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异常安心(1 / 1)
我对着宗正青晚谄媚无比地笑着。他狠瞪了我一眼,嗯,他已经很久没有瞪过我了,他只有对我无可奈何的时候才会瞪我,这是我后来发现的。我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他低低地叹息一声:"你刚刚那眼神,与在宫中一般,我真是……"
我屁颠屁颠的心情一下就没了,只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往生揭了轿帘,他便进了去,我站在轿子外面,正准备跟众人同行。他突又拉开了帘子,唤我道:"且贵,路上时辰长着,你进来陪我解解闷儿!"
他的轿子比一般人家的稍稍大些,坐两个人勉勉强强,还好我们两个都属于瘦长型的。然而他唤我进了轿子,却又不同我说话,只自个儿靠着闭目养神。我很想问他,我日后该怎么办?但问这话有什么用,他若是有法子,我能落到这种地步?
我难得没有打瞌睡,只一门心思想着以后该如何,这样轿子便出了盛京。其实暮府当真是有些偏的,但宗正青晚比我娇贵多了,别人家都是住不惯,宁可赶夜早一日归去。不管是真是假,这理由听起来都是可信的,谁让人家是矜贵的皇子呢。
我想的脑袋发疼,也没想出以后打混的法子,于是忍不住狠狠瞪他一眼。他好似被我瞪醒了,睁开眼,对上我的目光,脸色竟有些红,有点埋怨道:"你个傻子!总给我添乱!"
我不服,刚想抗议,忽然轿边传来往生的声音:"少爷!来人了!"
我一愣,回头看向宗正青晚,他脸上隐隐的淡红已然退了去,此时脸色极为平静,好似不曾听到往生的言语。
不会啊!往生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我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没理由他冷淡地好似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我刚想同他说话,他突然按住了我的右手,安抚似地微微紧了紧。
我就住了口,原来他早已经有了准备!难怪要我与他同轿,我还以为他是舍不得我劳累呢!真是自作多情了!
"什么人?"往生冰冷而尖锐的声音蓦然响起,未闻任何回应,便听见了刀剑相撞之声。
宗正青晚如往常一般惬意。可我很紧张,我还没经历过被人这样追杀呢!我很想揭开帘子看一眼,可又怕飞来一箭正中面门。
我本来已经够烦够紧张,轿身忽又一震,不知是被砍中了还是射中了,我的脸顿时黑了,这说明我们的处境很危险啊!我愤怒地看着老神在在的宗正青晚,用眼神提醒他我们现在的状况,但他看都不看我。
"少爷!"往生的声音再度传了进来,这次带有些微的焦急:"是两拨人马!其中一路来势极凶,出手极快,今日怕有些凶险。我已放了烟讯,很快便有人来,但为防万一,少爷最好先行一步!"
宗正青晚握着我的手,忽然使上了力,他轻声道:"跟我走!"
然后便揭了轿帘,飞速冲了出去,我一丝不敢怠慢,紧随其后。想是这一幕早已排练多次,轿子另一侧已有人将马备好。宗正青晚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扶住我的腰就将我推到马背上,我还没来得及趴好,他自己也已经翻身上来,然后一甩马鞭,就往前飞奔而去。
身后一片混乱,有人大呼:"快追!"还有往生清冷地声音:"阻住所有人!"
身后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那马爆发力极强,一口气奔出数十米,刀剑声渐渐远去,我正待安下心来,忽闻"嗖"地一声破空而来,我心底一寒,直觉大叫:"暮青晚!"
未及叫完,耳边已经传来一声闷哼,他右手的缰绳不由一松。我赶紧抓住,刚欲回头,耳边传来他微弱的声音:"不妨事,快走!"
我便不敢回头,感觉他的左手也有些无力,只能硬接过缰绳。我以前陪肖潇骑过几次马,但都只是散散步,有些理论小知识,却从没有这样飞奔过,如今他明显乏力,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我大喝一声:"抱着我!"然后便用力甩了把马鞭,逼迫马儿奔得更快。
暮青晚只用左手揽住我的腰,我心知他右臂定受了伤,而且怕是不轻。
我拼命赶着马,只觉悔恨异常。今夜之事,太子和暮青晚显然都早是心知肚明,所以子荫才异常好心地留我住太子府,所以暮青晚决定留我之时才那么艰难。我当真是个傻子,只会给他添乱!如果是慕容安然一定早看出端倪了吧!我只觉心中又酸又涩,但又拼命稳住心思,我必须得保护身后的人!我不能让他出事!
这马本是为暮青晚一人准备,如今负了两个人,便再是宝马,也跑不了多久,更何况后面追赶之人个个都是高手。再跑下去迟早会被抓住!我着急地四下张望,好容易瞧见一片野林,终于生出一分希望!
我勒住马,暮青晚也不用我说,自己就翻身下了去,我赶紧也跳下来,一回身,就看见箭尖已然穿过他的肩头,而他的青衣则是大片的血污。我不敢再看,也不敢多想,上前一用力,撕开他的外袍。他也不问为什么,只由着我动。我把撕开的外袍系在马鞍之上,让带血的肩头部位垂得接近地面,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抽向马儿,马儿悲惨地长鸣一声飞奔而去!
我头也不回,对他道:"进林子!"
立时就听到了他有些踉跄的脚步声,我趴在地上,把马儿和我们俩因为停驻而留下的混乱脚印擦松,然后倒退着跟进林子,一边走,一边消除痕迹。直进了林子十数米,我才松口气,站起身,只觉腰酸的厉害,但脸上一丝也不敢露出来。
暮青晚一直站在我身侧,此刻已是支持不住,身形不住摇晃。我心底传来难以言喻的痛楚,赶紧上前扶住他。我不敢看他脸色,硬逼自己狠声道:"靠着我,继续走!"
他依然不发一言,但全身泰半重量已经压到我身上,我勉强撑住,顿时痛恨自己平日里怎么那样懒散,到了这关键时刻竟这般不中用!
不知走了多远,我感觉他脚步越来越浮,我估摸着已经够远,就停了下来,然后迅速将长衫脱下来,靠着树,铺在地上,再扶他坐下,这才有空看他伤口。
幸好并未伤到要害,而且射箭之人力道奇大,这一箭穿体而过,处理起来倒省了不少麻烦。只是现在连把刀都没有!
暮青晚微微地抬了抬腿,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就往他靴子里翻去,果然侧面藏着一把薄体匕首。我取出来,也顾不得形象,从身上的中袍面襟上割下数根长条布带,随便挑一块卷起,放到他嘴边,让他咬住。然后用左手紧握着尖锐的箭尖,右手用足力气劈下。还好这匕首够快,暮青晚的身子只轻轻摇了摇,我就已经完成了第一个任务。
我把箭头放下,顾不得掌心隐隐作痛,两手握住箭尾,用力向外拔,我不敢拔得太快,怕它断在里面,待到终于□□,我满头都是汗水,手心更是腌渍似的疼痛。
但他定比我痛上百倍,我心里道,更不敢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赶紧帮他包扎起来,因为要止血,我用尽全力扎得死紧,最后又打个死结,才终于做完最后一步。
我帮他拿掉咬在嘴里的布条,这才敢看向他的脸。他的脸色原就是病色的,此时愈发苍白,好似随时都会昏过去一般,我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轻扯了下嘴角,勉强挤出个笑容,声音无力得快要听不见:"且贵,有你在身旁,总觉得异常安心。"
我的眼泪眼见就要滚落下来,我连忙背过脸悄悄擦去。有我在,总让你异常烦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