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坠落(已修改（1 / 1）
"为什么要欺骗我？"凌君有些哀伤地看着关颖，声音轻轻的，仿佛是怕惊碎那脆弱得如同泡沫一般的真相。
"凌君，你现在很好不是吗？他，你现在的丈夫他很爱你不是吗？你何必还要执着于何越呢？你知道吗？你在法国的那两年，我们也在法国，可是他一次都没来找你，你还要如此对他念念不忘，何必呢？他对你只有愧疚，从来就是，他只是觉得对不起，曾经欺骗了你的感情，所以他希望你过的好，他不会来找你，这辈子都不会的，请你忘记他好吗，这样对谁都好。”
"呵，是吗？"凌君轻笑，我要的是这样的真相吗？我只是要这样的结果吗？可是他没有事，他活着，不是吗？我只是希望他平安，他幸福就好不是吗？是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我就是这样想的。
关颖脸上的担忧与紧张终于消失了，如释重负一般地笑了起来："是的，凌君，我们都会幸福的。”
幸福？如果何越出了什么事，我还能幸福吗？
*
孟焕细心地盛上一小碗燕窝粥，把粥碗放在餐盘里，闻着扑面而来的香气，满意地笑了笑，快步走出厨房。听母亲说凌君吃的并不多，保姆熬好了的，他吃了一口味道很不错。他一只手托着餐盘，另一只手扭开了门把，门被推开。
凌君听到了响动，在泪珠落下的那一瞬，她快速地擦去，不管如何，她不该让孟焕担心的，心，假装幸福，痛也需要掩饰。
孟焕放下手中的玻璃器皿，走到床前，俯下身，道："起来吃夜宵了。"凌君静静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人，他俊雅的面孔上有着温和宁静的笑容，她微微地一笑，只是笑容中有着显而易见的哀伤，她掩饰不了。
"你怎么不吃东西？一个晚上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吗？肚子真的不饿吗？"孟焕的心一点点的揪紧，她如此难过，他隐约知道她为着什么原因。
凌君想对孟焕说，原来何越一直都不爱我。可是,可以如此说吗？可以对着孟焕这样说吗？
"凌君。"孟焕修长的手指与她紧紧纠缠在一起。
"嗯，一会就好，一会就好。"凌君的眼泪涌出来，她忘记了自己就这样坐着坐了多久。
孟焕看到凌君哭的如此伤心，他的心又怎能不痛？他有多大方？这个女人怀着他的孩子，可是他知道，此刻，她想着另外一个人，他怎么去安慰她？即使从来就知道要她爱上他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是心仍然隐隐作痛。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她才对他道歉说："对不起。”
"粥都冷了，我重新去热一下。"孟焕只好假装不懂，不懂她为谁而悲伤，有些疼痛不该去触碰，哪怕他再心疼她。
凌君拿过勺子舀起粥细细地品了一口，吃不出什么味道，更或许根本没心去吃，只为了让他安心而已，而门孟焕何尝又不知道呢？
"我们搬到家里去住好吗？"有些人是不需要见面的吧，如那个关颖，他是不会希望她跟凌君见面的。
"这里不是家吗？”
"妈妈来回跑总不方便。"即使找到了合适的保姆，孟焕也不想住在这里了。
"好，你说了算。"她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寂寞的哀伤。
可是他说了真的算吗？
接下来的几夜，凌君总是做着与何越有关的梦，她喊着他的名字，疼痛铺天盖地地席卷着她的心，白天即使再对着孟焕微笑，可是孟焕也看的出来，凌君又将自己封闭起来了，她又将他推拒在心门之外了，而婚期越来越近，他看不见凌君有一丝幸福，望着凌君的时候他也会失神，到底是嫁于他了，为何没有心安的感觉呢？为何仍然觉得她随时会离去呢？
石钟山这里树阴蔽日、凉气袭人，然,没有人会心情不沉重。
关颖陪着何母一起来的，她尽量说些轻松的话来缓和何母的伤痛。
"琴姨，这里风景挺好的是不是？”
看到没有名字的墓碑，何母便再也忍不住了，她当初怎么会答应何越的要求呢？她第一次来，她一直不敢来，一切的后事都让关颖代劳，何母的精神彻底被摧垮。
"妈妈，我只想以后还有机会看到她，我不想让她伤心。”
"让我陪着她的父母，让我照顾他们。”
"这是我最后的要求，请你们答应我。”
