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节、我无愧做黄家媳妇(1 / 1)
四十一、我无愧做黄家媳妇
明进家穷,他爸爸妈妈和他有工作的姐姐,从来没有给我买过一分钱的礼物。但是,作为媳妇,我自问对得起黄家的每一个人。
明进的小妹妹天真、漂亮,我最喜欢她,因为她在家排行第七,我叫她“七公主——娜穆努拉”,那是电影《孔雀公主》里女主角的名字。小妹妹在娘家的时候,我们总是最好,每次回家,我们一起做饭,一起在菜板上拿东西吃,我们的笑声总是最欢快。后来小妹妹嫁到攀枝花,她每一次回老家,都一定住在我家里。
明进的爸爸是在2000年去世的,死于脑血管破裂。对老人家的死,我不知道他们做子女的是不是心安理得,我心中是有愧的。
64岁,很精干的老人,白天还挖土挑粪,晚上就中风了,说不出话,在床上躺了12天。医生说是脑血管破裂,颅内出血,叫不要移动他,不然死得更快。虽然我们也天天请医生给老人输液、打针,但是乡土医生的能力有限,没有能挽回老人的生命。当我守在老人床前,给他扇风的时候,我看见老人流泪了。我知道,老人虽然说不出话来,但是他多么渴望活着。我也给明进建议:“让爸爸进大医院吧。”但是他们没有听我的,而一向有主见的我,也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
老人病情严重的时间是深夜,明进先一步回去了,我牵着儿子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往回赶。守在老人床前,听老人用含混的语言,一件一件交代后事,我总觉得老人很清醒,不会走的,还比较心安。他们一大帮人,就顾着哭,没有一个能听懂老人用含混的语言交代的事情,所以老人的眼睛一直就看着我,把后事一件件交代给我。老人一边说,我一边重复,只要我重复对了,老人就接着交代下一件。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老人养了那么多儿女,最后跟他有默契、听他交代后事的,居然是我这个儿媳妇。
当老人交代完后事,天已经亮了,医生来看了看,摇摇头,问明进:“软缠人,还要输液吗?”明进犹豫了一下。我看见爸爸的眼睛一下子模糊了,蒙上了一层厚厚的膜,我知道这次是真的不行了,泪一下子流了出来,一直顺着脸颊流。虽然他没有生我养我,只是我法律上的爸爸,但是人是有感情的,我叫了老人10多年的爸爸啊。
爸爸去了,我愧疚,我觉得也许大医院是可以医好他的病的,但是我们没有尽力。
当明进的姐妹哭天喊地的时候,我擦干眼泪,开始和明进一起安排爸爸的后事。家里一大摊子事情,明进是不能走开的,我上街取上3000块钱,带人买菜、买肉,打电话向亲戚报丧,买爸爸身后穿的寿衣寿被,买白布黑布撕青纱白纱,买纸钱、鞭炮,缴土葬费……
我冒着39——40度的酷热一次一次在家与街之间奔波,皮晒掉了,脚磨破了……
黄家是一个大家族,对长房大哥的去世,安排了很多项目,请了阴阳、道士做水陆道场,可恨的道士要我们跪着,女婿可以不跪,可是我这唯一的媳妇却一定要跪的,黄家的长辈总拿只眼睛看着我,怕我偷懒。其实我并没有那意思,老人已经去了,做后辈的,跪一下是应该的。只是我穿短衣短裤,跪得膝盖肿了,脱了皮,好痛!婆婆心疼我们,拿床棉絮垫着。
两天两夜没有睡觉,下半夜了,我跪着直打瞌睡,道士终于放过我们,姐妹们都就地找张席子,睡觉了。我还得去写祭文,好在有明进陪着我,我用一个多小时,用我的满怀真情,回忆爸爸的辛劳,写出一篇感人至深的祭文,第二天早上,老人出门,明进读它的时候,所有人都哭了!
