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回头草(1 / 1)
赶到肖杨家门口,已是夜晚十点。
电铃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肖杨见到风尘仆仆的她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开口就是,“把孩子还给我。”
“进来说吧,洋洋在客厅。”
姜晓然冲进来,见女儿正在地上玩拼图,很是认真。
“洋洋。”
“妈妈。”洋洋扑进她的怀抱。
“你怎么随便就到别人的家里?”
“肖叔叔不是别人呀,他上次还去了我们家。”洋洋嘟起小嘴。
“好了,晓晓,你有什么气就向我撒,我保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肖杨笑着说。
姜晓然一肚子火正没地方去,“你答应我什么了,电话也不打,就把她接走了。你什么意思呀?”
肖杨见她气冲冲地模样,不敢说出实情。
那天,他去张奶奶那看洋洋,得知姜晓然出差了。心里大火,去北京几天,也不告诉他。洋洋宁愿给别人照顾,也不肯托付给他。
难道他就那么让人不放心?
他跟张奶奶说,他想接洋洋照顾几天。
老人明了地看着他,问他是不是洋洋的爸爸。
他说晓然不让说,连孩子现在都不知道。
张奶奶说,她是有怨啊。她单身带孩子,太不容易了。你个大男人要多担待些,女人大都是嘴硬心软,你多花些功夫,她会回心转意的。
就在那刻,他的心火就灭了。
“我哪敢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见你出差在外,想减轻你的负担。”肖杨依旧笑眯眯。
“是啊,肖叔叔还帮我补习功课,我第三单元语文测试可是得了一百分。”
见父女俩一唱一合,姜晓然的脸色更难看。
肖杨给洋洋使个眼色,她一溜烟就跑进了房。
他打开一瓶果汁递给她。
舌干口燥的她本能地接过,咕咕咕就下去大半瓶,然后把瓶子又塞回他手里。
“说吧。”姜晓然戒备地看着他。
“还真成了审犯人,我绝对坦白,哪怕从严。”肖杨坐在沙发上,“你也坐,你可是长官。”
看到了沙发,她不由自主地就靠上去了,一路上可真是身心疲惫。
“晓晓,洋洋也是我的女儿。你那么担心为什么?难道我会害她?”
“可你也不能不和我说一声,就私自把孩子接走。我能不担心吗?你知道吗,我原本坐火车回来,可就因为不放心,后来买了飞机票,白浪费我一张火车票。”
“行,算我的。”
姜晓然果真从包里掏出票递给他。
“三百零六,我没有零钱,就三百五,给你。”
她又从包里搜出四十四元,递给他,“别,我可不爱占小便宜。”
肖杨看着一手的零钱,哭笑不得。
心想,多少年了,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算得清清楚楚。
他出神地望着她,外表倒是变化不少。
比起以前,脸颊更加消瘦,曾经明亮的眼睛露出疲态,白皙的肌肤有了淡淡的斑点。
前日,他请苏俊夫妻吃饭,席间向刘爽问起姜晓然的过往。
刘爽劈头盖脸就数落,“你好意思问,我还不好意思答呢。肖杨,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些年,你过得是风生水起,逍遥自在。你怎么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她呢?
不错,当初是她要离开你。可你们相处五年,你还不了解她。离开你,她还能爱上别人吗?你是她的初恋,你们是结发夫妻。老话说,十年修得同渡船,百年修得共枕眠,你怎么就把一百年的缘分轻易就抛掉了呢?”
他当时脸一阵青一阵白。
“实话告诉你,她过得不好。怀孕八个月,她被老板开除了。洋洋满一岁,她到处找工作,都寻不着合适的。后来,为了养家,只好摆摊子。
就她摆摊挣的那点钱,又要养家,又要养女儿。每个月,不到月底钱就精光。洋洋小时候,身体不好,常跑医院。每次没有几百就出不了门。你知道她这人好强,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向人开口。可那次,她抱着洋洋来找我借钱,你知道我什么心情吗?我们姐俩抱头痛哭,凭什么她要受这样的苦?”
肖杨没等她说完,就走了。再留下来,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那晚,在B市有名的南山路上,一位俊朗男子蹲在花坛边埋头痛哭。
肖杨,当她在受苦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起初几年,他的确是忙于事业打拼,可也不至于连打个电话的时间也没有。
后来事业稳定,他开始了新的恋情。
再后来,有了郭盈。她家教好,事事顺他。
他想,就这样的人,你还不满意,你莫非真打算单身一辈子。
就算爱情没有,感情总可以培养吧。
他接受了生活的安排。
就在他和别人成双成对,你侬我侬的时候。
她在风里雨里,含辛茹苦地抚养他俩的小孩;
当他在酒楼吃着海参鱼翅时。
她和孩子可能还在为一星期能吃一次肉而高兴;
当他住在高楼大厦还嫌不好,又换成花园别墅的时候。
她和女儿窝在破陋的小居室,还安于其中。
肖杨,你的良心真的被狗吃掉了。
他的泪止不住,流不完。
明明她是他最珍贵的,他怎么那么不小心就弄丢了她呢?
她是他第一个动心的女孩。
他们有多少珍贵的记忆啊!
第一次,他向女孩表白。
第一次,送女孩礼物。
第一次,他俩在情人峰互诉衷肠,要永远在一起。
第一次,接吻。
难道他能一边拥有这些回忆,一边和别的女人同床共枕,百年好合吗?
其实他早就明了,他绝对做不到,也永远忘不了她。
如果忘得了,他不会在最初的几年,夜夜用酒精麻醉自己,只是为了减轻思念的疼痛;
如果忘得了,他不会明明和别的女人,在商场买衣服,心里想的是她的尺码;
如果忘得了,他不会那么期盼晚上能有一个好梦,因为在梦里,他才能见到久违的她;
如果忘得了,他不会在明明打算和郭盈结婚的情况下,却借着醉酒去找她。
明明是七分清醒三分醉,他偏要做出三分清醒七分醉的模样。他肆无忌惮的亲她,在那刻,那颗漂浮的心终于归于实处。
那一秒,是他自分离后,最踏实安心的时刻。
想到此,他下意识地摸摸胸口,那刻滚烫的心渐渐安于平静。
姜晓然见肖杨一会微笑,一会悲伤,心里吓一跳。受什么刺激了,她可没对他做什么,也就是一张火车票的钱,至于吗?
赶紧地说,“肖杨,我得带洋洋回去了。”
“你看,洋洋也睡着了,要不你陪她一起睡。”
“我背她回去。”
肖杨见她倔强的模样,妥协了,“行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姜晓然看看地上的行李箱,没有反驳。
坐在车上,她抱着女儿,看着窗外的夜景。
思绪却回到刚才,肖杨抱着洋洋,她与他并肩而行。
低头,月色勾勒三人的影子,密密麻麻重叠一起。
夜晚凉风吹拂,明明应该很冷,她内心却是暖洋洋的。
女人在夜晚是最孤寂的,一点点温情就可以感动。
她用力的晃晃,试图清醒。
下车的时候,肖杨执意送她们上去,姜晓然无法拒绝。
只是开门后,她几乎是从他手里夺过女儿,“好了,你也该回去了。”
“这么怕我,我脸上写着坏人两字?”
“我累了,废话就别多说。”
见她疲倦的模样,肖杨没说什么,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他在想,他们俩人之间的距离,就如弹簧,压下去就紧了,放开了,又松了。
什么时候,才能水到渠成,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