最后的要求，他们又如何不答应呢？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一个原本幸福的家庭陷入崩溃的边缘，到现在何父还接受不了事实，那么阳光的孩子，忽然就没了，那么看着一天天长大，忽然病魔缠身，没有任何预兆，他们怎么能接受的了呢？而即使到最后一刻，何越仍然挂念着凌君，希望她会过的好。
何母眼前模糊一片，身子有些撑不住地往下倒去，关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我的儿子，连名字都没有！"何母悲痛不已，当时她即使答应了，可是事后是多么后悔，如果一直没有关颖帮忙着照顾，他们又怎么撑得下去？
关颖眼里也是抑制不住的隐痛，绝美的面孔上有着如水一般的忧伤："琴姨，凌君结婚了呢，她现在很好呢，而且快要当妈妈了。”
"这个傻瓜，这个傻瓜，他怎么会相信，凌君会伤心呢？"看，连孩子都有了，只有何越这个傻瓜才会觉得凌君会难过，而他竟然刻意地隐瞒不想让凌君知道。
关颖听到脚步声惊愕地转身，她的头脑一阵发沉，看着凌君，说不出话来。
"伯母！"凌君无法想象会在这里遇见何越的母亲，更无法想象何母竟然满脸泪水，那么的哀伤沉痛，那个墓碑……？"那是谁？"凌君惴惴不安地看着墓。
"那不是谁，凌君，你不认识的。"关颖首先反应过来，她确定凌君并没有听到她们的说话。
何母也是一怔，还没有来得及想些什么，看到凌君有些微隆的肚子，虽然不是特明显，但是心下仍然知道孕妇是受不得刺激的，何母只有强忍下心中的疼痛，走过去握住凌君的手，仔细地端详着。
何母喃喃地说，"凌君胖多了。"如果当时凌君的孩子生下来，孩子都快三岁了。
"他是何越吗？"凌君问，何母如此伤心难过，是谁会让她这么难过呢？
"凌君！他…"关颖思忖着，不能说，绝不能说。
""当然不是何越…，这是我侄子！"何母将凌君有些颤抖着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她企图笑一下，可是没有笑出来，"何越他很好。”
回来后，凌君就病了，额头烫的吓人，浑身打着冷颤，牙齿咬的格格作响，整个人处于混沌状态，忽睡忽醒。
连续两天只喝了水，粒米未进，索性正好赶上五一，原本的婚礼也推迟了，孟焕心急如焚，寸步不离的守候着，打针输液，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起色，孟焕还亲自熬了鸡丝米粥，强迫性地喂她吃完，那天孟焕接到了宠物医院的电话，他很后悔是当着凌君的面接听的，他期望着凌君没听到，可是她只说了句，"连竹筒米饭也离我而去了，我再也留不下什么了吧？"孟焕心疼地看着她，"凌君，你这样怎么行，你忘记了你还有小宝宝，你忘记了你还有我？"可是她听不见去，她只是微闭着眼，她在细细回想所有的过程，细节，而越接近的真实让她害怕。
"苏凌君，你到底想干什么？"孟焕不是不明白她心底的痛，可是她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他就不痛吗？
"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藏起来。"凌君淡淡的问，那天回来后，她便一直找，他就当做没看见，一切有关何越的东西都放在原来上上城的房子，不能扔，便只好不放到她身边，他以为她会忘记。
"藏起来又能怎么样呢？”
"怎么样？能怎么样？"这么久以来孟焕第一次发火了，他嘲弄地说："苏凌君，你当我什么？你别忘记了，你是我的妻子，你想着别的男人，这算什么？你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不是别人的，你答应过我什么了，是你自己要嫁给我的，你现在这算什么？"一种叫做悲伤的情感充满了孟焕的心，他从来不曾想过爱一个人要这么心累，他可以理解凌君的痛苦，可是为何凌君对他没有半点心，哪怕是在他面前虚假的掩饰也好，是他要求太高了吗？对凌君，从来就不该有要求的是不是？孟焕苦笑地叹气，"乖。"他搂过她抱在怀里，一个如此坚强的男人，他哭了，"凌君，快点好起来好不好，别想别人好不好？孟先生会很难过的。”
"对不起！"她一次又一次地伤害着他，无心的伤害比有心的伤害更加残忍。。
"我从来就不想要你的对不起，我只想要你乖乖的，让我宠你。”
在孟焕的精心照料下，凌君的病很快就好了，只是大病初愈，仍旧有些虚弱。
