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状元(1 / 1)
是夜,相公写了封长长的信,信的内容我没看,只知是送往京里的。
第二日,饭桌上,相公忽然放下手中碗筷对婆婆道,他愿意认祖归宗却有条件,至于条件是什么,他己与那人道过。
婆婆当时正在夹菜,听了这话筷中夹着的鱼肉忽然不稳掉进盘中。
我扒饭的手一顿,我明了相公这么做有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我与婆婆,其实我实在是不愿相公去做些报复别人的事,这些事让我觉得相公很是陌生,我有些害怕,那浓浓的仇恨会迷了他的眼,他的心……
这几日,我心中不算平静,一是为了相公的事,二是为了京中之事。相公之事不知如何劝解,依着他那不愿商谈的样子,这事不是一时半会便能放下的。上次写的信送到京城里如此之久,没有丝毫音讯,我心中的忐忑不安逐渐扩大,心中有些空荡荡的,心底的失望日益扩大。
不知是不是相公与公公说了什么,公公的女人们骚扰一下子断了,一切回复原样。相公照例上书院等着会试。我和婆婆最爱坐院子里带着童儿晒太阳,阿福每天载着蒋嫂在宅子和铺子之间来转。
小狗子的书念得很好,相公有空时除了与我插科打诨,最喜欢的便是与小狗子坐一起卖弄起他的渊博学识,小狗子对他差不多达到了崇拜的地步。
就这样时间一晃,童儿己经两岁,会说话会走路了,扎着个两个小小的辫子清清淡淡跟在小狗子身后,有了小狗子,我这个娘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相公去京城参加会试这天,我早早起来,做了碗状元米线给相公。
这米线是有来历的,听人说和田县曾经有一位书生家中贫寒米缸差不多空了,娘子贤德不愿相公忍着肚饿参加会试,于是在相公去京城参加会试那天用尽家中仅有的一点米做了碗米线给那生吃了心中感动暗自发誓定是让自家娘子不再挨饿,凭着这份坚决最后终是考上状元。
相公梳洗好时,米线己做好摆在桌上,两只煎得金黄鸡蛋,几丝青绿韭菜还有些蒋嫂腌得红红的泡白菜。相公凝着那碗米线,半晌没有动,久久之后,
“相公,你吃啊!”
我催促,相公这才拿起筷子,汤底都没剩全部喝完。我满意点点头,又细细交代他路上仔细些,这才目送他上京。
相公欣长背影渐渐消失转角,我怅惘发愣片刻刚想转身。谁知,
“娘子!”
相公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我气极!相公,相公这是在干什么啊!听人说参加考试时是不可以回头的,不可以半路返家的,否则会不吉利,考试会不顺的!
我气急败坏,“相公,你做何折回来!?快些走!”
相公却不理我,我行我素笔直行了过来,站于我前睁着一双水亮眸子看我,淡淡一笑轻轻拥了拥我,在我耳边道了句,"娘子,等我回来!" 这才满意转身。
我一跺脚,不理他转身进宅子!这人真是乱来!可……却又忍不住偷着从门缝里瞧着他走远。
“媳妇儿啊!是不是你站在那儿?”
咳咳,幸好相公己经走了,婆婆看不见否则刚刚的窘态岂不尽现人前,那还不得丢死人了!
相公这一去可能得要月余之久,相公刚走我便觉着有些不习惯起来,做什么事都觉索然无味。相公走了好长些日子,这天张氏忽然一脸急色冲进屋里,
“大妹子,大妹子!不得了了,我听我家那口子说出事了!”听了这话,我手中绣针一顿,刺上指尖,麻痛之后一滴血落在绢布上。
“大妹子,我家那口子说,皇上刚封的状元在回乡路上给土匪劫了!”
“劫了?”
“是啊!听我家那口子说那状元是咱和田县的,你说是不是人李书生啊!”我心中咯噔一惊,有些慌了神,这……这不可能是真的。
“那状元有无事?”我不太确定,相公也不一定就是状元啊!
“我家那口子说,状元被人砍伤现在重伤不醒。可有人来给你送信?”
我微微摇头,“没有,状元应该不是相公吧……”
张氏一拍大腿,惊叫,“怎么可能?!那状元是咱和田县的,李又是拔尖的,乡试不还得了头名嘛?那状元怎么不是他!我说,大妹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收拾一下上京去看看啊!”
“张家媳妇,你在嚷嚷什么啊!”里头婆婆听见吵闹声在小多的掺扶下走出来。
我想要捏张氏的胳膊不让她直说,哪知她是个语速快的,“李婆婆,我听人说李书生出事了!”
婆婆一惊,“什么?”
“半路上让人给劫了!”
婆婆扶着小多的手一颤,半信半疑,“真的?”
“张大姐,这事还不确定你就这样吓唬婆婆,那状元是和田县的,但不一定是相公啊!”说这话时,我这心上擂鼓震天,这话就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张氏见婆婆面色有些发白,又见我不停使眼色,这才明了,转口道,“哦,李婆婆,这事都不确定呢,我是听我家那口子说的。”
说完一把扯我出院,“喂,大妹子,你真的不打算上京去看看?”
