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六十章 天若有情天亦老（1 / 1）
在锦绣与柔然的战役结束一月之后，邱妍若与萧晚疏二人率大军启程，返回锦绣，将士们打了胜仗平安归来，莫不是归心似箭，所以行军速度十分迅速。不日，大军已到锦柔，虽然战争已经结束，然而锦柔依然没有恢复到之前的繁荣。
邱妍若决定在锦柔稍事调整，便将大军驻扎下来。是夜，微风习习，月色正好，邱妍若一时玩心起，便拉着萧晚疏两人在锦柔空旷的街道上闲晃。
“二位且慢。”两人走至一个僻静处，忽闻后面叫唤。两人奇怪转头望去，却见一个白须飘飘的道士正立在他们身后。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身着素净靛青宽袖道袍，显得飘飘若仙。更奇特的是，他手持一副竖联，上书：卜尽人间人，算遍天外天。
接着，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出现了——
白发术士对邱妍若躬身一拜：“贫道玄机子拜见将军——”
萧晚疏一脸茫然，当真莫名其妙。邱妍若这日换了女装，出身军营，一身的飒爽虽说没有半分寻常女子的娇弱，可这人怎的就认得她是……
“大师，您……”
玄机子当仁不让，一掸道袍：“贫道对这相人之术，略通一二。刚才忍不住替这位小姐相了相，这才冒失冲撞了二位。勿怪，勿怪。”
说到这里，天机细细打量起邱妍若的脸来：“这位小姐面相实在贵不而言！三庭聚风，实乃大将之格局。目澈如水，灼灼生辉。眉隐剑锋，锐气千万。当为女子中的巾帼，铿锵玫瑰，只不过……”
玄机子说到这里，稍稍犹疑了一下，萧晚疏听他本来看他一眼道出邱妍若身份，觉得可能真有些本事，不过他者一顿，顿时把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给推倒了。萧晚疏微微有些怒意，还有一丝鄙夷：肯定又是江湖骗子！
萧晚疏本想拉着邱妍若走了，可是邱妍若正双眼放光地看着这位术士，眼中满是钦佩与好奇，萧晚疏这下反倒不忍心强带她走了。她自小便被当做当家来培养，所学的都是武功计谋，最是佩服江湖上的奇人异士。
“这位公子——”玄机子目露哀戚，“一生命运坎坷……求不得放不下”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萧晚疏再也笑不出来了。虽没有说话，但那一脸委屈表情，望着邱妍若的眼神分明在无声控诉——你对得起我么，这么个江湖骗子。
“请大师移步一叙。”邱妍若俨然已经相信了，打断了玄机子泄露天机，“晚疏可否暂且回避，我稍后就到。”萧晚疏一脸的不解，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邱妍若会把他支开，她怎么会相信呢？想了想，又觉得女孩子嘛好像都会比较相信命理，也不做他想。
支开萧晚疏后，邱妍若的神情变得无比肃穆：“妍若今日能得见天下卜卦第一人，真乃三生有幸。玄机子大师，久仰了。”
玄机子轻捻白须：“邱将军过谦。卜卦之术向来七分人力，三分天意。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命由己造。”
邱妍若点点头：“大师言之有理。不知大师可否为妍若算上一卦？”玄机子从袖中掏出一叠卦签：“荣幸之至。不知将军要算什么？”
邱妍若的声音有些虚幻飘渺，仿佛风一吹就会烟消云散：“……姻缘吧。”抽出签后，直接递给玄机子，玄机子看了卦签——
第四十四卦，天风姤（gǒu），姤卦。姤即遘，阴阳相遇。但五阳一阴，无法长相厮守。
玄机子，目露哀戚，无法长相厮守，虽说已经先前就知道结果，然而看着眼前这个飒爽女子的悲伤的眼神还是心有不忍，可是结局既然已经注定，不如让他们早做打算才是正理。
玄机子据实相告，无法长相厮守！……邱妍若听到答案的一瞬间，心几乎已在淌血泣红，但眼里清亮宁定如故。因为她不能哭。如果结局已经注定，那么就让我留给晚疏一份最后的美好。
邱妍若静静将卦签纳入袖中，居然还能笑得如许温润清雅，那笑容里有太多东西，太多不舍，苦涩得甜蜜，让玄机子都不忍直视。
“妍若心中有数了，多谢大师。”
“将军……”玄机子的声音仿佛遥遥从天际传来，“萧公子与您情缘太深，生生世世的纠缠，三生石上姻缘定。将军走了，萧公子才是最苦的人。