凌君在孟焕不在的时候特地打电话给平，她需要更加的证实，她不相信任何人，可是她需要听到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这一次，平承认了，承认了在凌君意外流产的时候，何越曾来过，凌君明白，原来她不是在做梦，那些影像都是真实发生的，可是她连最基本知道的权利都没有，她从来没有选择，母亲的病亡，父亲的离开，何越刻意安排好的一切，她只能接受。
"啪"地一声，电话挂断，凌君别过脸，看着路两边的灯，好像一手就可以握住这些世间繁华，可是，她身边的东西都在失去，脑海里的一扇大门慢慢开启，在他们临分手前，何越的关节与肢体有局部肿块，而且常常的骨痛，可他每次都说，是太累了，有几次还莫名其妙的摔倒，凌君以为何越真的只是不小心而已，所有的记忆片段拼凑在一起，原来何越已经病了好久，而她一直不知道，一直不知道。
她怎么会答应离开？她怎么会放心离开？她怎么还可以想象何越爱上了别人？
何越那么痛苦，而她无法替他分担，哪怕是一点点，即使在最后的日子，也没有给她机会，她怎能不恨自己，怎能不恨？
何越离开了，已经离开太久，而她竟然一直不知道，她无法挽回他，甚至，她都无法挽回竹筒米饭，她没有照顾好它，那是他们之间生命中唯一的联系。
嘉云餐厅，关颖已经等候多时了，她心里有些忐忑，她知道凌君来找她为着什么，而她该怎么办？答应过何越，永远也不告诉凌君真相，可是凌君能猜不到吗？
"这一次，你可以告诉我真想了吗？"凌君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小笼包，关颖倒醋的手有些发抖。
"凌君，这里的蟹黄小笼包很好吃，我们边吃边聊，怎么样？”
"我只想知道何越怎么走的？"凌君的眼神像射人的箭，她苍白的脸没有什么血色。
"……." 令人窒息的沉默，没有一点点的声音。
"我想知道过程，仅此而已。”
"……”
凌君哽咽着问："告诉我，请你告诉我。”
"苏凌君，我说他很好，为什么你就不信呢，即使不信我的，你也该相信何越他母亲说的。"风铃子有些恼怒，因为对何越有过承诺，要让凌君幸福，看到她真的幸福，如今又怀孕了，有些真相她根本不该知道，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为了她好，而她不知道呢？
凌君把桌子一掀，桌上所有的杯碟餐具全部摔在地上，玻璃瓷器碰在木地板上撞得粉碎，小片溅她手上，开始流血。
凌君心里无比的激动和愤怒："为什么到现在还要隐瞒我？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骗我出国，你们合着一起演戏，你们都是骗子，骗子。"为何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让人如此难受。
"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好吗？以为这样我就会很幸福吗？以为这样他就对的起我吗？我恨死了，恨死了，你不是说何越从来没来看过我吗？孩子没了的时候，我自杀的时候他不是来了吗？那么爱我，为什么又不让我知道？我很好吗？我可以很好吗？"这么久以来，凌君第一次爆发了的脾气，她压抑太久了，她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是可以生气的，有权利生气的，血自裂缝汨汨地流出来，她并不痛，忽然一阵晕眩，身体一阵剧烈地摇晃，眼前一片漆黑。
关颖惊慌失措地大叫服务生，她知道再也瞒不住了，何越，我真的无能为力，因为她最终还是知道了。
悲伤的音乐穿过灵魂的落差，凌君似乎觉得在很长时间之前，自己已经死去，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她慢慢地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直到意识失去。
爱情露出苍白的脸，宣泄着所有的愤恨，可是她再也抓不住，所有离开的东西，都在无声无息地毁灭。
……真的……什么都没了……
原来，坠落的不只是心，而是整个世界，悲伤那么凉，而凌君已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