说边抓住他胳膊，拉他起来。
她哪敌得过肖杨，费老半天气力，他愣是纹丝不动。人家从小就练跆拳道，身子骨可不是一般的强壮。
肖杨见她累得气喘吁吁，伸手一环，捞她进了怀里。
姜晓然坐在他大腿上，腰被他紧紧箍住，动弹不得，索性不挣扎了。手轻轻拨了拨散乱的头发，笑道，“你想干吗？”
“你以为我想干吗？”肖杨放松手劲，轻笑，“我再饥不择食，也不会对病人下手。”
姜晓然见他一说话，就转到那层意思去了。心里暗骂，色胚。
也不理他，继续自顾自地打理头发。
“晓晓，我不就是怕你晚上没个人招呼，你至于那么提防我吗？”肖杨放软声音，“再说，张奶奶下了死命令，我不完成，也不好向她交代呀。”
张奶奶在姜晓然的心里，不仅是老邻居，更是可以敬重的长辈。母亲在时，两家是对门，平常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给对方对方留一份。
母亲回B城后，洋洋基本就是她在照顾，老人家在姜晓然心中还是颇有几分分量的。
姜晓然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眼睛安静地注视他，“随你的便，可以放我起来吗？”
愤怒的她，忧伤的她，激动的她，肖杨都能应付自如，可如此平静的她，倒让他害怕起来，甚至是恐惧。
他压抑心里的不安，松开手。
姜晓然轻巧地起身，坐到床边，拿起一本杂志翻阅。
俩人明明离的那么近，感觉却是那么远。
不久，酒店又送来饭菜，还是双人的分量。
姜晓然毫不客气，燕窝照喝，饭菜也是一扫而光。
肖杨没事找事，和她闲聊。
她一律以“嗯，好，对”应答。
肖杨心里自嘲，看来在她眼里，他已经是面目可憎到连话都不愿多说一句了。
九点不到，姜晓然就到床上睡觉去了。
肖杨不好开电视，怕吵醒她。
他睡在沙发里，腿也伸不直，只好蜷缩着。半天，也没睡着。
室内一片黑寂，只有暗淡的月色透过窗棂，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
肖杨悄悄地起身，走到她的床前。
她睡得很香，连呼吸都是轻微的。眉心却皱着，似乎在忧愁什么。
他伸出手指，试图抹平那烦恼，却在触手可及之处，停下。隔着空气，画了道弯弯的眉形，然后心满意足地收回。
就在他走回去的时候，姜晓然悄然睁开双眸，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几秒钟后，又重新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