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卿月之死（1 / 1）

雾辰走了。独孤玄夜抱着骨灰坛往敦卿月的书房走去。

门敲不开。独孤玄夜飞身从房顶进入。屋里的光线太暗了。亏她是习武之人才能适应，屋里很乱到处是散落的画轴。随手拾起一幅。

是个女子。很美得女子。在湖边的柳树下坐着，眼睛望向湖面。只有一个侧面，却让人觉得温暖，能感受到女子的温婉娇柔。旁边还有题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冈。”

地上还有一副散开的。同样是那个女子。站在一片茉莉花海里笑容灿烂，一派纯真。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她不知道原来母亲曾是这个模样。印象里的母亲总是一脸哀愁。

再拾起另一幅。女子坐在月下弹琴，月光照在身上升起薄薄的雾气，美丽的脸上是柔和的光。眼神飘渺哀愁，惹人心怜。

“你我相约定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三年？她等的岂止三年！

独孤玄夜的眼里沉沉的。扔掉画，走向里屋。

“萱儿……”

独孤玄夜皱着眉看墙角缩成一团倒在地上的人。浓烈的酒味。

“萱儿……”

这就是敦卿月吗？这还是当年那个朝野第一美男子吗？脸上肮脏，头发蓬乱污浊，不知道有多久没洗了。衣服上全是灰尘和干了的泥。

独孤玄夜面无表情地看着神志不清的男子。

“你知道萱儿在哪吗？”

“在哪？”

本来烂醉的男子听到萱儿的名字立刻起身看着眼前的人。

“在这。”

独孤玄夜把怀里的骨灰坛放到男子面前。

“不，不是的。这不是。萱儿说她还要等我。”

男子恐慌地往墙角退，不再看伸到面前的坛子。

“这就是。这就是那个美丽的女子。她死了！被你害死的！”

独孤玄夜冷酷地把毯子塞进躲闪的男子怀里。

“萱儿……”

终于敦卿月搂着坛子痛哭。

“她等了你十年。你享受了十年的荣华富贵！你知道十年她是怎么度过的吗？”

独孤玄夜盯着男子，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因为她没成亲却又了女儿，她被家里赶出来。身无分文，手无缚鸡之力。差点被人买到勾栏院。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敦卿月眼中悲恸地紧搂这坛子。仿佛还能看到她的音容笑貌。

“她一路乞讨。满身肮脏。被人追赶，被人欺负。你知道这十年她为什么能坚持下来吗？”

独孤玄夜全然不顾欲崩溃的男子。一步步紧逼。

“十年来他带着你和她的女儿。靠缝补洗衣为生。原本是高贵的大小姐却沦落成最低等的人。原本光滑的手指粗糙了。美丽的容貌也苍老了。

她是那么傻依旧在等月圆。在等那个许诺她月圆夜回来的男人！现在她一个人在黄泉路上，生前孤独死后还是孑然一身，她爱的男人还好好地活着。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么的荣耀啊。”

“不。不是的。我以为她已经嫁人，那个男人还来让我别再纠缠她。”

敦亦颜痛苦地闭上眼。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是你的丞相夫人！那个男人就是你的妻子找来侮辱她的！你知道那时时怎样的羞辱吗？你知道她反抗不了

是还在想着所爱的男人来救她？你知道一向软弱的她拿起匕首刺进自己心脏需要多大的勇气吗？”

想到那夜凌辱，独孤玄夜没有焦点的眼睛充满了仇恨和愤怒。

男子已经哭干了泪水。是谁说的伤到极致已无泪。

“都是因为你。现在你还好好地活着。难道你就一点不想补充她吗？”

此时的敦亦颜已经完全崩溃。自己的伤痛可以承担，却承受不了所爱之人的所受的伤害。他只是无意识地点着头。萱儿，你还在奈何桥上等着吗？

“既然想补偿，那你就去陪她吧。君菲菲那么爱你，你要是死了她一定会崩溃。一定会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像是催眠一样蛊惑着男子。

“这就是当初插进她心脏的那把匕首。上面还有她的血。”

敦卿月接过有暗红色血斑的匕首。

“想象她一个弱女子当初的勇气。抬起手臂，对，用力狠狠地扎进左胸膛！像她那样。萱儿还在等着你。”

敦卿月闭上眼睛。像独孤玄夜指示的那样，举起手臂。狠狠地刺进心脏。萱儿，等等我。

红色血液流出，一股股，想怎么也流布碗的样子。终于男子倒下了。倒在一片血泊里，血液蜿蜒浸红了散落的花，红了画中女子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