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锦瑟无端五十弦(4)(1 / 1)
李苏锦抱着课本,寻了一个相对安静的阳台,叹了一口气,终于接通了一直响个不停的电话,她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莫少均能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对方摆明了不想接他的电话,他还能厚着脸皮的不停地重复按键的状态。
不过,也对了,他本来就是那种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
“怎么不接电话?”李苏锦一接通电话,就听到对方略带怒气的声音。
李苏锦靠着阳台,用手遮了遮阳光,“刚才在上课!”
嗯,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暖洋洋的光线穿透香樟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水泥地上投下了细碎的黑影。
红白相间的教学楼掩映在香樟巨大的树冠后面,走廊上还能隐隐看到打闹着的学生。
莫少均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李苏锦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现在恨不得莫少均立马跟她翻脸,最好是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总比现在他时不时搞突然袭击,搅乱她的生活来的好,于是她用带着一丝嘲弄的语气缓缓说道,“我说,二哥,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对方好似愣了愣,李苏锦用劲屏住呼吸,等待着他发火的样子。但是过了几秒以后,等到的不是他挂电话的动作,反而是低低的在话筒里散开的笑声,“哎,没想到你们这边报纸的速度还不赖么,你都看到了。”
李苏锦哼了一声,她气愤的不是他猜到了她指的是什么,让她生气的是他竟然说“你都看见了”这句话的时候,不是用反问句,反而直接用的是陈述句,口气就像询问今天天气怎么样寻常和简单,而且不得不让她承认的是莫少均这妖孽带着低沉笑声的声音真的很好听,难怪虏获了这么多少女的芳心,真是作孽啊,作孽。
“好了!楚楚不要生气了!为了充分表达我惹你生气的歉意,要不中午我请你吃饭吧?”
“我没有生气!”李苏锦强调,她有什么可以生气的,简直莫名其妙。
“好好好,你没有生气,我只是单纯的请你吃饭,行不行?”莫少均笑笑,主动放低身份征询她的意见。
李苏锦愣了愣,这样的莫少均她还真的没有见过,会主动征求对方的意见,不过在素有绅士之国之称的英国呆了好几年,没有学到全部,但是皮毛总有学到吧,于是她也诚实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中午恐怕不行,上完课已经很晚了,而且我答应一个学生要帮他复习文言文。”
“那晚上有没有空?我明天要回去了!”莫少均沉吟了片刻,难得好脾气的再次开口询问。
李苏锦习惯性的摇了摇头,很不凑巧,晚上她还有一个班的晚自习呢。
“嗯?”
她这才想起来是跟他讲电话,刚才她摇头的幅度他根本看不到,于是扯了个笑容说道,“不好意思啊,二哥,你难得来这儿,从某个角度上说本来是我应该请你吃饭的,但是晚上我实在是走不开,要不等你下次来这儿的时候,我请你吃这儿的特色菜?”
也许是李苏锦客套的话说到莫少均的心坎上去了,三番两次拒绝他,他也没有跟她计较,像真的一副哥哥见到离家多年的妹妹时那样顺便礼貌的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B市?”
“……”李苏锦并没有迅速的做出回答,停顿了片刻,淡淡地说道,“最近挺忙的,估计这段时间不会回去了。”
“莫少琼这个周末就要回来了!”莫少均靠着窗台,看着窗外临湖的景色,几棵茂密的柳树在湖中央,形成一幅很独特的画面,典型的属于江南水乡的特色,这在北方是很难见到的。
李苏锦再次愣了愣,轻轻的哼了一声,“哦”
莫少均皱了皱浓眉,将手机换到另一只手上,语气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不屑,“你就这表示?”
“那请问你,我还需要怎么样的反应呢?”
“你难道不应该问问我莫少琼是跟谁一块儿回来吗?”
“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无聊?”
“我无聊?”
“对!”
“如果我说邵继钺是跟莫少琼一起回来了呢?”
“对不起,我该去上课了!”李苏锦语气也开始不善,说完便掐断了电话,顺便抠下了电池板,不管莫少均还在电话那头咆哮,那种虚脱的感觉再次如汹涌的波浪狠狠的撞击在她的身上,让她无力反击。
为什么她刚才还有种错觉觉得他莫少均变善良了,原来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看到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喜欢看到她无力反击的挫败,喜欢撕开她心底的伤疤曝露在空气中。他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个即使看到她掉在水池里,也依然会是那群嘲笑她的人中笑的最开心的那个……
而她也依然是那个脆弱的女生,那个一味躲在别人背后的女孩,她一直以为这几年离开他,她已经变得足够坚强,原来她还是那样不堪一击,她只是躲在自己给自己筑建的城堡里,因为她虚弱的连反驳莫少均的理由都没有,只能让他暴怒的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反复播放,“李苏锦,只有每次提到邵继钺的时候,你才会变的有些正常!哪怕你只是虚伪的做做样子,也好过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是你连做做做样子都不会!”
“李苏锦,能耐了啊,现在竟然敢挂我电话了!”莫少均气愤的将手机扔下阳台,扒了扒短发,浑身像只被拔了胡须的老虎,将植物扔的满阳台都是泥土,扔完了还狠狠地踹了几下被摔得破烂不堪的花盆碎片。
不就是一个邵继钺么?值得她这样念念不忘了这么多年?
可是,她念念不忘邵继钺又跟他有什么关系?想到这些,莫少均更加烦躁的扒了扒头上的短发。
所幸第三四两节课是一个班的阅读课,古朴老式的图书馆一直是她喜欢这个学校的原因之一,在这儿她可以静静的坐一下午,什么都不做,只是单纯沉浸在各种不同的学术氛围里,可是此时此刻,她却少了平时的那份坦然和宁静。铮亮桌面上倒映出来的是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孔,陌生的让她有些恍惚。
与莫少均的谈话简直就像一场拉锯战,比试的是谁能坚持到最后,她知道她输了,忍了这么久到底还是她输了。她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明显的苦笑,莫少均总能无比准确的戳中她的痛处,然后一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在痛苦的边缘死死地挣扎。
看着学生认真地翻阅手里的杂志,李苏锦也拿了一本旅游周刊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窗外是几株纤细的紫竹,微风拂过,发出窸窣的声音,报刊上花花绿绿的图片还有声情并茂的文字无端的让她的眼睛有些酸涩。
莫少琼,邵继钺,终于要回来了吗?
摸了摸眼角,指尖微凉,原来,她还是会有眼泪的?
自嘲的摇摇头,莫少均不去当律师实在是太可惜了,他字字句句犀利的一针见血,他说的很对,她根本就是连做做样子都不会,当初是她自己先放手的,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埋怨,还有什么理由放不下?
是不是真的如莫少均说的那样,自己是该回去了?
可是,还能回得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