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71 蓝山(5)(1 / 1)
这一天的晚些时候,吃过早午餐,月玲和克明在村子里漫步,看各种好玩的东西,月玲赖在唯一的一家小书店里不肯走,东看西看,东摸西瞧,磨蹭着买了一些书出来,克明对月玲说,“你给司马和Liz打电话,我们要准备回去了,明天我还有很多工作,是非走不可的,你和Liz有学习周,你要想和他们留在这里玩,我没有意见。”
他若无其事望月玲一眼,月玲急忙说,“我和你一起回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小丫头又乱用成语,但是这一次,克明觉得很受用。
月玲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看,电板落在旅馆里了。她说,“手机没电了。”
克明说,“用我的好了。”
月玲打电话给Liz,电话里是Liz焦虑有哭腔的声音,“玲,我给你留言,发短信,你怎么没有回音,司马现在医院里ER急诊室,他摔伤了!”
“What?”月玲说,“哪家医院,你给我地址。”
克明载着月玲往医院开去,月玲说,“我看司马技术很好,怎么会摔伤呢?要摔也是摔我这样的菜鸟啊。”
克明说,“这你就不知道,越是技术好有经验的人越仰赖技术经验,反而放松警惕敢冒险创新,像游泳淹死的人都是水性好的,因为深水险滩敢去闯;开车出车祸的多是老司机,因为新司机战战兢兢慢慢开;滑雪也是一样。”
月玲说,“幸好你今天没有去。”
“是,我被你拖住了。”克明并没有笑,月玲也没有。
到了医院,来到手术室门口,Liz坐在那里哭,看到月玲,一把抱住。
克明问,“医生怎么说?”
“已经照了X光,下胫骨螺旋状断裂和上腓骨直裂。医生问司马是回D市手术还是在这里手术,他说这是一所新医院,并不小,医生又作过数不清的因滑雪而骨折的手术,经验超级丰富,像杀过很多猪的屠夫一样不会失手,所以同意在这里做。医生说他可能以后会要处拐杖。”Liz哭丧着脸,像断骨头的是她。
月玲和克明对望一眼,听上去不乐观。克明问,“司马有没有保险?”
Liz说,“我不知道。”
克明连忙走到接待处去询问。
手术进行得异常地缓慢。克明和月玲在医院的小小餐厅吃了点汉堡薯条可乐,味道非常一般,仅仅果腹。拿了些食物给Liz, 她不肯吃,好不容易被月玲劝着喝了一口果汁。
这时,医生出来,看到克明和月玲,向他们走过来,看着克明说,“我们给他在胫骨里面上了螺丝和钢片固定。现在情况稳定,他要住院几天,然后我们看下一步怎么办。看他是回D市,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接受治疗。他现在recovery苏醒室。”
月玲握握Liz的手。苏醒室里,司马的左腿上着引人注目的石膏夹板,在昏睡。他睡着了,显得特别老实,像一个大大的Teddy Bear玩具熊。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衣冠楚楚急急忙忙的浅褐色头发白老头,说话口音里还有轻微的苏格兰痕迹。他说,“我是司马先生的律师兼紧急联系人爱德华,今天周日,我又离开D市匆忙没有带翻译,你们是司马先生的朋友,可不可以留下一个等到明天早晨帮我和司马先生沟通。”
“月玲,”克明把手放在月玲肩膀上,说,“明天他可能就要开始复健,医学名词,对很多说英文多年的移民都是挑战,你受过专业训练,你应当留下。”好像知道她要推三阻四一样,好像在说我詹克明的老婆要为朋友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Liz说,“玲,你不是说,a friend in need is a friend indeed?雪中送炭的朋友才是真朋友?”
月玲只好点点头。爱德华说,“董小姐住哪家旅馆,我明天来接你上医院。”月玲告诉他。
Liz说,“爱德华,医生说司马一时半会不会醒,你载我到滑雪场把司马的悍马开到医院来,我向他要了车钥匙。”
回到旅馆,看着克明收拾行李和滑雪器材,月玲有点不舍。忽然奇怪地想起一句老话:小别胜新婚。
“我在D市也是泡在实验室,没什么区别。”
“我们在一个城市里,那种感觉不一样。”她想说,没有你的地方,空落落的。
克明微微笑一笑,“你不会说,我还没有离开就想我了吧。”
“你臭美,你!快走!”月玲笑。
地下停车场。光线半明半暗里,寂寥的充满着一个个静伏的钢铁汽车人。月玲摆摆手,说,“小心。”自动车库门哗啦啦地打开,把克明的吉普车放了出去。
才注意到他的吉普侧面的LM Rubicon. 他竟然选择了这一个型号。玲(Ling)的拼音首字母L与明(Ming)的拼音首字母M。Rubicon卢比孔河,意大利北部河流,从阿尔卑斯山流入亚得里亚海,为凯撒领地与意大利分界线。凯撒当年率军渡河,直逼罗马夺权,渡河之前,凯撒大喊,“骰子已经掷出。”时过境迁,沧桑变幻,现在,“渡过Rubicon河”就演变成为一句成语:“没有回头路的转折点。”
她终于明白他用心良苦。也终于明白他们是同类。我们携手,孤注一掷,破釜沉舟,绝不回头。这甚至比他说爱她都要重要。我不嫁给他嫁给谁。
她掏出手机想学克明抒情,发现电板还没装上去,再说,大家都遵纪守法,开车是不可以打手机,克明也不爱用蓝牙。
她瞌睡着,等着,估摸着他到了,在短信上写着,“LM Rubicon”自觉和大龄青年一样变态,他们都是Dan Brown(《达芬奇密码》作者)的big fan(大粉丝)。月玲偷偷笑了一回,倒头便睡。
克明刚进门,看到短信,脸上的笑,一直到坐在床上,头挨到枕头的时候,还在那里。他回了一个,“Sweet dreams(好梦)。”
月玲一晚上睡到天亮,连梦也没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