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共苦（1 / 1）

三十五、共苦

区教办和乡政府领导找我谈话，为了我们夫妻关系，考虑调我们夫妻到山泉乡去，培养明进做行政，我到山泉乡中学任教。

我没有去过那里，听说海拔1000米左右，非常偏僻，还没有兴起场镇，连小菜都要到农民家里去问着买。我很是犹豫了一阵，但是为了丈夫的前途，我咬咬牙答应了，既然不可能离婚，日子总该好好过吧。

来到山泉乡的第一天，我就哭了。我们上去之前，中学校长告诉我，学校没有房子，在食品站给我们租了一间屋子，一楼一底。到了那里一看，什么一楼一底，就一间屋子，地上包包坑坑的，还有脏水从屋后檐沟里浸进来，所谓的楼，就是在墙上凿了几个洞，搁了三根碗口粗的木棒，连快板子也没有。

想到自己曾经是那么优秀、那么受人尊敬的老师，在山下的中心校有我温馨的小屋，在这里，别人不拿我当人看，委屈得哭了。我不准下东西，要司机拉回去。那个把我当猴耍的校长，看我不妥协的样子，知道不怎么好惹吧，才叫工人把学校这边的两间小土屋里的几根木头抬出去，腾出屋子来。虽然屋子潮湿发霉，还有很多小虫子在爬，但是比那边好了很多。

我找来扫把，扫干净顶棚上的蛛网，地面上的废纸和瓶瓶罐罐，明进用箩筐把垃圾挑出去。我把要放家具的地方的墙先用白纸裱糊一下，让搬运把家具搬进来，放进屋子里。

帮我搬家的车走了，我的心陡然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我感觉被人扔在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荒山野岭了。

抹完家具，洗好锅碗瓢盆，安放好煤炭炉子，天已经黑了，看热闹、帮忙的几个老师都散了。有个不认识的女老师帮我点燃一个煤巴，还给了我一把藤藤菜。明进在修理电灯，我做好饭，炒了藤藤菜。不懂事的儿子兴奋了好一阵子后，糊得像小花猫似的，已经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我叫醒孩子，烧了点热水给他洗了洗，一家人一起吃饭。没有汤，我咽下一口饭就咽着了，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

第二天，我下山去，找到区里分管教育的领导，委屈地哭诉了一场。领导是位慈祥的老人，挺同情我，但是他说：“已经定了的事情，不可能朝令夕改。去吧，好好锻炼，山区需要好老师，你会成正为一个更优秀的中学老师的，你丈夫会成为一名行政人员，年轻人，吃点苦，没有什么的。”

当我从山下走回山上的时候，才知道不应该去哭诉，那样做没有达到任何实在的目的，现在却要独自一个人爬上这20多里的山路，好难啊，我走走歇歇，在山腰的时候，我口干得喘不过气来，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让人有些害怕，连冷水也找不到一口。我连走带爬，三个多小时，才回到了学校。

我进了中学，教初一语文，当班主任，还教初二年级三个班地理。同年级两个班，校长很不放心地把其中一个班交给我，教另一个班的是个老教师。说实话，我自己心中也没有底，毕竟，我从来没有教过初中。

明进在小学上数学，调我们上来的时候，区教办明确告诉我们，要培养明进做行政的。但是一个多月过去了，不见任何动静。我叫明进去问问，明进说：“这样的事情，怎么好问嘛，好像找着要官当似的。”脸皮薄的明进拒绝去问。

又等了一阵，学校仍然没有提拔明进的意思，我自己跑到教办，去打听情况。原来小学和中学是一个支部，中学校长是支部书记，那个老狐狸一般的校长，根本不打算提拔明进，想把他在中学当老师的女婿放到小学去做行政，他好几次找过领导，教办的领导正在为难。

我说：“虽然我们是小老百姓，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在下面做老师做得好好的，是你们动员我们上去的，现在我们在条件那么艰苦的地方去工作，原因是什么，你们应该还记得吧？希望你们能够说话算话。”

一周后，上面的文件下来了，叫搞好明进的材料。接着批文下来，明进成了小学的教导主任。事情终于解决，明进也很高兴。

山上没有场镇，买东西，开会，办事，回老家，都要下山，“下山腿打闪，上山脚杆软”；“下山容易上山难，赚得行人空喜欢。”每一次下去还比较轻松，但是，上来就累死了！每次我下去就不想上来，上来了，也就不愿意再下去。明进体力好，经常是他胸前挎着个大包包，肩膀上坐着孩子，裤腰皮带上还拽着我，我实在是走不动。在这个时候的明进，在我眼里特别有男人味，是我们母子的靠山。

成为初中老师了，那个中师文凭显然是不行了，得去拿个文凭。省力的是参加函授，基本是拿钱买个文凭，但是我们没有钱，再说，在我们学校，有还几个年轻老师在参加自修考试，于是我也选择了参加四川青年自修大学的学习考试。

第一次是学校的老师代我报的名，我借了他们考完的三科书，没日没夜的看啊，背啊，早晨天蒙蒙亮就起床，晚上大家在看电视，我一个人关在厨房里苦读。

瞌睡老是睡不醒，看其他人那么悠闲、轻松，我在心里憧憬着：等我考试完，睡他个两天两夜。

10月末去县城参加完考试，可是却睡不着，心里没底。等待成绩的时候，很是忐忑，我在心中祈祷：“只要能及格一科，我就继续学下去，如果一科都不过关，我就不学了，最多，回去教小学吧。”

一个月后，我们学校一个老师去拿回成绩单。我过关啦！居然三科都过了！还有两科上了80分！

我很兴奋，告诉明进。明进反应淡淡的。恰巧有农村的来卖鱼，我买了一条很大的，慰劳自己，以示庆祝。我对自己说：“卉儿，你太棒了！简直就是天才耶！继续努力哦！”

放假前，他奶奶把孩子接走了，带到攀枝花去玩，明进的俩姑姑和俩妹妹都攀枝花。

孩子走了，我们也享受一下二人世界。我们还没有享受过二人世界呢，结婚，就有孩子夹在中间。明进忙，家务不多，都是我做，明进每天回家就吃饭，这段时间，我们很少吵，没有晚自习的时候，明进偶尔也会陪我散散步，心中的伤痕在渐渐淡去。

期末考试结束，我教的班级的成绩远远超过另外一班，我松了一口气。这一学期，虽然苦是苦一点，也算学习、工作双丰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