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514宿舍（3）（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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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嘉思一直在做梦，梦境里的寒风一直在吹，黑暗的尽头反复出现画板上的自杀少女，她的血随着身体飘荡成一条红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卓嘉思终于感觉到脑袋像炸开一般，腾地一下醒了过来。

宿舍里的灯又亮着，微弱的光铺在白色的地板上，一个娇小的影子一直拉到宿舍中间。“是谁？”卓嘉思警觉地问了一声，却不敢马上回头往阳台看。阳台里没有人回应，正当她要转过头时，却听见“喵”的一声，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门缝里窜到了过道外面。

原来是一只黑猫！难道会这么冷，原来是宿舍门没有关。卓嘉思拖着大拖鞋跑过去关门，却看见门口赫然留下了一堆猫屎。这样的恶心之物留到早晨一定会恶臭的，她只好随手拿了旁边的一张废纸包着，扔到公共洗手间去。

似乎已经很晚了，其他宿舍的灯都已经暗了下来。垃圾桶里的猫屎变得异常恶臭起来，卓嘉思捂着鼻子一路到了公共洗手间，径直往垃圾箱里倒了下去。可是刚要离开的时候，却看见公共洗手间里的窗户边居然还有人，是一个抱着画板的女孩，似乎是在哭泣。

滴水的声音依旧轻得让人毛骨悚然。卓嘉思忍不住试探着问了一句：“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伤心的事吗？”那个女孩并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眼神深邃得凛冽人心。过了半天，她又甩下了画板兀自走出了公共洗手间，好像卓嘉思根本没有存在一样。

卓嘉思使劲地嗅了一下，觉得她身上有种异常熟悉的味道，可以却一时想不起到底在哪里闻到过。还有那个画板跌落的声音为什么会如此相似，她忍不住走进去拿起画板来看，居然还是那个在浴缸里的自杀少女！她本能地想往过道里跑去，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门又被锁住了。

肯定是陶花又在戏弄人！卓嘉思终于发起脾气来，大声地叫道：“陶花，你不要整人了，快放我出去！”可是始终都没有人回应，直到她喊得疲惫到浑身酥软时，才听见开门的声音。

门缓缓地打开来，卓嘉思正准备要教训陶花时，却发现门口是刚才在哭泣的女孩。她依旧没有理会卓嘉思，径自走到了其中一个卫生间门口，抱出了一只黑猫，神情萧索到苍白凋零。

卓嘉思跟在后面走出了公共洗手间，有些小心地说：“刚才……真是谢谢你。”

那个女孩并没有领情，反而冷漠地说：“你以后不要去那个公共卫生间，就在宿舍用卫生间就行了。否则出了什么意外，我可不要管你。还有我可不是救你，只是想进去找我的咪咪而已。”

“你也在这个宿舍住吗？”卓嘉思看着那个女孩走进了她的宿舍，嘴巴张大了开来。但是那个女孩并没有回答，抱着黑猫就往床上躺去，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整整一个夜晚，卓嘉思都无法再入眠。她翻来覆去地想，木香她们到底去哪里了呢？还有这个女孩到底是何时搬来宿舍的，怎么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卓嘉思呆呆地往着陌生女孩，感觉到她安静得有些可怕。连呼吸声都没有，只有那只黑猫跟着一夜没睡，亦直盯着卓嘉思在看，眼睛里的幽幽绿色似乎一闪一闪的。

似乎是在黎明的时候，卓嘉思才进入睡眠状态。刚好在第一缕光芒落进来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猫叫的声音在秋天里显得格外清脆。

6

若不是木香在使劲推着她，卓嘉思不知会睡到何时。等到再次苏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她惊慌地叫道：“哎呀，今天不是开学吗？我怎么睡到这个时候啊？”

木香则在一旁责怪说：“你还知道开学啊。我一早晨就来宿舍喊你了，可是怎么也吵不醒。我只好自己先去上课，还跑到你系里给你请假了。”

“你……”卓嘉思感觉到有些头疼，终于想起昨天晚上的手，摇着木香的肩膀急切地问着，“你们昨天晚上都去哪里了啊？留下我一个人呆在宿舍里，还有那个奇怪的女孩……”再望过去，却看见陌生女孩的床铺收拾得很干净，就好像根本没有人睡过一样。

木香没有感觉到卓嘉思的异样，反而装作生气的样子说：“昨天晚上啊？你还好意思说，你去找罗姨后我想起有些东西掉在原来宿舍了，可是一回来敲了半天门，也没有见宿舍里有人。没办法，我就只好给你留了纸条说回原来宿舍睡觉了，真是受够了她们的白眼！”

有人敲过门？大概是她正在睡觉的时候吧。可是卓嘉思有些奇怪了，自己一向都是容易惊醒的，怎么会听不见敲门声音呢？她便自我安慰着，肯定是昨天报道时跑来跑去累坏了，然后又隐约想起那张纸条来，似乎是被她当作废纸用来包猫屎了，又若无其事地问起那个陌生女孩来。