我心里本就急,被张氏这么一说,越是没了底,犹豫一下,“张大姐,这京里没送信来,半道上又有土匪,这么一大家子我如何脱身?!我看,我还是找阿福去,让他帮我去打探一下……”话未说完,我丢下她匆匆去找软轿。
到了铺子,将事与阿福道了,让阿福上京去打探一下。
阿福是快马加鞭赶过去的,这一来一去得要三天。每天我都心神不宁守在院门口等着阿福的消息,终于在第三天,阿福一脸憔悴回来。
一下马他便与我道,“东家,状元确实是和田县的,听说皇上还将宝林公主赐婚状元郎,赐婚之时因公主嫁妆丰厚这才招了土匪抢劫,当今皇上大怒正发兵攻打呢!”
我心中发颤,“可阿福,那状元到底是不是相公啊!”
阿福一挠头,带着一丝不确定道,“守卫森严,俺没能看到那状元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姑爷,不过俺打听了一下,那些人都说状元姓李!”
阿福话音一落,我这本就悬着的心更是紧了紧。姓李?难道真是相公,而且还带了个公主妻子回来?这这……要如何是好?
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算是坏的,还是好的。相公中了状元是好消息,身负重伤昏迷不醒是坏消息,娶了个公主妻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不敢将事情道与婆婆听,每日里自己一人在屋内焦躁不安不停踱着步子,我心中很是矛盾。
我很希望那状元郎不是相公……可又觉得有些不合实际,相公本就拔尖,在这和田县属佼佼者,这和田李姓书生除了相公之外,还有谁有能力考上状元?
时值初夏,天气开始变得闷热,屋外鼓噪的蝉鸣和白花花的阳光让我变得更加焦躁,不时喝口冷茶,这心中暑气仍旧解不了,得熬绿豆粥消消暑。
“小青!”我放下手中茶杯。
“东家。”
小青进来,“你去帮我熬些绿豆粥,顺便放些糖,端一碗给婆婆。”小青应了声,出去。
我仍旧觉着躁热。
“小多!”
“嗳,东家,您叫我?”小多正候在婆婆屋里,我推门走出去,“小多,你去打些凉水给我,这天气怪热的!”
“东家,您前刻不刚洗了脸吗,怎地又要洗脸?”
我不耐瞪她一眼,“让你去你就去,怎忒多话!”小多嘟嘟嘴。婆婆在屋里听了,“媳妇儿啊!你咋地啦,这几天你都没少折腾小多小青她们,我这老婆子都看不下去了,有啥事你直接与老婆子说便是了。”
我看一眼屋里端坐着喝茶的婆婆,闷闷道了声无事,便又躲进屋里歇息去了。傍晚,张氏端着本簿子来与我对帐,两人对完帐,张氏呵呵一笑,“大妹子,听说你遣阿福去打探过了,这事可是真的?”
我点点头。
“那状元真是李书生?听人说是娶了个公主妻的。”我看她一眼,没什么精神气,也不知要点头还是摇头,我心底还是希望那人不是相公的。
“阿福说那状元姓李。”
张氏瞧我一眼,“大妹子啊!依大姐看,那人定是李书生了!不过这李书生也太不厚道了,得了状元怎地还捎个人回来,那公主可不是个好侍候的啊!再说了,公主咧,尊贵着呢!她进这屋里能甘愿当个偏房?指不定平妻都不愿,我说大妹子你这回可是险了,指不定皇上将你降成状元侧夫人啦!哎!”
被张氏这么一说,我心中一愣,是啊!如果真是相公,那我这身份能与公主一起坐个平妻算是厚待我了,可是,我不想相公还有别的女人,如果真如张氏所言,我想我会消失吧,一如对夏秋生那时一般。
想到这里,心上被针扎似的痛,握杯的手发白起来……苦笑一下,要离开相公,何其艰难!
“依我看,大妹子,你还是尽快找些生子药方,赶紧怀一个,生个大胖小子,这李家长子在你手里那日子是过得稳当当的啊!这都两年了,肚子怎地一点音讯都没有?李书生能不急吗?这男人啊,还是得要有个孩子才能套得住!”
两人正絮絮叨叨说着话,外头传来喧闹锣鼓声,有人大喊,“报喜啦,报喜啦!”
我与张氏对看一眼,婆婆也出来了,几人走出院子。
远远地,就见相公头发束高戴着顶官帽,一身绯红官袍满脸喜色端坐在四抬大轿上微微笑望着我......那面冠如玉气定神闲的样子,让看热闹的路人大失颜色,天地间所有的亮色都集在他一人身上......哪里有一丝一毫受伤的样子。
“诶,大妹子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手臂被人推了推。
我眨眨眼,哪里有相公的影子,刚刚不过是我的幻觉。相公不是状元,我心底很是复杂,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担忧,我又想相公没考上状元......那他一腔的抱负情何以堪?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古代米线是很容易做的,只要将粳米打成浆,然后用方形的物什摊薄煮熟成片了,再冷却一下切成小长条状便可。
红薯粉亦是如此哦,只不过摊的是红浆,可能要稍稍麻烦了点因为需要滤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