送完爸爸,我把妈妈接到家里,和我们同住。
明进姐姐的孩子一直在我教书的学校读了三年初中,那时,明进还在山上,我一个人照顾两个孩子的吃饭、洗衣服,那种费力不讨好的辛苦,只有帮人家带过孩子的人才能体会。
2003年春天,明进的姐姐,我小学的老师病了,糖尿病。住在重庆最著名的医院——新桥军区医院。姐夫是个下岗工人,孩子在读大学,全家人的生活,就靠姐姐的工资和平时搞点家教。姐姐病了,没有钱医治,明进和我商量。尽管我们的孩子也在读书,我们也不宽余,我平时很节约,但是救人,救的还是我的老师,所以,我毫不犹豫包了个车去看她,送给她2000元叫她好好治病。
几天后,姐姐觉得好了一些,就自作主张回家了,还去上课了。姐姐永远是一位好老师,她舍不得她的学生。可是没有几天,姐姐就晕倒在讲台上了,出现和明进爸爸一样的症状——脑血管破裂。姐姐病重,明进很着急,打电话叫他姐夫送姐姐去住院。明进知道他姐夫脑子不够用,还专门派他妹妹去照顾姐姐,可是两个脑子进水的人,并没有听我们的安排,送姐姐去重庆就医,却舍近求远,把姐姐送到了广安。20多个小时汽车的颠簸,姐姐昏迷后就再没有醒来。他们去了两天,妹妹就打电话说没有钱了。
明进和我商量,怕我不同意,可是这是拿钱救命,再穷,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明进拿存折取了8000块钱,连夜坐车赶去,并通知在攀枝花的两个妹妹回家见姐姐最后一面。
明进在第5天中午打电话来,他哽咽着说:“姐姐去世了。”虽然,我早有思想准备,还是很难过,我可怜的姐姐,我的老师,才只有47岁呀!
那天是周五,明进说医院的事情没有办好,他回不来,叫我到姐姐家去,一方面照顾老人,一方面等着姐姐的尸体运回来。有些事情需要我看着办。
放学的时候,已经没有车了,我搭货车,一段一段地走,终于到了姐姐家。家里就明进的妈妈和姐姐的儿子,一老一小,让人心酸。
姐姐的儿子虽然21岁了,但是并不怎么懂事,还不知道失去母亲的苦难。
婆婆很敏感,见我到了,觉得事情不对,问我:“你姐姐,是不是已经……”
“没有,不过,妈妈,您老要有思想准备啊。”我搂了一下瘦小的婆婆,这个时候,我是她老人的主心骨。
老人和孩子睡了,我一直在等待。凌晨1:00左右,姐姐的遗体回来了。同车回来的还有姐夫,三个妹妹。
姐夫是个窝囊废,连停放灵柩的地方也找不到,要把姐姐听放在7楼他家门前的过道上。
没有校长的电话,联系不到学校领导,好在教办的教研员是我的同学,我把电话打到他家去,姐夫还说,半夜三更的,打搅人家不好,真是没有出息到家了,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同学赶紧起来,找到学校领导,他们开了一间活动室,我叫同学夫人陪我上街去买了个凉板,抬回来停放姐姐的遗体。然后又和妹妹们上街去买白布黑布,买了个花圈,找出姐姐的照片,去电脑绘制了一张遗像,学校领导买了几个花圈,他们找来哀乐播放,才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灵堂。
忙完一切,静下来,我打开蒙在姐姐脸上的黑布,在哀伤的乐曲中,想到作为老师,她教我们知识,作为姐姐,我们往日的情意,我哭了。
我恨姐夫,是他把姐姐送到那么远的地方,折磨死的,我用很难听的话骂他。但是,姐夫也很可怜,50出头,已经满头白发,他什么事情都理不来,以往全靠姐姐打理,家里的大树倒了,他像个孩子似的大哭:“今后,我们父子怎么办啊?”
明进的姑姑,舅舅等长辈,不停的打电话给我,很多事情需要我出面。我安排妹妹接收“人情”,叫人到饭馆安排膳食,给明进写好追悼会上要用的悼念姐姐的祭文,和学校领导商量追悼会的细节,火化的时间,母亲的赡养费……
第二天下午,追悼会之前,明进终于回来了,我的心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才觉得自己好累,像要虚脱似的。
明进,他在我心中,原来是如此重要,是我心里的依靠,有他的地方,我心里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