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接了他的后句,苌剑吟轻轻拉开帘子,冬日的阳光静静地照耀在她的脸上,依稀有暖意。“你是医者,应当明白生命的意义只在于其价值。”
隐隐震动一抹墨色从出口显露,越来越大,最后覆盖了整个出口。
“进去,快!”苌剑吟道。秦风指挥三千兵马鱼贯而入,迅速消失在墨色的通道里。
墨色开始渐渐变小,像月的阴晴圆缺。然后,墨色现出一双眼睛,那般急切。是秦风。
“剑吟,快过来!”他拔剑扼住变小的出口,咬牙支持一分分的重力。
“咔!”剑断。秦风被这般的震力冲将开来,复又扑向出口,以臂相撑,眼睛是不顾一切的光。
“不!不!”泪水肆虐。剑未出鞘已足够将秦风震离。
“剑吟!”
苌剑吟静静拭去泪水,从出口的缝中看着为她拼身的男子。他不再是平日的城府练达,解下层层伪装,他其实是足够让人信服依赖的男子。原来这么多年,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不必在意。”剑吟伸出手,手心的紫色光芒越发浓重,“我原本也活不长。”
苌剑吟笑笑,突然踮起脚尖,直视他的眼睛。“秦风,你并不卑劣。卑微的身世造就了你的坚忍的性格,无论任何逆境都无法摧毁你的生命力。而我,荣耀的门族给予高贵的骨骼,却注定被摧折,深埋白雪之下。”
出口被严严堵死。苌剑吟和整座城宫一起坠入深底。
骆哥哥,我最终还是背叛了你。没关系,尽管恨我吧,我会如你所愿,同这座城埋葬。
一步一步踏上玉阶,立在城宫至高点,空中开始落雪。晶莹的雪粒儿在夜中悬浮,串在发丝上,沾在裙上,映着满宫灯火,荧荧闪光。
苌剑吟深深抚摸手中的剑,那是她视若生命的泪殇,一出鞘,泪般的光华光耀夜空。微微注力,泪殇剑轻吟一声。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主人的心,吟声凄楚异常。
世间有多少名剑随主人埋入黄土,泪殇,你不会成为它们的后继。你必会找到新的主人,你的光芒不会被埋没。
收剑,稍一横,用力掷出。泪殇如一颗巨大的流星一闪而过,消逝在无边的夜幕。
再见,泪殇。
雪渐大渐密,没有一丝风,一切出奇的静美。
玉蝶般的雪片在空中飘舞。苌剑吟轻轻一点,雪片活了似的飞开又飞近。
真是可爱,苌剑吟轻轻一笑,纯净明亮。那么雪花儿,我们共舞一曲吧。
长袖云卷云舒,轻柔曼妙,雪片仿佛注入了生命,随着她上下飞舞。一低眉,一摆手,一踮脚。自然流利,没有舞姬的妩媚诱人那是一种剑者的舞蹈,轻盈自在,收放自如,让人肃然起敬。
年少的神采飞扬,力图独特杰出,并为此不懈努力。年复一年不厌枯燥地修习剑术,那样的苦痛和不甘已被强大无情的时光冲刷得无影无踪,余下的只是那些温暖馨香的记忆碎片。
和璧月一起垒城堡,身边有骆哥哥的守护;
与秦风按辔同行,锻造出无言的默契。
那么这一生还是不错的。
骤然,剑吟如浴血之凤翱翔九天,雪片如羽翼,如光焰将她紧紧缠绕。
她的皮肤雪白异常,与雪融为一体。而后,坠入深深下陷的城宫。
这一次,她不再抗拒,收拢双翼,接受属于她的命运。
纷纷雪花覆盖了一切。
未云城一役,龙吟城主秦风率三千残军逃出城葬,与史英汇合,退回龙吟。有生之年不犯泪寒,励精图治,龙吟盛南国.。
——————《龙吟城秦风》
尾声
一月后,春城。
花落如雨,姹紫嫣红,明艳的色彩始终无法掩盖思殇脸色的苍白。
“香喷喷的肉馅馄炖来了。”时雪墨-端着食盘,穿过花丛走过来。
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思殇嘴里的笑意就不禁流露出来。
花香和着馄饨的香气,充盈着一种甜蜜的味道,不知如何名状。
思殇轻轻地呼吸:“我害死了剑吟,是老天对我的惩罚。”
“你错了。”时雪墨轻轻地把馄饨吹凉,喂她,“她既然能带领秦风逃出生天,说明她是有生还机会的,只是她放弃了。”
“她是从不向命运屈服的。”
“思殇,那不是屈服,而是坦然接受。她一生背负 太多,爱情、友情、仇恨、守护、救赎。她太累了。”时雪墨拉住思殇的手,“我想她最后一刻必是安宁幸福的。”
思殇,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为了维护你作出了什么。也许正是因为真切的爱所以才选择了沉默,但你不能辜负,所以你必须幸福。
“幸福?”思殇望向时雪墨。
馄饨蒸出缕缕香气与花香混合,那种甜蜜安静的感觉,其实它就叫幸福。
昌陵九年,大领主之女水盼,兴建书楼,所藏众多,不论门类不专经理,不限身份,凡爱书之人皆可入内阅览。其风大盛,民间纷纷效仿。春城竟有书楼百座,又名为书城。
昌陵十年,水盼下嫁春城名医时雪墨。逾年诞下一女,名之时水剑。
《春城水盼》
未云城宫陷落,公子骆大恸,多年未平。公子骆一生未娶,以毕生之力倾入泪寒 ,暮年孤寂,抚养城中孤儿为乐,其中一女南夏龙睛凤颈,性坚忍,剑术天赋极高,甚爱即着手栽培。昌陵三十七年,公子骆遂觉大限,立下遗诏,立南夏为主。三月初九亥时崩,日月无光,群城震动。
《泪寒城骆沧尘》
又回到了这里,却是因为他的葬礼。
梦箫,你多害怕失去他,却终究没有失去他。他爱你,不会因你的背叛、死去改变一分一毫,他用一生实践,纵使你再也看不到。而我拥有了平凡的幸福。可是你依旧在我记忆最深处,持剑微笑,目光流转间,神采飞扬。
这座玉雕的泪寒城,明湖深林,杨柳灞桥 ,九曲回廊。那静谧的深影里不知掩藏了多少秘密。
夜雾沉迷,终挡不住月的光华,水盼望着它微微地笑了。
有些泪,没有流出来,却在心里流成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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