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瞬间倾塌，然而再次抬眼，眸底软弱被瞬间掩盖！她眼神像剑锋。伤人深，伤自己更深。
他说：“你是我知音。”
他说：“吾当与卿携手共死。
他说：“有你在我身边支持我，萧晚疏便无所畏惧。”
他说：“我们会这么一直下去的……”
他说：“妍若……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萧晚疏自己设的局，自己也落入其中，居然会爱上你……”
他说：“找不到也没什么打紧，有妍若就成了。”
可是……
邱妍若双手紧攥，目光哀伤。
萧晚疏，我不可能永远伴着你呀……
我的遗憾，我的感情，我一切的一切！……你根本不懂……
如果时光能就此静止，如果邱妍若能永远陪在你身边，那该多好……
萧晚疏，你可知……与君共度的岁月，是我一生中最幸福地时光……
远远看着邱妍若走到萧晚疏身边，看着两人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看着这两个珠联璧合的人儿，玄机子的神情萧瑟惋惜，一声长叹：“情深不寿，世世纠缠，过犹不及，厮守无份……孽缘，孽缘……”
待妍若走近，萧晚疏一下把她抱进怀里。妍若只觉双臂一紧自己便贴上了一具温暖的胸膛。随后对方急促的喘息流淌着隐隐复得的欣喜，从四面八方揽了过来。
邱妍若没有说话，只怔怔任他拥着。萧晚疏静静感受着怀中那单薄熟悉的身躯，感受着冰冷暗香带给自己的安详平静。心底忽然想起一个声音：自己愿向上苍祷告，此生只为与她相拥，便是倾尽所有，叩遍漫天神灵，折寿半生，也在所不惜。
看到他，萧晚疏看着她跟着玄机子离去，明明只是不远的距离，却忽然让他有种如隔两岸再无相聚的感觉，明明心里有很多话，却不知如何倾吐，思来想去，最后只问了一句最平常不过的问候：“妍若，你还好吗？那个什么玄机子说了什么呀？如果是坏的，尼克千万必要相信哦，这些江湖骗子都是这么骗人的。”
邱妍若只是微笑，如果真是骗子就好了，如果真是假的就好了。可是玄机子，自己绝对不会认错，祖父口中那样的称赞与佩服，还有那誉满天下的精准。晚疏，你不懂。命运真的太强大，我们扼不住命运的咽喉。邱妍若目光里渐渐浮上阴霾，却在看见萧晚疏目光里的担忧与心疼时一下子藏得更深了。
邱妍若咬了咬下唇，看着萧晚疏，温柔地笑着，伸出手，“带我回去，我想见见你的主子。”
没有再说下去，说到此处，已是邱妍若的极限。已经没有时间了，再不捅破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只怕再无机会。
萧晚疏没有意外，此次前来本就是做好了撕破脸皮的准备。墨离在他出发前，就对他说，想清楚了，邱妍若只有一个。萧晚疏明白，只有坦诚相见，他们才会有未来。两人都不是可以糊弄的，彼此都清楚对方的底细。
“恩，我明白了。”
我明白了，轻轻四字，无限悲凉。两人之间的结局或许再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敌对的立场，别有用心的接近，萧晚疏已经有些绝望，他来柔然的一路上便已经做好准备，还能够与她共度这些岁月，此生无憾。
萧晚疏望着她，如此近的距离，如此认真到晦暗忧伤的眼神：“妍若，我们真的已经回不去了吗？”到底还是走上了命运安排的那条路——没有尽头，只能一直走下去。除了前行，就是死亡，没有第三条路。
他张开手，将全身的弱点和要害全部暴露在她眼前。以她之力，想要置他于死地不费吹灰之力。“杀了我。萧晚疏能死在妍若手里，此生无憾了。”
邱妍若看着手中的剑，无奈地轻叹一声，调转剑柄，将剑收了起来。
“为何不出手？”
“晚疏，你明知我不会，再说了，我又说什么了吗？你至于这么激动吗？”邱妍若有些好笑道，“我是说我要见你的主子谈谈我们成亲的事，还是你不想娶我了？要以死相逼？”
“什么？你说什么？你要跟我成亲？这是真的吗？”萧晚疏显然有些不能相信，邱妍若只是嗔了他一眼，有些害羞道：“萧晚疏，这是在大街上，你再大声点，我就要反悔了。”萧晚疏一听更是喜笑颜开，一扫先前的悲伤阴暗，激动之下竟然打横抱起了邱妍若，众人目光随之而来，邱妍若更觉窘迫，嗔怒的目光再次投向萧晚疏。
萧晚疏显然已经昏了，脑海里有只成亲二字，哪里还能顾及到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