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番外:暖春(1 / 1)
暖春
让我想想,该怎么开头。
我已经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许久,一旁看书的完颜煦时不时瞟过来一眼,仿佛我又在做什么傻事,徒劳他老人家操心。
还一记白眼给他,深呼吸,我需要专心些。
祁,很久以前就想写信给你,不知如何下笔,斟酌犹豫,其实只是想问一句。
你好不好?
最好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代表你已洗去前生记忆,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安静地,健康地活着。
你要好好活着。
他又再瞟我了,这次干脆丢了书,径直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恶狠狠揉我的脸。
是我错,说好了不哭。
他越发像个老头,搂着我,唉声叹气。
泪腺不够发达,一会便见收势,他拍拍我的肩,轻声说,吃点东西好不好?
我低头,隔着朦胧泪眼,瞧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突然特别忒别讨厌他这样问。
仿佛透过我,小心翼翼地关怀着另一个人。
那我算什么呢?
我推开他,怒气腾腾。
他无奈地站在一旁,眨着亮晶晶的眼,不敢说话。
我笑,他便又赔笑,偷偷蹭过来,替我研墨。
那就不吃,你练字吧,练字好。
我时常不可理喻,无法控制。
煦说是因为太辛苦,呕吐,厌食,头晕,我被折磨得面无血色。
我不辛苦,一点也不。
我和他,都等了太久。
祁,我很好。
这已是我所能得到的,最好的时光。
可惜不能常常去看你,现下,满眼昂然春意,草木疯长,需要找个阳光明丽的日子,去你坟头祭拜打理。
我的语序有些乱,原谅我,因为身边总有一只大苍蝇是不是催我去休息。
祁,我住在苏州近郊的小村庄,青山环绕,绿水穿流,简单可爱。
还未怀孕之前,我在村里办了个简陋私塾,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识字。煦有时进山打猎,带回些旁人捕不到的东西。
最近一次,他带回一只失了母亲的小鹿,我将那小家伙养在院子里,傻乐了好一阵。
我们在苏州置了两家胭脂铺,煦在外打点一切,我偶尔想想推陈出新的事情,生意不错,总归是衣食无忧。
忘了说,我们住的小村叫平安,平安平安,我们要在这里,做一对一世平安的乡巴佬。
我养了两只乌龟,一只叫莫寒,一只叫完颜煦。
煦生气,睡觉都是背对着我。
祁,我说这些琐碎事情,你会不会嫌我唠叨。
我还记得你挑眉数落我的表情,你总是嫌弃我,这般那般,变着法儿挑我的刺。
还有许多许多事情,清晰印在脑海,可是,早已经不伤心。
那天,合剌找到我们。
他身后跟着四五个彪悍侍卫,风尘仆仆,有些苍老疲累,却仍是恭敬谦和地唤,“六叔,六婶。”
我为他炖小排骨和笋尖百合汤,他与煦在房中压低了声音说话。
煦说,我无所谓,别让她瞧见,她受不住。
合剌说,你如何瞒得住?
煦说,到时候再看。
合剌说,后山等你。
我端着汤,眼泪坠进雾腾腾的汤中。
我闯进去,将滚烫的汤盅往合剌身上砸。
他堪堪躲过,再看煦一眼,便匆匆离去。
煦说,圣上不放心,须我做个保证。
他叹气,吻着我的鬓角。
他说,不过是要我的一只手,还了这么多年与大金的丝丝缕缕。
我抱住他,反反复复地说,我们回燕京去,我们回去,不躲了,不躲了。
而他只是安慰我,别哭,以后便好了。
直至今日,仍可清晰回想起那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荒凉无际的后山,四周都是颓败的枯草,我抱着他,一遍一遍地问,疼不疼,疼不疼。
他抬起左手拭干我的眼角。
他说,你不要嫌弃我就好。
今天就到这吧,他又在怪声怪调地哄我休息。
我伸手,要抱,他便乐颠颠地凑过来。
他说有生之年一定要一只手抱起我,当然,无论如何要等到我分娩之后。
亲爱的祁,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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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坑,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