话刚落音，陶花和左飞飞走进了宿舍。陶花有些轻蔑地说：“你说的是吴秋漾吗？那个死丫头，昨天可气坏我了！不知道为什么，爸爸非要把她安排到我们的宿舍来。”

原来昨天陶花和左飞飞回到宿舍后，发现又多了一个女孩住进来，而且还把陶花的东西全扔到了地上。喝醉了酒的陶花自然更加嚣张跋扈，直接要把她赶出去。可是那个女孩怎么也不肯说话，反而横着眼睛面对陶花的怒气。这样的态度完全就是在点陶花的火，弄得她差点冲上去打一架。最后，左飞飞只好把她拖回家去睡觉了。

“可是……陶花，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个女孩，好像很奇怪的样子……”左飞飞有些迟疑着说道，“今天早晨我们来的时候，她似乎一直站在嘉思的旁边，盯着她在看……”

卓嘉思的心狠狠地顿了一下。她想起黑猫的眼睛，似乎跟那个叫做吴秋漾的女孩在不断地重叠，模糊到她突然分不清楚。深夜到黎明，是黑猫在看着她，还是吴秋漾在看她？抑或许，一切都只是错觉。

陶花依旧骂咧着说：“她当然奇怪啦！那么长一道疤，像条虫子一样在脸上趴着，看上去真是恶心死了！”

终于，在旁边沉默着的木香禁不住大声说起来：“陶花，你能不能在嘴巴上积点德啊？如果不是你这样得礼不饶人，筱楚涵……她会那么傻，放弃了求生的机会吗？”

这样的话语自然又激怒了陶花，她一把摔了桌子上的杯子，使劲地吼叫道：“木香，你今天把话说明白了，是不是认为我是杀人凶手？我欺负筱楚涵，你们也不全都想想，当初好像不止我一个人喊她‘丑八怪’吧！再说了，我已经要拉她上岸了，是她自己不肯领情的！”

卓嘉思知道，这样吵闹下去只会把事情越闹越大。便一边拉了木香往外走，一边叫左飞飞好好照顾一下陶花。可是刚出宿舍门却又碰见了吴秋漾，她的脸上果真趴着一道疤，从眼角一直蔓延到了下巴，眼睛里还是藏着寒冷到吓人的光芒。她怀里的黑猫一下蹿了出来，直往地板上的杯子碎片里钻，全身顷刻被扎得流血。可是吴秋漾丝毫没有理会，径直过去开了电脑就戴上耳机了。

陶花又想生气，却被左飞飞拉着就往楼下跑去了。木香却怔怔地望着吴秋漾，好像两人已经认识好久了。直到卓嘉思拉扯了一下，木香才回过神来，两人慢悠悠地走了下了楼。

一直走了好久，木香都没有再说话。卓嘉思知道，木香的内心肯定还在自责，若不是那天她提议要去山上游泳，或许筱楚涵就不会遇见意外了。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啊，一向水性极好的筱楚涵会溺水死亡。她至今都还记得筱楚涵的最后表情，是绝望到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主动推开了陶花的手，微笑着任凭自己沉入了水底。那个场景，或许是她们四个人用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忘却的。

事到如今，卓嘉思也只能叹息着安慰道：“木香，你何必每天活在这样的自责里呢？筱楚涵……已经成为我们的过去了。”

“可是……”木香抬起了头，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我一看到陶花，就会想到筱楚涵。我承认提议去游泳是我的错误，但是若不是陶花在救筱楚涵上岸的时候，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去嘲笑她，筱楚涵会选择放弃生命吗？”

顿时，卓嘉思的记忆又回到了初中的那个夏天。筱楚涵痛苦地伸出手，在水里大喊着救命。离她最近的陶花一边伸出了手，一边却用着一贯的嘲弄语气说着：“丑八怪活着也没有意思，还不如早早去投胎成美女”。筱楚涵一听，眼睛里落出一片灰暗，便挣开了陶花的手，没有扑腾地任凭自己沉入水底。后来她们异口同声地想警察说筱楚涵是溺水死亡，可是她们却清楚地知道，筱楚涵根本是自杀。

不知不觉，两人在沉默中走到了美术系。卓嘉思抬起头一看，用颜料绘成的图案文字让她忘却了所有的不快。为了缓和气氛，她按了按木香的手背，欣喜地说：“木香，听话。不要再烦了，带你去看看我的梦中情人哦！”苏沐在信里说过，他总是会选择有阳光的午后，在美术楼的天台上画大片大片的向日葵。

可是木香却显得异常慌张起来，挣开了她的手就往远处跑去，回过头大声地说着：“你自己去看他吧！我先回宿舍了，晚上记得早点回来哦！”

卓嘉思笑了笑，木香还是跟初中一样，一听见要看男生就会躲得远远的。可是心中却有无比的喜欢，在对自己不断地念叨着：“卓嘉思，你终于要见到苏沐了。”